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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很滑稽。

魏嬷嬷探头望里看,有些讨好似地说:“我们雨俏姑娘来看望四少爷,请这位姑娘进去通禀一声罢?”

“什么雨姑娘雪姑娘的,我们四少爷病了,我们奶奶说任人都不见。”说完,便要掩门。

“姑娘、姑娘,我们姑娘不是别的姑娘,是王爷院中的雨俏姑娘啊。”魏嬷嬷绕口令地解释着。

以为打出王爷的旗帜这小丫头就会买帐,谁知她越发不耐烦,连声斥道:“你这个老婆子好没眼色,少奶奶吩咐说任人都不能进,你耳聋听不明白啊?絮絮叨叨的烦死人。”

魏嬷嬷是王府里的老人,连王爷都不会大声斥责她,余下的人就更不会为难她了。今天遭到一个小丫头片子的刁难,心里早就不舒服了,亮起昏花的眼,不客气地说道:“黄毛丫头,竟也学会狗仗人势!老身要教你个知晓,你不知在哪个腿肚子转筋的时候,老身就在这儿侍候老夫人了……敢跟我掉脖子使横!”

小丫头红起脸来,“你才在人家的腿肚子转筋呢。”

魏嬷嬷皱巴巴的老脸涨成青紫色,正想发怒,我一把拉住,抱着臂,冷眼歪睨,声音不紧不慢,“你信不信?我一脚就可以把你这破门踹个稀烂!”

脸上还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小丫头退后一步,嘴仍然硬帮帮的:“你有胆踹吧?看四少奶奶怎么收拾你。”

听到这话,我真的火大了。一头长长的青丝往后一甩,提起一脚,“哐当”几声。本来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雕花木门便裂成了几片,横在地上不敢吱声。

小丫头明显有些吓傻了。好半天回过神,便提起裙子往里跑,边跑边嚷:“奶奶,少奶奶,不好了,女强盗来了。”

我刚踩着木门的尸体往里进,一个声音兜头就来:“老娘倒要瞧瞧,是哪个了得的女强盗打上门来了。”

我不及细看,魏嬷嬷忙挡在我的面前,笑道:“四少奶奶一向可好?”

“好好好,人家都打上门来了,岂能不好?”

魏嬷嬷又道:“四少奶奶见谅。我们雨俏姑娘性急,禁不起你们这儿姑娘的逗趣,不小心将院门弄坏了。少奶奶莫急,待会传几个工匠来收拾收拾。”

我将魏嬷嬷拉至身后,有些谦意地说:“对不起四少奶奶,雨俏一时鲁莽。”

“原来是雨大姑娘啊?我说是谁呢敢弄出如此大的动静!今天大驾光临,是带来王爷的指令呢,还是你雨大姑娘又有什么新主张了啊?”

听她口气实在不友善,我才细细地打量了她一通:细高枯瘦的身材,太平公主的胸脯。脸长如驴,眼小如豆。眉骨很高,挑起两道稀疏的眉毛。高耸颧骨将薄薄的脸皮顶起,腮帮子上的肤色显青色-我奶奶曾经说过,有这种长相的人,你必须得远离他(她),切不可跟其交朋友。他(她)典型的特点是翻脸比翻书快,无情无义,卖父卖母……

“四少奶奶抬举了,雨俏仍一个小丫头,哪敢弄出什么动静啊……少奶奶请带雨俏进去看看四少爷,谢谢他的救命之恩,雨俏不会耽搁太多时间的。”我只想尽快完成任务便撤退,不想跟这种面相的人多说话。

“谢谢雨大奶奶了,请回吧。我们的四少爷福小命薄,受不得贵人的谢意。”四少奶奶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豆大的眼里冒出仇恨的凶光。

去她妈的,我又没抱她的孩子跳井,不就是踹破她一扇门吗?我们已经认过错且承诺改正了,值得她一再冷嘲热讽的?

我转过身,“魏嬷嬷,将东西放下,我们走。”

魏嬷嬷不敢将东西放在地上,扭答扭答地上前,陪着笑脸道:“四少奶奶就让雨俏姑娘进屋吧,我们看一眼就走,要不让雨俏姑娘的心里怎能安啊?”

就在魏嬷嬷的话音刚落,她枯瘦的脸上早着了一巴掌,怒骂声随即而起:“你个老奴才,用得上你多嘴!你以为是谁啊,仗着王爷给个笑脸就不知自已的奴才身份了?”

魏嬷嬷被打得晕头转向,手中的托盘翻然落地。

打狗还要看主人面啊?尽管我不是魏嬷嬷的主人。

我上前,一把推开四少奶奶,瞪着欲裂开的眼睛,指着她道:“你凭什么打她?给嬷嬷道歉!”

“道歉?哼,笑破肚皮!老娘这辈子还没给别人道歉过呢,不会!”四少奶奶已是一脸的不屑了,仅剩两撮皮的嘴角高高翘起。

“行,那我教教你吧。”我边说边伸出食指,又想故伎重演,点她肩上的死穴。

正在这时,从假山后头传出一声分贝不高却很清晰的声音:“雨俏姑娘......”

我抬头一看,是花四郎。他披着着淡青色的长衫,扶着一个丫头跌跌撞撞地向我们走来。

正要上前打招呼,四少奶奶却冷着脸道:“你出来做什么?为了她差点送命还嫌不够啊?灾祸精,扫把星!”

我知道四少奶奶借机在骂我,我也知道四少奶奶在府里是有名的泼辣货。按说我根本不惧她,可我玩了个小花招,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边哭边说:“雨俏……雨俏只是为了感谢少爷才过来的,怎么变成了这个精那个星的……呜呜,四少奶奶怎能这样乱骂人哪?连王爷都没骂过我……呜呜……”双手捂脸,手指张开一条缝,在手心里躲着笑。

四少爷的脸色出来的时候有些怯意,不时地看着发飚的四少奶奶。可看到我那么伤心的哭了,腮帮子不由自主地抽搐了起来,细长的眼梢直竖,“雨俏是客人,少奶奶怎能如此待客?传出去让人笑话死,还不快请人进屋?”声音细小,却很笃定,不容反驳。

可四少奶奶想必在家中欺负惯了四少爷了,哪容得四少爷出头帮外人说话?她“呸”地吐了一口唾沫,阴恻恻地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不就想让这个丫头上你的床吗?看你巴结的样,老娘看着恶心!告诉你们,只要老娘活着一天,一天不让你们称心!”

本小姐上花四郎的床?亏她想得出!

四少爷的脸立马红了,结结巴巴:“胡说什么呢……”

“老娘胡说?哼,哪个夜里梦里口口声声地喊着亲亲爱爱的雨俏姑娘?哪个觉也不睡,大早上淌着露水采花编篮狗颠屁股似赶着送去?哪个明知自已是个旱鸭子还跳进湖去?别打量别人都是傻子!你的心思-”

四少奶奶正无边无际地大放厥词,脸上,突然狠狠地着了一个大耳光!

哈,竟是花四郎发威了!

“丢人现眼!平日爬到我头上也就罢了,怎得欺到雨俏姑娘的头上了?父王看她比待府内的姐妹还重,你竟敢如此轻视她?”

四少奶奶不依了,她一把揪住花四郎的衣襟,一手乱打乱捶,一边哭骂:“好啊,竟敢打老娘!老娘骂你的小骚货你心疼了?你个蔫货,不声不响地就给老娘找好了眼中钉了,还找上门来……”

两人扭成一团,我有些好笑了。对魏嬷嬷摆了摆头,“走咱们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任你们抢来抢去?

回到“清风冷月”,魏嬷嬷竟不象平时那样围着我说东说西了。打来一盆凉井水,“咚”地一声放在木架上,黑眉黑嘴地转身便要出去。

我知道魏嬷嬷受委屈了,心里也很是愧疚。忙从竹躺椅上站起来,从食品橱里拿起几盒花三郎刚送来的绿豆糕,满脸陪笑地塞到她的怀里:“嬷嬷,来,吃糕……好啦,别生气了,都是雨俏惹事让你挨了那个泼妇的打了……来,打雨俏一下出出气……好漂亮的嬷嬷哦,噘起嘴来就难看了,就找不到老公了……”

魏嬷嬷“扑嗤”一声笑了出来,接过糕点,抱在怀里,道:“谢姑娘……姑娘取笑了。还漂亮呢,大白天出去没吓倒人就好了……老婆子不是跟姑娘生气……老奴在老夫人跟前的时候,老夫人都没有弹一指头。老奴又不是她四少奶奶的人,她打不得老奴!”

说起了这个,我也很生气,安慰道:“嬷嬷放心,雨俏找个时间替嬷嬷出气。”

魏嬷嬷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算了,姑娘不用将这事放在心上。四少爷也还了她一巴掌,也算替老奴出口气了……唉,四少爷这样老实的人,偏偏修来这样的母夜叉……”

“他也不算老实啊,瞧他的那一巴掌下去,四少奶奶的脸上马上肿了一大块哦。”

“四少奶奶那样的人,就得有姑娘这样的人才能降得住她。可惜四少爷原先也有二个侍妾,在的话四少爷也不会如此孤寂了。可四少奶奶一进门,那几个侍妾便被打了出去……唉,四少爷也是个苦命的人啊。”

听到魏嬷嬷连声叹息,又说起侍妾之类的,我突然有想开玩笑的冲动,笑道:“嬷嬷,雨俏有个办法可以让四少奶奶从一只老虎变成一只小猫猫。”

魏嬷嬷显然当真了,忙凑过头来问:“什么办法?真要这样,四少爷会把姑娘供起来当观音菩萨。”

“嘿嘿,雨俏自告奋勇嫁给四少爷。反正王爷说过,雨俏不管跟哪个少爷都是少奶奶,到时雨俏就成天跟四少奶奶对着干,收拾她……嬷嬷,你说这个办法好不好啊?”我倒在躺椅上,脚尖撑地,躺椅便前后摇晃了起来。

“这倒是个好主意,姑娘过去准是四少奶奶的对头。凭咱们姑娘的能耐,四少奶奶到时只有哭的份……可不行啊,姑娘是三少爷的人,板上钉钉的事。”魏嬷嬷从床下抽出一张小矮凳,又从桌上拿过小笸箩,准备又要开工纳鞋底。

我最烦那种麻线在鞋底上下穿梭的声音了,忙叫道:“好嬷嬷饶了雨俏吧?等你这双鞋底纳好了,雨俏也要死了。”

“雨俏姑娘,四少爷来了。”帘外一声细细的喊,紧接着,一阵欢快的脚步声在走廊上渐行渐远。

听得出来,这是桂姐身边的那个小丫头的声音。她跟我一样,成天都是高高兴兴的,走起路来一蹦一跳。

魏嬷嬷忙起来打帘,四少爷的身影已出现在屋内。

他已不是先前的那般披发了,长发用黑绸带扎紧,在头顶用一根碧玉长簪绾锁着。一件月青色的长袍,素淡清雅。举手抬足,飘逸异常。有些腼腆内敛的脸上,面色有些苍白,可能还未被落水的惊吓中回过神来。但就是这样,他好像更秀气,更具有女孩的那种细腻和质感……

我只得站起身来,总得有点屋主人的样子嘛,“四少爷来了?请坐。”

嬷嬷走了出去。

我见他仍是傻傻地站住,“请坐啊,本小姐可不想陪你站着。”说完,我一屁股站在摇椅上。可能坐下去太用力了,又没坐椅当中,躺椅一下便乱晃起来。

四少爷眼明手快地扶着躺椅的两边扶手,焦急地说:“小心摔倒了,慢点慢点。”

定心抬眼处,我看到花四郎的眼里除了担心,竟然还看到了柔情,就象从花三郎与花六郎的眼里看到的一样。

这下我真是慌乱了,一个花三郎还没摆平,可千万别再出来一个啊。

我故意放下脸来,“你来做什么?万一被你那个母夜叉的老婆知道了,她还不把雨俏的骨头拆了?”

“真是对不起,姑娘好心来看我,竟让那悍妇胡给搅了。我是来陪礼的,请雨俏姑娘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她敢!别的事可以让她一二分。若是牵扯到雨俏姑娘,我是决不允许的!”花四郎自已拣了个圆凳坐了下来。

这话越说越让我心慌了,这不是明摆着跟我诉说衷肠吗?

我只能装作不知,笑嘻嘻地转移话题:“你今天怎么没给雨俏编花篮了?”

“姑娘喜欢吗?喜欢的话,我给你编一辈子。”

“干吗呀干吗呀,本小姐还想多活几天呢,怎能活在一堆花圈里?”我顿着脚,故意曲解花四郎的话意。

花四郎抿嘴一笑,不说话,灼人的眼神却飞快地从我的脸上闪过。

我害怕这种沉寂,忙又找话题:“你跟三少爷他们要好吗?这么多兄弟之间,你跟谁最好?”

“跟三哥走的最近……但不管是谁,只要谁跟我……跟我抢-,我就会跟谁翻脸。”

我没听明白,“抢什么?”

“抢-,你知道的……”

花四郎说着,脸红起来了,眼睛却不停地偷看着我,一排白的耀眼的贝齿细密地咬着下唇。

我的妈哟,怎么什么话题都会转到这儿来呀?

帘子一响,进来了一个修长挺拨的人,他的话,更是救了我。“四弟在这啊?你要抢什么呢?”

花四郎忙站了起来,脸越发红透了,支吾道:“抢……抢……”

我替他说:“四少爷要抢人啦。”

花三郎脸色一沉,随即便跟没事人一般,笑道:“抢谁啊?我可有句话说在头里,四弟抢谁都可以,就这丫头不行。”

花四郎,别看他平时闷葫芦似,凡事都能隐忍,这会儿也嘣出来一句让人火冒三丈的话:“谁说了都不算,雨俏姑娘说了才算数。”

花三郎傻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平空出来个竞争者!他一把将我抓住:“丫头你告诉他,你是谁的人?”

我要的是花六郎啊,可这话能说吗?我怕花三郎听了伤心欲绝,我又怕花四郎太尴尬,只得劈手挥开,大声嚷道:“你们以为我是东西啊任你们抢来抢去?全给本小姐滚!”

第一百三十五章身世堪怜

原来只为花三郎一个人烦心,现在好了,又多出一个花四郎。

平心而论,花四郎各方面并不比那两只狼差。品貌出众,心灵手巧,只是比他们多一份女孩的媚态,少一份男子的阳刚。但在雄性激素自由泛滥的唯男独尊的王国里,他的这份纤弱与媚惑,反而更令人注目,更引人柔肠千转……

怎么想起花四郎来了?还嫌自已不够乱啊?我狠掐了一把大腿,剧烈的疼痛,将花四郎在倾刻间扔出了遐思……

“姑娘,你都坐了一个时辰了,腰不酸啊?要不出去走走吧,今儿有些凉快,是阴天。”魏嬷嬷从大开的窗户里伸进白花花的头来。

也是,成天闷在房里也想不出什么名堂来,还不如顺其自然,水来土淹,兵来将挡,凡事到时再说。实在不行,我就过回武则天的瘾,让那几只狼全当我的面首,那就不怕某只狼伤心了吧?再不行,我来个光棍脱身,哪只狼也不要,找个空隙回现代去。反正玩也玩了,吃了吃了,也不算白穿越一趟……

说是这么说啦,可我怎舍得撇下花六郎,花三郎啊?现在又多了一只挺不错的狼,花四郎。

烦,真烦人!

以前看穿越文的时候,总想让女主np。现在轮到自已了,才发现np也有不爽的地方。人家说老婆多了吃饭晚,那老公多了可是要引起战争的哩……你看,昨天花三郎与花四郎就已经是红眼鸡似的了,差点就要干起架来……

我站了起来,扒在窗沿上,对仍不停地纳鞋底的魏嬷嬷道:“嬷嬷,咱们出城去玩玩吧?”

“那敢情好。”

“那你去跟大少爷说一声,让他派个车,咱们这就去。”

“就咱俩去?要不让三少爷陪着一块去吧?听说城外不安宁呢。”魏嬷嬷吞吞吐吐地提出这么个要求。

我不以为然,一口否决。

“可三少爷-”魏嬷嬷仍没有动身的意思,迟疑着。

咦,这魏嬷嬷也奇怪了,今天一再提起花三郎做什么?

我有些不满地取笑:“怎么,嬷嬷喜欢上了三少爷啊?满口都是花生糖。告诉你哦,糖会粘牙,小心把你仅有的二只门牙粘掉哦。”

魏嬷嬷张开缺牙的嘴笑了,“你个姑娘,就知道跟老婆子乱开玩笑……老婆子是喜欢三少爷,可不是姑娘那种的喜欢啦……本来三少爷不让说的,可姑娘就是拿老婆子逗趣,我就说了吧。三少爷昨天就暗自交待过,让老婆子寸步不离地跟着姑娘,若是去远的地方,让老婆子一定叫上三少爷……”

“他想干吗呀?想监视本小姐?”

“姑娘误会三少爷了。三少爷昨天见你掉下湖,心疼的直打自已的脑袋,直怪自已不在你身边……。后来就这么交待老奴了……”

原来是这样。我对花三郎,不自觉中又多了一层感动。

花生糖,雨俏值得你这么倾心相待吗?

我转过头去,不让魏嬷嬷看见已渐渐润湿的眼,口里说道:“今天不用去叫他,他出府去办事了。”

我撒了个谎。

魏嬷嬷信了,迈着圆规般的脚,出去了。

梅花堡,赶车的车夫曾去过几次,所以不用多吩咐便朝城外奔去。

我和魏嬷嬷面对面地坐着,看着她东摇西晃的样子,我笑道:“嬷嬷骨头没抖散吧?抖散了雨俏会接骨。”

魏嬷嬷拉起我的手看了又看,嘴里“咂吧”连声:“瞧姑娘这双手,细细嫩嫩的,手指跟个水葱似的,怎会有这个本事呢?会给九夫人瞧病,又治好了五少爷的伤。阿弥陀佛,听说当时五少爷腿上的肉都已经被拉下了一大块,是姑娘拿绣花针给缝上的……姑娘,你不会是神仙投胎的吧?”

我笑了笑,心里却在打鼓。九夫人搬出王府好长一般时间了,她完全恢复了吗?十一小姐雨嫣好吗?还有那个该死的樱桃,想必在九夫人跟前生不如死吧?

想到小雨嫣,不自觉地想起她的身世。这个可爱又可怜的小天使,她是那么懂事,处境却这么尴尬。大伙都叫她十一小姐,可王爷从来没把她当作自已的女儿,夫人们也没把她当成王爷的骨肉,难道她是大少爷的女儿吗?

我只是随口嘟嚷着,魏嬷嬷却听见了。她不住地叹气,不住地拍着自已全是肋骨的胸部,“唉,造孽哦造孽哦!这十一小姐,说她是生在富贵已极的王府,可实际上比下等奴才还遭罪啊……九夫人疯了的这几年,没人管她吃穿,四处还遭人诟骂讥笑……偏这十一小姐,不仅出落得花骨朵一般,还比别的娃儿懂事乖巧,让人见了哪个不心疼哟……”

“嬷嬷认识十一小姐?”话出口后,自已便笑了。这不是废话吗?大家都在府内,能不认识?

魏嬷嬷撮起唇角,双眼盯着晃荡的车帘子,声声叹息在不大的空间里,随着车子的颠簸而显得有些刺耳。“认识,但不常见。自从王爷下了禁令让九夫人母女俩自生自灭后,十一小姐也不常出院子,别人也不敢去‘花泠溪’探望。偶尔在府内看到,也只是远远地望上一眼,谁敢违抗王爷的禁令啊。”

“十一小姐不是王爷的亲生女儿吗?大家都说老虎都不吃自已的孩子,他就不管吗?等王爷回来,雨俏一定要替小雨嫣说句公道话。”这王爷,真是想不通。他对我这么一个旧情人的女儿都供在心尖上,为何对小雨嫣又如此残忍呢?

“是亲生女儿没错,可不是九夫人所生。这话奴婢只跟姑娘说罢,外人可千万别提起啊。”

魏嬷嬷的话差点吓我吓了个大跟斗,“那王爷跟谁生的十一小姐啊?为什么又会在九夫人的身边?”

我想起九夫人对小雨嫣的那种依恋与疼爱,又觉得魏嬷嬷的话肯定不是真的,小雨嫣肯是这九夫人所生,只是父亲不知是王爷还是大少爷而已。

魏嬷嬷摇了摇头,“这事只有我和‘花泠溪’的老婆子知情,还有就是四少爷的奶妈,樱桃的姑妈知晓。”

什么跟什么啊?越来越乱了,怎么又扯出樱桃的姑妈来了?

“‘花泠溪’的老婆子是老奴的堂妹,自小在府里当差,我们姐儿俩无话不说……四少爷的身世你知道吧?他从小是奶妈带大的。这樱桃的姑母啊,也是长得十分水灵,高高的胸脯,细细的腰,说话还带着一股南方的口音,说起来好像在唱曲。四少爷的母亲很早就过世了,王爷怜着四少爷,故常去看看他,一来二去便对奶妈有意了。没过多久,奶妈竟有喜了。这可怎么办?当时老夫人仙逝不久,王爷在孝期。嚷出来的话,王爷不是被囚禁便是要被满门抄斩,而且王爷似乎怀疑这孩子不是自已的血脉,因为奶妈是有男人的,在乡下开个小药铺,不时来王府聒噪,找奶妈要钱要粮的。王爷不承认,奶妈正想收拾行李准备回乡下生下孩子的时候,这事被王爷圈在‘花泠溪’的九夫人知道了,当夜就让奴婢的堂妹将那奶妈偷偷地传到‘花泠溪’,九个月后,奶妈就在‘花泠溪’生下了十一小姐。”

这嬷嬷说起故事来,真是声情并茂,引人入胜。

我半天才插嘴道:“难道别人看不出十一小姐不是九夫人生的?她又没大肚子。”

“谁能发现呢?‘花泠溪’,当时府里的人哪个都不愿迈进一步,生怕得罪了王爷。九夫人不说借冒生一个十一小姐,哪怕说在里边生上十个也有人相信的。”

“那,那个奶妈呢?”

“生完孩子没几天,便偷偷地回乡下去了。当时奶妈要将孩子带走,九夫人不肯,说是王爷的骨血,不能流落在民间,当时九夫人还没生病呢……后来听说奶妈她男人嫌她不贞,将她休了……也有人说自尽了,也有人说她改嫁到外省去了,反正以后这几年就没她的消息了。”

“王爷不知道十一小姐是谁生的吗?”心里在想,这王爷也太可恶了吧?府内养着那么多的大小老婆不算,还到处沾花惹草,连漂亮一些的奶妈也不放过,以前给他起的外号“种猪”,还真没委屈他。

“看样子不知道。要知道的话,王爷也不至于如此对待十一小姐了,王爷一直以为十一小姐是九夫人与大少爷偷生的,所以痛恨着呢。”

我想到一个关键的问题:“这么秘密的事,嬷嬷为什么要告诉雨俏呢?”

“因为姑娘有能耐,而且深得王爷的宠爱……老奴老了,不能将这个秘密带到阴间去,那样的话,老奴的良心会不安的……老奴将这个秘密告诉姑娘,就是希望姑娘给十一小姐正名份,让王爷善待十一小姐……”

我明白魏嬷嬷话里的用意了,也对这个有着一身奴骨的老人产生了深深的敬意。

而且,九夫人的形象,在我的心底越发高大起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梅花堡

到了九夫人的“梅花堡”,我似乎突然回到了一个梦里头。

以前曾做过一个梦,梦里的故事与人物记不得了,可依晰地记得梦境。

一人多高的土围墙,漆着淡黄的颜色。墙头上爬满了绿色的藤条,间或开着粉红、淡黄与浅白的小花儿。一扇深红色的门,关不住满院的茂密与阴森,梅树的虬枝,在半空中婉转交叉,错落有致……院门前,站立着一大片矮壮的针松林。远远望去,就像一个个身披蓑衣的小矮人,隐在浓郁中。

魏嬷嬷上前敲门,敲了半天也没动静。

车夫是个不善多言的人。他将长烟杆往墙上磕了磕,别在腰间上。又往双手吐了几口唾沫,嘿地一声便上了墙头。

魏嬷嬷吓得低声叫:“哎哟喂,你怎能上墙啊?小心九夫人将你当贼拿哦。”

车夫也不回答,扭身一跃,便听见墙里头传来了人体的落地声。

嗬,看来不仅是本小姐一个人喜欢爬墙啊。

“吱扭”一声,半边的门开了,车夫站在门里边,黑着脸道:“进来吧。”

这车夫有点怪,不仅不说话,而且,他头上的斗笠始终低低的盖住大半个面孔……别是满脸麻子不敢见人吧?可就在他翻上墙头的一刹那,我看到他竟是一脸的清秀。皮肤虽有些粗黑,五官却十分显眼,浓眉如剑梢,隆鼻似悬胆,眼闪之间,透出一抹诡密与杀气。且他的身手异常敏捷,手臂有力,身材健硕。看得出来,这车夫很可能练过武。

一个车夫练什么武啊?还有人劫一个赶车的?

走进院门,你会觉得一股压力扑面而来,一条青石板的小路将浓密的梅树林一分为二。沿着蜿蜒的小道往里走,听着梅树间的蝉噪,阵阵的凉意从树的缝隙中隐出来吞噬身子上的汗迹……

“一直往前走,前面的屋子就是。奴才在这儿候着。”车夫站住了,低低地说。

“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呢,想不到说话还蛮好听的。”我回过头看着他。

他蹲在树下,低着头,硕大的斗笠连他大半个身子都遮住了。他依旧不回答,但从斗笠下冒出缕缕烟雾来。

好个古怪的人!他是不是男人啊?是男人的话,哪个能对本小姐的美貌视若无睹?

魏嬷嬷见我有些失落,笑道:“姑娘别理他。这个人从来都是怪怪的,爱理不理,好像谁欠他银子似的……王爷也不知从哪掏弄来的这么个活宝,唉,真是各人入各人的眼。”

我的心一动,闪过了一个莫名的念头。可没有捕促到,不知是什么。

梅树林尽头,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口澄蓝的池塘。池塘的一角,浮着绿洼洼的东西,魏嬷嬷说那是叫浮萍……靠近一排平房的池塘边沿,伸向水面的石板上,蹲着一个人,好像在洗衣服。

魏嬷嬷快步地走了过去,高声喊道:“姑娘,九夫人可在家啊?”

那人也不抬头,半天才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句:“在……”

尽管只有一个字,我却觉得声音很熟悉。

我沿着塘沿走过去,走到那个人的身后,望着这人窈窕的身影,修长且有些粗糙的手指,我知道是谁了!

“樱桃你好啊……”

蹲着的那个人,闻声,一下站了起来,见是我,一手捋去遮在眉前的乱发,两眼窜出灼人的火花,好像那火就能将我活活地烧死。死死地咬着唇,将手中的衣服“啪”地一下扔在了水里,转身便往前面的屋子走去。

魏嬷嬷在身后不满地说:“这丫头,一点儿礼数也不懂。”

“她不是不懂,而是想吃人啦。”我应道。

“吃人?想吃谁?这里不缺吃喝,又不像以前的年景,不吃人要死人。”

我知道魏嬷嬷听不明白我的话意,也不想解释,也就傻笑着了之。

从屋里走出两个人来。一个手里还端着一笸箩的青菜,两人手拉着手往塘边来。

我认出其中的一个,大声地叫了出来:“小雨嫣,十一小姐……”

个子较为娇小的,穿着一身粉色衣裙的姑娘朝我飞奔过来,头上粉色的绸带如一只翩飞的蝶儿……“雨俏姐姐,雨俏姐姐!”

雨嫣扑进我的怀里,仰起秀美清纯的脸蛋,娇俏地嗔怪着:“雨俏姐姐,雨嫣到‘梅花堡’都这么久了,你才第一次来看我。”

“对不起对不起,是姐姐不好。”

魏嬷嬷乐呵呵地笑道:“十一小姐莫怪姑娘,姑娘前阵子不好出来见人哩,要不早就来看十一小姐了。”

“姐姐怎么啦,生病了?”雨嫣拉着我的手,上下打量,又道:“不像啊,姐姐不像生病的样子哦。”

这个说起来就话长了。我挑了个很关心的话题,悄悄地问雨嫣:“那个樱桃在这里老实吗?会不会欺负你娘和你?”

雨嫣一手拉着往前走,一边无城府地答道:“她很好啊,做饭洗衣,还跟那两丫头抢事情做呢。对我娘和我也好,不像以前那般凶狠了。”

樱桃变好了?不可思议!就看着她刚才对我的那付凶相,她就改变不了。

“是吗?那真是老虎吃素不吃人了。”暗自却在替九夫人她们担心,凭我对樱桃的了解,她是个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外表看去也许很老实,心里阴险着呢。

说话间,九夫人已迎了出来:“雨俏姑娘来了?稀客稀客,快请里面坐。”

屋子外头,有个很大的葡萄架,架上已挂满串串的青绿的小葡萄。棚架下,磊着石桌石凳,“就在这儿坐吧,这儿荫凉。”我笑着说。

九夫人颌首同意,率先在石凳上坐下,抬头看着垂下来的葡萄,道:“雨俏姑娘下回来,这葡萄就该红紫了。”

坐下,雨嫣依旧伏在我的怀里,九夫人几次叫她别累了姐姐也不听。望着撒娇的十一小姐,我心里又是一阵的酸疼。这么可爱的一个女孩,她的身世怎会这么凄凉与曲折啊……“没关系,雨俏也喜欢和十一小姐玩。”

九夫人比在王府的时候略胖了一些,脸上也比那时白嫩,眉宇之间添了几分舒爽与适意。一身月白蓝的衣着,恰恰显出她的淡雅与娴静……

“我看看,你脸上的伤都好了吧?”九夫人凑前来,细细地看着。

我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好了,九夫人看不出来了吧?”

魏嬷嬷一边将茶从身边的丫头手上端过,一边恨恨地说:“幸亏看不出来。若是留下个一星半点的伤疤,别说王爷会生吃了那个死丫头,三少爷也不会放过她,她-”

怎么当众扯出三少爷来了?我忙止住:“嬷嬷,咱们不是带了许多吃的东西吗?快拿出来给十一小姐吃。”

九夫人却听出味儿来了,笑道:“三少爷?嗯,太好了,与咱们的雨俏正好是天生的一对。”

“谁说不是呢?这是明摆着的事了,一等王爷回来便办事,姑娘还-”

这嬷嬷原来不是很爱说话的呀,今天怎么成了长舌妇了?我提高声音喊道:“嬷嬷,你不说话不会当你是哑巴吧?”

九夫人与魏嬷嬷,外带着听不懂话的雨嫣,都齐齐地笑了起来。

一个身影在笑声中从屋角飞快地往池塘奔去,是樱桃!

“九夫人,樱桃在你这儿没使坏吧?”

亲们,今日的第二章上传完毕,请亲们查收哦。

亲爱的亲们,祝大家周未愉快!

第一百三十七章中毒

“明里倒是没发现她有什么不轨的举动,可谁知她背地里会做些什么?这个人我算是看明白了。外表一付老实相,可她心地太坏了。”九夫人也凝视着樱桃的背影,说。

“九夫人知道将她放在这里的用意吗?”我提醒九夫人。

九夫人含笑不语。

我以为她不明白,便接下去说:“王爷的意思就是让你好好地修理她,报这么多年的仇…。。你可以随时羞辱她,折磨她,让她一天到晚做又脏又累的活,可以不给她饭吃,不给她觉睡,高兴就去骂她几个时辰,心里怎么畅快就怎么做……九夫人不会忘了当年她是怎么待你的吧?若不是她,你现在和大少爷会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即便是和王爷在一起,若不是她搞鬼,王爷也会好好地待你的,你的这一辈子-”

九夫人的脸色一下如明处的葡萄叶,绿中带白,她无力地伸手摆了摆,极小声地说道:“算了,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不提了。她也够惨的啦,孩子没了,大少爷也不要她了,老天已经惩罚过她了……”

这九夫人的心肠也未免太好了吧?难道她不恨樱桃?

茂密、层叠的葡萄藤叶,除了能给人带人荫凉,它还遮住肆意爬行的虫子……我看到好几条毛绒绒的黑虫,沿着枝干往下蠕动着,好恶心。

我怏怏地站了起来,勉强笑道:“九夫人,雨俏要告辞了。”

九夫人还没开口,雨嫣却紧拽着我的手,急急地说:“姐姐不走,雨俏姐姐在这儿住个晚上吧。”

小脸仰起,圆圆的眼里全是央求,一付小可怜的样子。

“不行啊小雨嫣,姐姐若不回去的话,十一小姐的哥哥会焦急的哦。”我很体谅小雨嫣的寂寞,小小的年纪,好像注定就要跟孤寂相伴。在王府里的“花泠溪”如此,在城外的“梅花堡”也一样。除了九夫人,就是二、三个粗笨的丫头,她确实很闷的。

“雨俏姐姐,求你了,就在这里住一夜吧?雨嫣采了很多野花呢,陪姐姐进屋看看吧?可好看了。”说着,雨嫣拉着我硬往里拽。

九夫人劝道:“嫣儿乖,听话,让姐姐回去。再耽搁一会,城门关了便进不去了。”

谁知雨嫣听了这话,竟笑了起来,一脸的酒窝,“关了城门好,太好了。”

我蹲下去哄她:“十一小姐真听话。雨俏姐姐现在回去,明儿再来,给小雨嫣带许多好玩的玩意……好吗?十一小姐喜欢什么就给你带什么。”

“雨嫣不要什么玩意,雨嫣就要姐姐,就要姐姐……”

九夫人看了看天空,沉下脸道:“放开雨俏姐姐,再不听话,小心娘打你的手心。”

雨嫣朝九夫人看了看,缓缓地放开了小手,一声不响地朝屋里走去。进了屋,关上门,我听见一阵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却很凄楚。

我心里也很难受,转过身准备告辞。魏嬷嬷却说:

“要不跟车夫说一声,让他回去跟大少爷、大少奶奶知会一声,咱们就在这住一夜也无妨。九夫人又不是外人……老奴老了,心肠却比先前软了,看不得孩子伤心难过。”

“可以吗?”我巴不得在这住一晚。在王府被“软禁”了这么久,今天这么一出来,真有一种被放风的感觉。

“没什么不可以的,这‘梅花堡’也是王府的财产。老夫人活着的时候,每当炎热的夏天,总要带着我们到这儿住上一段时日……姑娘就当是在王府的别的屋里过了一夜。”

魏嬷嬷这么一说,我就没有顾虑了,跳着去找十一小姐,“小雨嫣,小雨嫣,姐姐不走了,今晚在这儿陪你。”

九夫人轻声笑道:“雨俏姑娘还是个孩子的心性。”

“可不?眼瞧着就要当少奶奶了,还是跟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一般。”魏嬷嬷随声附和。

我扭过头:“不许在背后说我的坏话。”

晚餐,是九夫人亲自下厨烹制的美味。有粟子炖鸡、玉兰炒笋片,有磨菇红烧水鸭、四喜丸子,还有许多道叫不上名儿的菜肴……

看我吃的满嘴流油,九夫人还一再客气:“乡里没好招待,都是些堡里养的种的,姑娘随意吃些罢。”

还随意吃些,我的小肚皮快要撑裂了。

我嘴里嚼着一块浇汁的“松鼠鱼”,含糊不清地说:“真好吃……比……王府里的好吃多了……”

好不容易吃好饭,又陪着十一小姐玩了好一会,直到魏嬷嬷第三次进来催,我才打着哈欠道:“好困。小雨嫣也回你娘屋吧。”

谁知小雨嫣甩掉了绣花鞋,钻进被窝,“不,今夜雨嫣要跟姐姐睡。”

真是块小牛皮糖,甩都甩不掉。

也不知睡到几点,昏睡着的我突然被身边的哭声惊醒。

我一骨碌地爬起来,伸手便去摸,“小雨嫣,你怎么啦,怎么了?”

窗外投进了迷蒙的月色,浅淡的光照在了蜷缩着身子哭叫的十一小姐身上……“告诉姐姐,你到底是怎么了?”

“姐姐……我难受……姐……姐,雨嫣……肚子,肚子疼……疼……”

我一把将浑身湿透的雨嫣抱起,“别哭,小雨嫣别哭,姐姐给你摸摸。”

可能是今晚跟我一样吃多了吧?引起肠胃痉挛。我想。

谁知小雨嫣的疼痛没有减弱,反而是她的哭喊声越来越微弱了,她的唇边,竟然流出一缕白沫来。

这下我有点慌了,看样子好像是中毒的样子。我一边大声叫魏嬷嬷与九夫人,一边将雨嫣面朝下横卧,右手便抠进小雨嫣细小的喉管。

等九夫人她们撑着油灯赶进来的时候,雨嫣已吐出一大堆的东西,可她的面色,却越来越难看,呼吸越来越弱……

我急着对哭喊着的九夫人吼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这附近有没有大夫?快去叫。再迟一会,十一小姐怕是……快啊……”

一个大点的丫头应声跑了出去。

九夫人搂过已失去知觉的雨嫣,大哭:“孩子,孩子啊,你怎么了?昨晚睡下还好好的啊……”

我简短地说了一句:“雨嫣好像是中毒了……嬷嬷,来,你帮我……”

我从床下拿起夜壶,对九夫人道:“你们拨开她的嘴。”

九夫人哭着迟疑着。

魏嬷嬷也不顾上下尊卑了,大声叫道:“快啊九夫人,你难道不信姑娘?”

将一壶尿灌下去后,我喊着:“谁去把你们的大锅拿来?”

大锅扛来后,我将锅朝下放好,马上又让九夫人将雨嫣面朝下放在锅上顶。

雨嫣在锅顶上又吐出许多污物来。

接着,我又如法炮制,直到第三壶的尿都吐出来的时候,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随着先前奔出去的那个丫头冲进屋来。

大夫看了看雨嫣的舌头,又翻了翻眼皮,搭着脉诊了半天,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小小姐想着是中了毒了。”

九夫人一把抓住大夫的手,“老先生,有碍无碍啊?老先生啊,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儿啊……”

老人看了看满地的尿迹与污物,说:“幸亏都吐出来了……胃里的毒素是吐出来了,可到了血脉的毒性就有些麻烦了……也不知这是啥毒,毒性太大了……唉……”

这正是我担心的。在落后的古代,一切的抢救措施和药物都没有。我拉着他问:“大夫有银针吗?在人体的中脘、天枢与足三里施针可能有些效果。”

老人惊讶地抬头看我:“看你这姑娘还懂医理,老夫正要如此这般做呢,就是不知这效果如何……原来是姑娘做了先前的一切,若不然,这小小姐怕是这会儿就……”

老人不说下去了。他咽下去的话,其实大家都明白。

我将九夫人与大伙全招呼到屋外,说是有话说。

第一百三十八章天哪,这是什么世道啊!

趁大夫给雨嫣扎针之机,我请九夫人将她的丫头婆子全招呼到隔壁的前厅。

九夫人的下人并不多,包括樱桃才四个。

微明的晨曦透过门窗,淡淡地泻在众人的身上。好似一层雾纱,将各人的眉眼匀整得影影绰绰……我拿眼扫了一下眼前的人,除了九夫人仍在流泪不止外,其他的人,有的惊慌,有的发蒙,而有的也在流泪。不大的厅堂里,偏少了一个人。

“樱桃呢?”我不知自已在问谁,口气也很唐突。

几个丫头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道:“昨晚樱桃也喊肚痛来着,这会儿也不知怎样了。”

她也肚疼?这么凑巧?自从发现雨嫣出现了中毒症状,尤其看到那只试毒的大公鸡在吃了几口雨嫣的呕吐物便蹬腿抽搐而死的时候,我的心里便圈定了下毒的人选。难道我想错了?那是谁要下毒害她俩呢?

“嬷嬷你是经过世面的,你帮雨俏去看看那个樱桃这会儿怎样了。”我唤过魏嬷嬷,说。

我让丫头们侍候九夫人洗洗脸,我站在旁边道:“九夫人,雨俏有件事想不明白。小雨嫣吃的东西我们都吃了,为什么我们没事而雨嫣却中了毒?虽说小孩子体弱,同样的毒量,也许大小的中毒症状会轻一些,而孩子反应会更重一些。可我们一点症状也没出现啊,这就奇怪了……九夫人,你帮雨俏想想,小雨嫣饭后还吃了什么东西吗?”

九夫人将帕子捂住了眼,半日才哽咽道:“昨晚一直嚷吃太饱,没见她吃什么啊?”

这太奇怪了。

我转身跑回到房间,不顾那位大夫老人惊讶的眼神,拿根棍子,细细地挑看十一小姐的呕吐物。翻来覆去,看了不下十遍……“姑娘看出什么来了吗?”老人问。

我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全是昨晚桌上的那些食物,并没发现别的东西。这些东西大家都吃了,怎么偏偏十一小姐中了毒呢?”

老大夫也是一脸的凝重,他从雨嫣的中脘穴位拨起一根银针来,随手又往足三里这个穴位捻了进去。

我阻挡已来不及了,脱口叫道:“大夫怎么不消毒啊?”

老大夫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又摇了摇头,“姑娘想必出身仵作之家吧?”

仵作?

老大夫又道:“看姑娘的身手及给小小姐洗胃,翻拣吐出来的食物的熟练的动作。凭这些,老朽断定姑娘出身在仵作之家。”

管他什么作,你给我把十一小姐救回来才是正事。

老大夫叹着气道:“唉,看样子,这小小姐的性命有可能保得住。担心的是小小姐年小年弱,而毒性又进了血脉,进了大脑。既使能存活,想必也只能是个活死人了。”

“什么是活死人?”我一听这话就焦急了。

“姑娘精通医理,连这也不懂?就是一息尚存,但再也不能开口睁眼,没意识无举动……”

我明白了,就是现代人常说的“植物人”!

“不!她还这么小,怎能成为植物人呢?好大夫,你救救她吧,你要什么?银子?还是什么?只要能治好她,哪怕你老人家要座金山我也去给你弄来!老人家,雨俏求你了!”我跪下去了,泪像泉涌,禁不住了大哭起来。

老人将我扶了起来,摇着头道:“姑娘也通医理,不是老朽不肯用心,而是实在没法子啊……。看着这么个天仙般的小小姐成这样,老朽的心里也痛得紧啊……”

我知道他说的是心里话。

我狠狠地抹了把泪,恨声道:“这很明显,是有人给十一小姐下的毒。等我查出这个人来,我要剥他的皮抽他的筋!”

“既然吃的东西大家都吃了,为何单小小姐中毒?看来还要从别的细节去想。比如,饭后小小姐有没有单独吃过零食,有没有单独喝过茶汤?这些好好查查,十一小姐总不至于自已服毒吧?”试试在百度搜索“”

老大夫的话点醒了我。

我跑了出去。

到了前厅,樱桃却扶着一个小丫头随魏嬷嬷走了出来。看她的脸色,腊黄,眼皮浮肿,唇色淡白,这些是装不出来的。

那个小丫头也说:“樱桃姐姐吐了好几次了,连黄胆水都出来了。”

我让魏嬷嬷将丫头们全带下去,我觉得现在不仅要查清十一小姐中毒的原因,而且要把十一小姐中毒的后果告诉九夫人,让她心中有数。

九夫人还没听完就受不了了,两眼一翻,便失去了知觉。

我心里很辛酸,却不慌乱,直接掐九夫人的仁中……这母女俩也太苦了,老天真是没长眼啊!雨嫣苦了八年了,好日子刚开了头,我还想等王爷回来将她的身世公开,让王爷认回去呢,谁知她却成了植物人!老天爷啊,我诅咒你……

九夫人慢悠修地醒来,泪水,从她空洞的大眼里不断歇地乱滚……“九夫人,你哭吧,你哭出来就会好受一些……”

我只能重复地说着这几句话,说着说着,我自已又绷不住了,像孩子似地大哭了起来。

九夫人反过来劝我:“雨俏姑娘莫太伤悲……不管怎么说,只要雨嫣能活着,我心里就不会太难受……只要雨嫣还有口气,我就觉得有依靠……”

天哪,这是什么世道啊!怎么所有的痛苦与悲惨都要强加到已经是浸泡在黄连汤里的可怜人的身上啊……今天的第二章,亲们别漏看哦。

第一百三十九章替身?

老郎中走了,我望着熟睡中的小雨嫣。秀美的小脸蛋,似乎在一夜间便缩水了。微微皱起,肤色白中带青。平时最灵动、最有生气的大眼,此刻,微微阖着,浓长的睫毛如羽扇,散开在眼颊下。尖翘的鼻尖不时地翕动着,失去血色的唇如经了雨水的花瓣,染上了凄迷与无奈,令人不忍卒看……

我扭过头去,眼里的疼痛与酸涩,让我感到自已的眼泪已经流光了,流尽了。

“雨俏姑娘,你放心回去吧……雨嫣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九夫人不知什么时候坐在我的身边。似在安慰我,实则上就是在安慰她自已。

我不敢开口,我怕自已一张嘴会把哭声放出来……九夫人可能不知道十一小姐病情的严重性。一个被毒素漫延到血液与大脑的人,他(她)最好的结果,就是成为一个毫无知觉的植物人,也就是他们所说的“活死人”!

我不敢把这话告诉九夫人,那样太残忍了。就让她抱着一丝丝希望吧,每个人不是有了希望才能更好地活下去?

我点着头:“是……一定会的……十一小姐一定会好起来的……她说要陪我,陪我去山上采野花呢……”

九夫人又将脸埋进手中的巾帕里,无声,却看到她瘦削的双肩在颤动。

九夫人在痛哭!可我想不出什么好词来宽她的心,我自已还想靠在别人的怀里获得一些支撑呢。

屋内,十一小姐甜甜地浑睡着,也不知她这一觉要睡到什么时候。我与九夫人,各有各的痛苦,但有个念头,彼此的心里一定都有,那就是,是谁给雨嫣下了毒?这个下毒之人,一定要将她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魏嬷嬷小心翼翼地潜进来:“姑娘,三少爷接你来了。”

我没有反应,谁来又能怎样?除非他是华陀再世,能救活小雨嫣的命!

九夫人倒是站了起来。

花三郎匆匆进来,口里嚷道:“小丫头……玩心未泯啊,出来便不想回去了?”

迎头看见了双眼红肿且一脸憔悴的九夫人,不免愣了一下,随即便客气地与九夫人施礼请安。

九夫人略略地点了点头,“三少爷辛苦了。”

“傻丫头,回去吧,还不想走啊?”花三郎见我安坐不动,笑道。

我一下便跳了起来,将花三郎扯出大门外,“你没长眼啊?亏你笑得出来。”

“怎么了,生气了?见你一晚没回去好担心,一大早回了大哥便来接你了……你不会还想在这儿住上十天半月吧?”

看着花三郎真诚又柔情四溢的诙谐,我真是骂,骂不出来,笑,更笑不出来。

我低声将昨晚发生的事告诉了花三郎。

花三郎一惊,“真事?”

说完,扔下我便冲进去看十一小姐。

半天,他才出来,眼眶已不由自主地红了。

花三郎对扶着门框的九夫人说了句:“回去立刻请几位好的先生来,请匆太担心。”

九夫人只是应了一声:“三少爷费心了。”

花三郎也不再说什么,拉起我就走。

我能体谅他们这种微妙且尴尬的关系。九夫人本来应是花生糖的嫂子,却成了庶母;花生糖本应是九夫人的小叔子,不小心却成了差一辈的儿子……是够乱的。

坐在仍是那个斗笠盖住脸孔的人赶的车上,我好像虚脱了一段,合着眼,脑里满是雨嫣活泼可爱娇俏的样子……

“小丫头想必是被这件事吓坏了吧?瞧你脸上青一块灰一块的。来,靠在我肩上睡会儿吧。”花三郎怜惜地说着。手,悄悄地伸过来。

我半睁开眼,看着坐对面的魏嬷嬷,紧闭着眼,花白的头颅随着马车的节奏而乱晃。

我推开花三郎的手,皱着一直没舒展开的眉头问:“你说,是谁会给小雨嫣下毒呢?又是在什么东西里下的毒,在什么时间?吃饭的时候我们大家一块吃的呀,为什么单单小雨嫣中毒呢?真奇怪。更让人想不明白的是,那樱桃怎么也有明显中毒的迹象啊?一开始我还怀疑是她下的毒。”

花三郎也沉入深思,他双手托腮,波光潋滟的眼睛看着脚底的车铺板,半天也没看他眨下眼。

见他一会点头一会摇头,我用肘子撞了一下他,“喂,你在想什么啊?”

花三郎转头死死地盯着我,一把便将我紧搂在怀里。

我挣扎,轻声道:“要死啦……嬷嬷看着呢。”

嬷嬷依然闭着眼,依旧晃着身子,嘴里却说:“谁说的?老婆子两眼可一直没睁开。”

花三郎不松手,他很沉郁地说:“傻丫头,依我分析,这小雨嫣是当了你的替身了,是有人要给你下毒。”

“胡说什么呢?除了樱桃跟我有仇,其他的几个丫头本小姐我根本就不认识,她们干吗要给我下毒?”

“不会是她们。”

“不是她们,难道是九夫人?更不会是了。雨俏对她有恩,她对樱桃都下不了狠心,她会无缘无故地给我下毒?总得有个理由啊。”若是说九夫人给我下毒,那是打死我也不相信。

花三郎张了张嘴,正想接着说下去。

马车突然停了,车帘外传来那个车夫翁声翁气的说话声:“到了,请各位下车吧。”

下车进了府门,我对魏嬷嬷说:“嬷嬷先回去,我要去‘花涓溪’一下。”

魏嬷嬷看了看霜打似的花三郎,点着头道:“好,出去回来,是得去大少爷那儿吱一声的,也是个道理……姑娘自已小心点吧……三少爷不陪着去?”

我已经往前走了好几步了,头也不回地说:“不用,我自已去吧。”

花三郎好像突然惊醒,忙跑过来,“我陪你去,我陪你去。”

到了“花涓溪”,不经丫头通报,月霓迎了出来,笑道:“疯丫头,碰到块石头有三句话,去个地方就要赖在那儿一个晚上。”

我没心情与月霓开玩笑。边往上房走去,边问:“大少爷在吗?那个……那个姐也在吗?”当着别人,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称呼丑小姐为“姐”。

月霓并头走着,一路与碰到的丫头婆子们点着头。看她舒心的样子,我知道她现在的日子还算过得不错……“在。可忙着呢,忙着给未出世的小少爷传工匠整修屋子呢。”月霓笑微微地答道。

我不再说话了。

月霓惊讶:“喜鹊般噪聒个不停的小嘴儿,今儿怎么闭上了?”

花三郎拉了拉月霓的袖子,然后对她摆了摆手。

第一百四十章作祸之人,是谁?

当我将昨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还是一脸喜气的大少爷与丑小姐时,大少爷一下站了起来,身子控制不住地乱颤,连嗓音也变得有些尖厉:“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不知道大少爷对雨嫣的身世是怎么看待的,会不会也跟别人一样,觉得雨嫣是自已的女儿。但我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他的心一定如撕裂般地疼痛。

花三郎坐在对面的圈椅上,不停地抚摸着滑溜的扶手。这时,他说:“先派人将常在府中走动的大夫传几位过去看看吧?兴许有救也不一定。”

大少爷闻言,站起来就扑出去,扶着门边,一迭声地高喊:“来人,快来人……人都上哪儿去了?快,快传管家!”

大少爷平素很沉稳。不管是走路还是说话,给人的感觉好像是老虎就在眼前了,他都不会跑,不会高声喊……此刻这付火烧眉毛的神情,明眼的人,都能看出大少爷是慌了神了,急火攻心。

我有些担心地偷偷看了一眼丑小姐,生怕她吃醋发怒。

大少爷与九夫人的关系我曾告诉过她。

谁知她也站了起来,对月霓吩咐道:“你叫几个人分头去找花管家,让他亲自领着大夫去‘梅花堡’。救人的事,早一刻好一刻。”

丑小姐的表现有些出乎我的意料。看样子,爱情可以改变人的心态。

大少爷对丑小姐微微的点了点头,丑小姐只是回应他浅浅地一笑,然后便拉过我,详细地问起昨晚事故发生前后的细节。

丑小姐不亏是出身大家的小姐,有非凡的洞察力与见解,她马上说:“这事非同一般,十一小姐只是个替死鬼而已。依我看,这下毒之事是针对雨俏这丫头来的,或是想借机将下毒的事裁脏到她的身上。你们想啊,要想害十一小姐的话,哪天不是机会,偏要雨丫头过去才发生这下毒事件?这不明摆着的吗?”

大少爷还是有点不明白:“梅花堡的人跟雨俏姑娘又没仇无恨的,干吗要这么做啊?”

丑小姐冷冷一笑,不回答大少爷的问题,却回过头问我:“你刚才说樱桃这个死贱货也中毒了?”

“是啊。”我不明就里地回道。

“哼,哼,这事我明白了,是那个贱货想给你下毒,却不小心毒着十一小姐了,事情就这么简单。”丑小姐继续冷笑着。

事情牵扯到樱桃,大少爷很窘迫,转过身去,望着窗外的云卷云舒,不作声。

花三郎将椅子往丑小姐身边拖了拖,急切问道:“请大嫂细细明说……你的意思是樱桃下的毒,可她为什么自已也中了毒啊?”

丑小姐看了看默不作声的大少爷,放低声调道:“我正是从烂污货也中毒的这件事上看出端倪了。梅花堡有好几个人吧?丫头也有四个,为何单是那个贱货随着中了毒呢?她这是想把自已从中毒这件事上摘出来,好让别人怀疑不上她。谁知这欲盖弥彰的把戏,却把贱货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我和花三郎想想,好像确是这样的。

大少爷仍扶着窗沿上,没说话,却一掌击在窗框上,惊飞了一群在窗外树上追逐嬉戏的白毛黑嘴的大鸟。

丑小姐拉我坐在床沿上,她也在身边坐下,盯着我的眼,又问出一个我至今也想不出答案的问题:“十一小姐晚饭是与你们一处吃的,下桌后到临睡前又吃了些什么?”

这问题不用过大脑想,我便脱口而出:“没有。”饭后睡前,我一直跟小雨嫣在一块。

“没吃过东西?这毒物是如何到肚里的呢?难道毒物变成蚊子飞进十一小姐的肚子里?”

丑小姐的话让我想笑又笑不出来,心里好像压着沉旬旬的磨盘,让我透不过气来。

大少爷回过头来,神情很复杂,他吞吞吐吐地说:“可能,可能不是……也有可能。”

大少爷的话,我明白其中的意思,也很理解他此刻的心情。樱桃毕竟曾是他的侍妾,他也曾喜欢过她。他恨那个给十一小姐下毒的人,却不希望那个人是樱桃!

丑小姐也听明白了,便有些不依了,声音有些粗鲁,“什么可能不可能的?不是那贱货还能是谁?”

花三郎不想介于他们夫妻间的吃味,他轻声问我:“没吃东西难道没喝茶水吗?你平时饭后不是总要来盅绿茶?”

“本想喝来着,可肚子实在是太胀了,就没喝。九夫人的手艺实在是绝了,她做的菜样样好吃……”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忆着。

花三郎宠溺地看了我一眼。

丑小姐也看了我一眼,眼里却是探究与不解,“九夫人……呃,那个九夫人也与你们一块吃的晚饭吧?”

“是啊,我见九夫人的胃口也挺好的,劝雨俏吃的时候她自已也吃。”我不明白丑小姐这几句话的意思,歪着头看她。

大少爷走了过来,神色更不自然了,“她……她不会的……她怎会给雨俏下毒呢,她不是那样的人......”

丑小姐不满地斜了一眼大少爷,“老娘有说她下毒啦?”

大少爷嘿嘿了两声,摆了摆手,“少奶奶多心了……莫生气……”

丑小姐才有些悦色地说:“我并没说九夫人下的毒,我是在问清楚当时的状况……雨丫头,再想想,你和十一小姐在一处玩的时候,还有什么人到过你们的屋?”

谁来过呢?九夫人稍坐一会便回房了,魏嬷嬷随着一块走的……我突然想起了:“对了,有个小丫头曾给雨俏端进一碗行食的‘神曲’汤来。我嫌那味怪怪的就没喝。”

“哦?那十一小姐喝了吗?”丑小姐一下惊觉了起来。

大少爷与花三郎也很紧张。

我想了想,“好像没见她喝啊……当时那丫头只是端进来一碗,说是九夫人吩咐给熬的……对了,我想起一件事来。”

屋里的人忙凑过来,“什么事?什么事?”

“我半途的时候上了一趟洗手间,也就是茅房啦。回来的时候,小雨嫣坐在床上玩,一只手不停地扇着,咧着小嘴,还直嚷嚷”好臭好臭“。我当时以为她嫌我在茅房里出来有臭味呢,还把她按在床上挠痒痒……当时我好像在她身上嗅到一股那药味。”

“你当时看没看那只药碗啊?”

谁会注意哪个啊?我摇了摇头。

“明白了,这是人把毒下在那只行食的药碗里了。本来是给雨俏这傻丫头喝的,可不小心让十一小姐喝了。”丑小姐马上下了断论。

“那究竟是谁下的毒?”我,大少爷、花三郎,齐齐地把目光锁住了丑小姐。

“樱桃!除了她没别人。九夫人没有这个理由给雨俏下毒,既使要下毒,也要避开十一小姐啊,人说虎毒不食子,她怎会让人将药碗放在那里便自已离开?能放心离开吗?她不怕十一小姐将那碗药喝了啊?所以,只有是樱桃这个贱人使的坏。”

丑小姐的话合情合理,推断的严丝合缝。

花三郎大惊失色,“真是吓死人了,差一点啊。”

大少爷沉着脸道:“三弟,你去一趟梅花堡,将那个送药的丫头弄回府来。还有,别让她跑了。”

我们都知道大少爷口中的“她”是谁,所以都透了一口气,不再说话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竟跑了?

窗外,除了几只在竹笼里跳来跳去的鹦鹉折腾出来的噪音外,一片安静,走廊与过道上也人迹罕见……这桂姐确是领导有方,“清风冷月”的丫头婆子们各司其职,竟然没看到一个游手好闲的人。

我趴在窗台上,支着下巴,望着天井里的阳光渐渐地往西边挪去。大铜缸里的睡莲,慢慢地在荫凉处舒展开了叶子。一只大大的蜻蜓立在铜缸边沿,不停地舞动着翅膀与长长的尾巴……“姑娘,躺床上睡会儿吧,晚饭还有一个时辰呢。昨晚一夜没合眼,又闹了一上午。别又说没事,小脸儿青青的,待会儿三少爷来了又该心疼了。”魏嬷嬷端了一碗冰镇的银耳红枣,搁在我的面前,轻轻地劝道。

我也懒得端起,低下头,就着碗沿喝了一大口,侧过头问:“嬷嬷,这花生糖怎么还不回来呀?”

魏嬷嬷看我的样子,笑了,道:“也去好几个时辰了,想必就到家了。姑娘放宽心,三少爷啊,一回来准先到姑娘这儿来报到。姑娘不想他,三少爷还惦着姑娘呢。”

我被嬷嬷说得脸红了起来,抢白道:“谁要他惦记啊。”

魏嬷嬷宽厚地笑了笑,不再说话,顺手又拿起那个笸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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