第159夜 牛顿的小月亮(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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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一章中,我似乎表达了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对科学的发展只起到了负面作用之意,现在我想要修正这种印象。

亚里士多德对自然的研究成果——例如在植物学和动物学方面——都是杰出的科学著作,来自他对自然界细致入微的观察。清晰的概念、对自然的关注、睿智与开放的头脑使这位伟大的哲学家在之后数个世纪都堪称权威。

我们所知的第一个系统的物理学就来自亚里士多德,而且它一点也不糟糕。亚里士多德写了一本名为《物理学》的书。并不是这本书以这门学科的名字命名,而是物理学这门学科的名字就来自这本书。

对亚里士多德来说,物理学需要完成以下工作。首先,要区分天与地。天上的物质由水晶构成,它们在以地球为圆心的同心圆轨道上做永不停息的圆周运动。在地上,要区分受迫运动与自然运动。受迫运动由推力引起,一旦推力消失,受迫运动也会消失。自然运动发生在竖直方向上——向上或向下——取决于物质及其位置。每种物质都有其自然位置,即最终它会返回的特定高度:土元素在最底层,向上依次是水元素、气元素、火元素。捡起一块石头,然后放手,石头会向下运动,因为它要回到其自然位置。水中的气泡、空气中的火焰、小孩子的气球会向上运动,抵达其自然位置。

不要嘲笑或忽视这个理论,因为它听起来很有道理。它对于液体中的物体和受到重力与阻力的物体的运动做出了正确的描述,与我们的日常经验相符。它并非人们通常认为的错误的物理学,而是一种近似。

牛顿物理学也只是广义相对论的一种近似。也许我们如今所了解的一切都只是我们目前尚未了解的某种东西的近似。

亚里士多德的物理学很粗略,不是定量的(我们没法用它进行计算),但其逻辑一致,合乎道理,可以做出正确的定性预测。之后几百年里它一直是理解运动的最佳模型,这不是没有原因的。

也许对科学未来的发展更加重要的是柏拉图。是他意识到毕达哥拉斯和毕达哥拉斯主义的价值:向前发展与超越米利都的关键,在于数学。毕达哥拉斯出生在萨摩斯,这是离米利都不远的一个小岛。最早为他作传的传记作者杨布里科斯(Iamblichus)与波菲利(Porphyry),记述了年轻的毕达哥拉斯是如何成为年长的阿那克西曼德的弟子的。

一切都源于米利都。毕达哥拉斯四处旅行,也许到过埃及和巴比伦,最终在意大利南部的克罗托内(Crotone)定居,成立了一个集宗教、政治、科学于一体的学派,对当地的政治生活产生了重要影响,并且给全世界留下了重要遗产:他发现了数学的理论统一性。

他宣称,“数”决定形式与理念。柏拉图去除了毕达哥拉斯主义中烦冗无用的神秘主义包袱,吸收提炼了其中实用的启示:数学是理解与描述世界最合适的语言。

这个洞见意义深远,这也正是西方科学成功的原因之一。据说,柏拉图在他学园的门上刻了这样一句话:不懂数学者不得入内。在这个信念的驱使下,柏拉图提出了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现代科学也在探索这个问题的过程中逐渐形成。

他向研究数学的弟子询问,能否找到天上可见天体遵循的数学规律。夜空中很容易观察到金星、火星和木星,它们看似在其他星体间随机地往复运动。能否找到一个数学规律,来描述和预测它们的运动?

这项研究始于柏拉图学园的欧多克斯(Eudoxus),在接下来的几个世纪中由诸如阿里斯塔克(Aristarchus)、希帕克斯(Hipparchus)等天文学家继续进行,使古代天文学达到了相当高的科学水平。

我们能够知晓这门科学的成就,都多亏了一本书,那就是唯一一本留存下来的托勒密(Ptolemy)的《至大论》(Almagest)。托勒密是一位天文学家,生活在公元1世纪罗马帝国统治下的亚历山大,由于希腊世界的瓦解以及帝国的基督教化,科学逐渐衰落,行将消亡。托勒密的书是重要的科学作品。它呈现出了天文学严密、精确而复杂的数学系统,能够近乎完全精确地预测天上行星看似随机的运动,达到了人类视野的极限。

这本书证明了毕达哥拉斯的直觉是正确的,数学使世界可以被描述,未来可以被预测。托勒密总结了希腊天文学家几个世纪以来的研究成果,运用数学公式精确地预测了行星看似无序的运动,并且以巧妙的方式系统地呈现出来。即使在今天,只需具备一点知识,就可以翻开托勒密的书,学习其中的技巧,来计算未来某一时刻,比如《至大论》写成两千年后的今天火星的位置。这种魔法的实现是现代科学的基础,而这都要归功于毕达哥拉斯和柏拉图。

古代科学衰落之后,整个中世纪都没有人能够懂得托勒密的书,或是在浩劫中幸存下来的其他稀有的重要科学著作,比如欧几里得(Euclid)的《几何原本》(Elements)。但由于丰富的商业与文化交流,印度人开始学习希腊语,这些著作也开始被研究与理解。

多亏了博学的波斯和阿拉伯科学家能够理解与保存这些知识,它们才得以从印度重返西方。但天文学在接下来的一千年里并没有什么重大进展。大概在波焦·布拉乔利尼发现卢克莱修手稿的同一时间,意大利人文主义的热烈氛围和对古代文本的浓厚兴趣也感染了一个年轻的波兰人。他来到意大利学习,先是在博洛尼亚(Bologna),后又到了帕多瓦(Padua)。他用拉丁语签自己的名字:尼古拉·哥白尼(NicolausCopernicus)。

年轻的哥白尼钻研了托勒密的《至大论》,并深深爱上了这本书。他决定余生都要研究天文学,追随伟大的托勒密的足迹。时机已经成熟,在托勒密之后的一千多年,哥白尼能够实现印度、阿拉伯、波斯几代天文学家无法完成的飞跃:不是对托勒密体系进行简单的研究、应用与小修小补,而是全面完善它——鼓起勇气彻底变革。

哥白尼对托勒密的《至大论》进行了修改,天体不再围绕地球运转,太阳取而代之成为中心,地球和其他天体围绕太阳运动。哥白尼希望通过这种方式使运算更简便,但事实上却并没有比托勒密好多少,最终结果并不理想。但他的理念是合理的。

到了下一代,约翰尼斯·开普勒(JohannesKepler)证明了哥白尼体系真的可以运转得比托勒密体系更出色。通过仔细分析新的观察结果,开普勒证明,只需借助几个新的数学定律就可以精确描述围绕太阳运行的行星的运动,甚至可以达到前所未有的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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