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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玉言本来不想理他,但是他已昏睡多时,确实是口干舌燥得难以忍受,犹疑半晌后,终于张开唇。

咳咳咳咳一口喝下,才发觉壶里盛的竟是烧刀子,烈酒如火,烧烫喉头,令他当堂咳个不停。

再喝两口,这种天气,烈酒最能驱寒。拓跋虎魂怜惜地拍一拍他的肩背,再次将水壶递前。

烈酒滑过喉头后,确实在腹内点起一团暖火,令人舒泰不已,夏玉言忍不住再喝一口。凤眼同时扬起,再次环视洞内时,却发觉一件事。

我的轮椅呢不在已经环顾山洞几次了,那里都不在

在雪地里。拓跋虎魂不在意地回答,我要抱着你骑马,根本不可能将轮椅带着,何况它已经被石头打烂了。

听到拓跋虎魂的话,夏玉言的脸色瞬间变得有点难看,看着他的脸色,拓跋虎魂不以为然地歪一歪嘴角。

只不过是一张轮椅,等回到岩堡,我会做新的给你。

垂首,眼神黯然地看着在白裘外露出少许的足尖,良久,夏玉言幽幽地说:那是我爹亲手做的恩深情重,又岂是其他可以比拟。

心知失言,拓跋虎魂脸现尴尬之色,立时住口。虎目悄悄窥看,只见夏玉言垂着眼看着足尖,脸上难掩忧伤之色,既似感怀自身,又像在忆念亲恩。

看着他的神色,拓跋虎魂无由地焦躁起来,起身,在洞内来回踱步,眼神不时看向夏玉言与洞外翻飞不停的暴风雪。

如是者来回几次,拓跋虎魂用力跺跺脚,抓起披风,毅然向洞外走去。

夏玉言吓了一跳,忙不迭问:你去哪里洞外风雪交加,乱石横飞,这种天气,他想到哪里去

我出去一会儿。拓跋虎魂随意应了一句,继续向洞外走。

你夏玉言本欲劝止,忽然想起自己没有理由如此关心拓跋虎魂的安危,咬一咬唇,便把声音吞回肚里去。

已经走到洞边的拓跋虎魂,却在此时突然回头,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

夏玉言一怔,来不及说什么,壮健的身躯已经被苍茫白雪所掩,不见踪影。

莫名的失落在心底静静弥漫,夏玉言努力地将失落感驱走,背倚石壁,看着火光,不一会就觉得眼皮变得沉重,昏昏沉沉地小睡起来,待再次睁开眸子,山洞里依然空寂。

往外看去,风雪持续,天色昏暗不清,难以分辨出晨昏昼夜。熊熊的火堆还在燃烧,摇晃的火光在高高的洞顶上拉出的黑影仿佛狰狞的怪物。夏玉言看着,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恐慌。

若拓跋虎魂永远不回来

火势渐渐减弱,本来温暖的橙光变得冰冷昏暗,夏玉言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洞口,随着时光流逝,他的心无法控制地坠入谷底。不单是为了自己生命而忧心,更多竟是为拓跋虎魂的安危而牵挂。

等待的时间久得近乎绝望,生性绝非坐以待毙的夏玉言将眼神放到山洞深处的马匹身上。马被绑起来了,只要用手抓紧马鞍,说不定可以攀上去,之后到雪地里,将不知昏倒在哪里的拓跋虎魂找回来

夏玉言心知这样的想法近乎妄想,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无法不尽力一试。

暗暗立定主意后,夏玉言弯身,用牙齿咬扯缠在手上的软布,同时,地面上突然出现一条长长的影子。

你回来了夏玉言猛然抬头,清秀的脸孔上是未经掩饰的惊喜神色。

背着火堆伫立的拓跋虎魂仿如一座巨大的黑色山影,一双绿光炯炯的眼睛好奇地望着他,你在干什么

脸一红,夏玉占慌忙将咬着软布的牙齿松开,刚才的惊喜渐渐化成嗔怒。

他竟然这样悠悠闲闲地跑回来了,枉自己如此担心抿着唇,暗暗生着闷气,却见拓跋虎魂走过一旁,弯身将一直托在肩上的物件卸下,之后,走到火堆旁添加枯木。

火势再次炽盛,经火光一照,夏玉言才看见他托进来的,竟然是他的轮椅。

你你就是出去找它夏玉言惊讶不已,扬起眸子,定定地看着拓跋虎魂。

嗯拓跋虎魂点头,在他身边坐下,因为它被雪埋起来了,所以,费了一点工夫才找到。玉言,抱歉把你一个人留下来这么久,你有受惊吗

语末,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更加低沉而温柔,右手顺势伸出,抚向夏至言的脸颊。

夏玉言本欲退避,却在不经意间看见他的手掌竟然冻红一片,指头微微发胀,夏玉言登时一怔,就在怔忡之际,拓跋虎魂的手已抚上他的脸颊。

冰凉的感觉令夏玉言浑身一震,他的心思剔透,立刻便想到理由了。

你用手把轮椅从雪地里挖出来凤眼瞪圆,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拓跋虎魂。

嗯拓跋虎魂不经意地点点头,似乎不将此当作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你夏玉言无措地拧起柳眉,半晌后,才说出一句话来,不过是一张轮椅。

不对拓跋虎魂竖起指头,轻轻按住他粉色的唇瓣,说:是你爹亲手做的轮椅

锋锐的脸孔上,柔和而深情的表情令夏玉言的心更加紊乱,眸光闪烁不定,他从未想过,拓跋虎魂会将他随便的一句话,如此放在心上,霎时间,无措,惶恐,还有点点的甜意涌上心头,令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满脑紊乱无措之际,拓跋虎魂轻轻扶着他的肩头,让他的又枕在自己怀中,待夏玉言察觉时,两人的姿势已变得非常亲密。夏玉言发觉后的第一个反应是挣扎,但是,身体依偎相贴所带来的暖意,又叫他依依不舍。

微微迟疑之际,拓跋虎魂将右手放在他柔软的长发上,由上而下轻轻地梳弄着,他的手结实有力,指骨凸出,但是梳理夏玉言长发的动作,却温柔得像用指头轻轻摸过蝶翅。

身心不由得渐渐放松,复玉言舒适得垂下眼帘,浑身都懒洋洋的,连动也不想动一下。此时,拓跋虎魂弯身,将唇贴近他的耳衅,用低沉沙哑的嗓子轻声说:玉言,我知道那夜是我太过分了,你别再生我的气好不好

他将声音压得很低,其中竟带着几分恳求讨好的意味。夏玉言的心用力地跳了一下,一时间,不懂得该如何回答他。

得不到他的回应,半晌后,拓跋虎魂再次开口:玉言,给我一个机会,别生我的气,玉言

那么强悍霸道,仿如暴君一样的人,竟然在他耳边一再对他软言相求,夏玉言咬着唇,茫然失措。他生性善良温柔,若在平时,无论是谁对不起他,事后如此软言求饶,他必定二话不说地原谅那个人,但是,拓跋虎魂不同。

莫说拓跋虎魂之前逼他在众人面前做了那么屈辱的事,单是将翠姬捉起来关住这一点,夏玉言就无法轻易饶恕他了。

更重要的是拓跋虎魂对他存有异样心思,若开口原谅拓跋虎魂,不就等于认同他,接受他的求爱吗

脑袋乱成一团,无法整理清楚,惶然无措之下,夏玉言索性闭上双眼装睡,逃避回答。幸好,拓跋虎魂没有再次开口逼他,只是抚着他的脸颊,叹一口气。

细细长长的叹声传入耳中,夏玉言的心竟感到有点酸痛,只得用力地将眸子闭得更紧,拼命地将异样的感觉驱逐出脑海。

两人在山洞再多留约两个时辰,眼见暴风雪过去,便一起骑马上路。因为拓跋虎魂追上夏玉言前,已经叫步子棠吩咐其他人先行上路,所以当他们回到那晚车队所在的地方时,人马已经尽去了,只在一棵枯树上挂个包袱,换洗的衣裳、干粮等物品一应俱全。

白天,拓跋虎魂将夏玉言抱在怀中骑马赶路,风雪大时,就让夏玉言将脸贴在他胸膛上,扬起披风为他挡去风雪,晚上,则变成老虎,用毛皮为他保暖。

因为夏玉言的双脚无法行走,而双手则受到冻伤,活动不便,几天来,莫说衣农吃饭,就连更加私密的事也要由拓跋虎魄帮助完成,两人的身体比双亲朋友更加亲近,不过,只局限于身体上。

除身体上的接触外,两人甚少交谈。是夏玉言一直在苦苦抑制,一再自我提醒:身体上的亲近难以避免,但是,心却不可以。

虽然夏玉言将心扉封锁,一再抗拒,但是拓跋虎魂依然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夏玉言未叫渴,温水已经奉上;未说冷,冰藏的手脚已经被他用手心包裹着轻轻摩挲。

夏玉言从来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在他的细心照顾下,即使一再提醒自己,心亦不免渐渐融化。

风雪停了三天,到第四天早上便再次落下。在漫天银雪中,拓跋虎魂抱着夏玉言骑在马上,让马儿缓缓踱步前行,至傍晚才在一处山谷停下来休憩。

将夏玉言扶下马,安置好后,拓跋虎魂出外拾来枯枝,同时,杀了一头小雪猪。经过四天时间,夏玉言手上的冻伤已经好多了,也帮着在山谷内生起火堆。

拓跋虎魂将雪猪剖开,挖去内脏,用四条木条成井字形穿着,架在火上烧烤,油脂滴在火中,响起吱吱的声音,烧肉的味道在山谷内飘散,肉昧香得令人饥肠辘辘。

待猪烧熟了,拓跋虎魂撕下一条腿,送到夏玉言面前。

夏玉言本来不想要,但见他一脸诚意,只得接过。才咬了一小口,便忍不住反胃,他早上和中午加起来只吃了两个馒头,胃里本来就没有什么,只干呕几下,吐出一点黄水后,喝下拓跋虎魂递来的温水,胃里的不适便缓和下来了。

几天来,他们只吃干粮,拓跋虎魂都将他一吃肉就吐的事都忘记了。

一直凝视着他呕吐的样子,心中不由得有种酸苦难受的感觉,我当真令你如此恶心

夏玉言抿唇不语,倒也不是生闷气,只是不知道该如何答他。

在寂静中,拓跋虎魂忽然伸手轻轻一推,把他的上身按在地上。

做什么夏玉言受惊,慌张地用双手撑着地面,来不及撑起上半身,已觉得下身一凉。丝绢做的裤子被褪下来,拓跋虎魂缓缓地弯下身子。

你做什么别这样感到下身被他的手拨弄,夏玉言紧张得大叫起来。

别怕拓跋虎魂轻声安抚,双手捧起在芳草间依然柔软的xing器,凑近唇,轻轻一吻。

炙热的唇贴上敏感的表面,夏玉言浑身一颤,阖紧双眸。心中满是羞怕,只道拓跋虎魂终于露出真面目,又要逼他做那些苟且羞耻的事了。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拓跋虎魂的吻只是如蜻蜓点水一样轻轻落下,随之飞快离开。

颤抖抖地睫扇不由得睁开,扬眸看去,拓跋虎魂早已抬起身,英挺的脸孔就停在他面前不到三寸的地方。

玉言,请你原谅我。

诚恳得过分的声音在夏玉言心中引起新的慌张,咬着唇,没有回答。

拓跋虎魂见他不说话,接着说:若你还不消气,回去后,我可以在众人面前再做一次,证明我的诚意。

夏玉言吓了一跳,忙不迭摇头说:不不要

你始终不肯原谅我拓跋虎魂的声音幽怨得像被婆婆欺负的小媳妇一样。

不不是。看着他的样子,夏玉言只觉心乱如麻,难以应对。

若是拓跋虎魂用强的,他当然会反抗,但是,拓跋虎魂偏偏放下身段,对他柔言软语,他素来淳厚,这时便忍不住心软起来。

睫扇半敛,垂下的眸子正好看见拓跋虎魂的右手上伤痕累累,登时想起当日他自尽时拓跋虎魂徒手抓着刀刃的情景,还有,这几天来,拓跋虎魂是如何细心地照料他默默细想,他终于松开唇瓣,轻声说:我原谅你。

声音细如蚊呜,竖起耳朵的拓跋虎魂却听得清清楚楚,欢呼一声,兴奋得将夏玉言抱起来,在山谷中转个不停。

转了一圈又一圈,转得夏玉言头昏眼花,连连叫道:够了够了我的头都晕了。

拓跋虎魂哈哈大笑两声,顺势倒下,两人一同倒在铺在地上的皮裘上,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被拓跋虎魂健壮的身躯压紧,亦被他的欢乐所感染,夏玉言也忍不住吃吃地笑起来,接着,用手轻槌他结实的胸膛,笑说:快起来你比一头猪更重,快把我压扁了。

拓跋虎魂立刻翻身,却没有把他完全放开,还用右手拥着他的肩头,在他身旁躺了一会儿后,拓跋虎魂侧身,左手轻轻地放到他的腿上。

玉言,可以告诉我,你的腿为什么会这样吗

迟疑片刻,夏玉言缓缓回答:十四岁那年,我一时孩子气,爬到树上想摘果子,不小心从树上跌下来,高烧两天,醒来后,就再也站不起来。

旧事重提,他倒也没有太过伤感,听着他淡淡的话,拓跋虎魂微微垂下眼角,说:若我在树下,一定会把你接住,绝不会摔着你。

他的语调声音真挚诚恳,夏玉言听见心头剧震,一时间,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多少年来,什么同情,安慰的话他都昕过了,却从未有人比拓跋虎魂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更能令他感动。多少年来努力压在心底深处的委屈,怨霾,突然涌起,眼眶微微发热,视线渐渐模糊起来。

哦怎么突然哭了拓跋虎魂惊讶地瞪大眼睛,手忙脚乱地用指尖抹去他眼角的泪水,安抚说:别哭别哭只有小孩子才会说哭就哭的。

晶莹的泪珠还是不住落下,拓跋虎魂想一想,又说:你再哭下去,我就要亲你了还高高地噘起唇,作势往他的脸颊压下去。

夏玉言忍不住破涕为笑,伸出指头在鼻尖一点,笑骂道:你只会占便宜。

拓跋虎魂立刻摆出一脸严肃的表情,更正说:我只会占你的便宜。

指尖温柔地将沾在夏玉言白皙脸孔上的泪珠一一抹干,拓跋虎魂一双虎眼眼神柔和深情地一眨不眨地看着夏玉言。仿佛被那双青绿的眼睛吸住,夏玉言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在深深地凝视中,两个心跳的声音同时响起。

怦怦怦怦

一声又一声,仿佛在催促着什么。

在摇晃的火光照映下,环绕的气氛变得暖昧而魅惑。无声无息地,两唇一寸一寸地贴近,接着终于相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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