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慵第16部分阅读(1 / 2)

加入书签

老人看着冉冉笑了,和蔼温慈,“冉冉,陪师父一起去练武”

冉冉一怔,挠了挠额角,应着:“好。”对于一位老人的邀请,任谁都无法推拒。

随老人来到后山,老人指着前面一座墓碑笑道:“第一次来,去拜见师娘。”

那里面住的该是卞修的师娘,冉冉微一犹豫,上前在墓前磕了几下。卞修少时的事她知道得不多,只知他和师父师娘感情极好,只是想不到师娘竟早已作古。

一路跟着老人慢慢向前,冉冉不住打量老人。传说中的前国师是皇父父皇的莫逆之交,叱咤风云显赫荣耀,连皇父都对他敬畏几分,是以当他提出要带小卞修离去教授小卞修武艺时皇父立时欣然同意。

山中自然景致怡人,让人的心绪也跟着远离浮夸平静下来。

“老夫第一次见到修儿的时候他七岁。”老人看了眼冉冉,脸上的皱纹在光辉下似是抚平许多,“他是当时后宫之主方贵妃的儿子,自然也是当时皇帝最器重的皇子,一众年幼皇子的表率。本该是备受关爱无忧无虑的小皇子,修儿却不哭不笑不闹不怒,整日冷冷看人,说话举止完全不像一个七岁的孩童,少年老成得教人心疼。”

老人在一汪泉边停了下来,冉冉也停下脚步笑了笑,“是个小大人。”卞修七岁时是个小大人,而她的七岁正是在宣国宫殿里翻云覆雨满地调皮的时候。

“当时内子先与他相识,见过几次觉得十分投缘,回来后便告诉我这孩子似乎有些异于常人。”老人点头,思绪又回到很多年前,不觉笑开,“异于常人是说的含蓄了些,实际则是孤僻抑郁而又偏激冷漠,性格上有不小的问题。也不知一个如此受宠的孩子为何会生成这般脾性。老夫听了内子的话觉得好奇,所以试着接触了这孩子几次,发现果然如此。”

冉冉看着那静静而下的泉水发怔,连水流淌过鞋边都不自知。她少时虽无父母在身边,却是在皇父呵护下无忧无虑天真烂漫地渡过,而卞修全然不是。

老人拉着冉冉向后退一步,负手而立,“后宫之事老夫不便插手,只是觉得这孩子资质极佳,实在有些可惜,也不忍心看着他走上岔路。恰逢之后老夫辞去官位与内子告老还乡,老夫与内子再三商议后还是决定向修儿的父皇提出恳请要求带修儿一起离开。修儿的父皇给老夫面子,当下便同意了,为此方贵妃对老夫颇有微词。”

“前辈是为了他好。”唇边挂起笑,冉冉似乎已能想象出方太后那时的模样。眼前这位国师曾是宫中传奇人物,不知有多少妃嫔把孩子交予他手上视作莫大的幸运,唯独方贵妃百般不愿。而如果卞修未跟着他师父离开,自己一进宫便能见到他,可还会对他情有独钟也许自己会有另外的人生。

“那时的修儿着实顽固不驯,老夫和内子带着他走南闯北花了近两年时间才将这孩子驯服,他也开始慢慢像正常孩子一样。”老人顿了顿,未再说下去,只看向冉冉。

冉冉垂眸,这位老人的视线温慈却又敏锐,看得她无所适从。想到少时的卞修,冉冉又有些恍神,作为槐花时她从卞修口中得知一些他过去的零星片段,今日听老人讲述后终能将一切串联起来。只是她想不明白为何卞修从前那样待她,现在又想和她在一起。

“老夫与内子生了两个孩儿都先后夭折,待修儿就像待自己亲生孩子一般,希望他能过得幸福。修儿以前有什么做错的地方你且原谅他,他未必过得舒坦,也并非对感情不认真之人。他会把你放在比他自己更重要的位置。”

冉冉抬眸对上老人坦然和蔼的目光,一时不知该拒绝还是接受,最后笑着走开两步,“前辈,我好像脑子混乱不清了。”

闻言,老人哈哈笑起来,随步跟上,“师父看得出你对修儿的心意,有你陪在他身边我也安心了。以后你们两个人要相互扶持、相互信任。缘分得来不易,好好珍惜。”

知道老人带她出来的用意,冉冉笑了笑,笑容带了丝迷茫。肩上有轻微的重量,是老人轻轻拍了下,冉冉顿觉一阵暖意,不自觉又舒颜绽笑。

冉冉回到小屋时卞修正斜倚在窗前看手中的信。

见到冉冉回来卞修偏过头,扬了扬手中信纸,“原来槐花姑娘和绯语早就见过了,她居然帮着你一直瞒我。”

冉冉偷偷瞧了那信纸一眼,估摸着信该是唐绯语传来的。唐绯语和卞修无论走到哪儿互相之间都有联系

卞修目光落在冉冉粉嫩的颊和小扇般的眼睫上,手一抬已将信纸主动递至冉冉跟前。

唇角隐去不为人知的笑弧,冉冉伸手接过,走远一步将信纸打开。

“卞修,真替你高兴,眼睛终于复明了。我和肖御一切都好,勿念。还有,你这个男人不会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吧,羽国颜侯府里有朵槐花,她就是你要找的那朵花。收到赶紧回信,我记挂着你们呢。”

信上字里行间都透着熟悉亲近,却并非情人之间的那种亲密。冉冉捧着信纸有些愣神,唐绯语说卞修心里只有她,卞修的师父也这般说。即使她以前不信唐绯语的话,如今也不会质疑卞修的师父。

见冉冉愣住,卞修低头绕着冉冉踱了一小圈,笑意浅浅,“师父刚才和你聊了些什么”

“没什么。”冉冉阖上信纸,又想到老人的话语。眼前自信略带轻狂的卞修如同山涧高泉般清冽袭人,和老人口中那个偏激封闭的小孩判若两人。小时候的卞修当真那样孤寂么

一张熟悉的脸似笑非笑地欺近,“真的没说什么”

眼角瞥见卞修师父的身影,冉冉忙躲开卞修几步,向老人行了个礼。卞修回眸,笑容不含戒备不含杂尘,“师父。”

“嗯。”老人看了卞修和冉冉一眼,满含深意,便笑着跨进小屋里自己的房间,不再打扰他们。

不等卞修发话,冉冉跟着踏向厨房,“我去准备做饭,你别跟着我。”

“好,我去给绯语回信。”

冉冉身形顿了顿,卞修带笑的声音又从身后传了来,“可别吃这个醋。她心里有人,快成亲了。”

那人是萧御么拉上厨房的布帘,冉冉甩甩头,不再去思索这些问题。最近变故太多,她的思绪确实有些混沌。

离宫一年冉冉多多少少学做了些饭菜,虽无技术可言,却也勉强可以入口。

卞修揭开布帘,看着冉冉手忙脚乱的样子不由得笑开,似是早有所料。“今天先尝尝冉冉公主的好手艺,下次我给你做。”

话语里有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冉冉抓起旁边一颗土豆便向他扔了过去,“你还会这个”

卞修抬手接住,走至冉冉身边,将之丢入箩筐。“不会也得会,以后可不能饿着冉冉公主。”

睨了卞修一眼,冉冉盛出三碗略焦的饭,低头放至桌上,“去请师父他老人家吃饭。”

听到冉冉无意中叫出“师父”,卞修笑起来,回转身去老人房间。冉冉蹙眉,有些不解卞修为何心情这么好,只是刚摆好筷子即听到卞修的叫声。

冉冉莫名,飞快跑过去,眼前所见却教她如被钉住了脚一般。老人平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色安详,任卞修怎么叫唤亦无任何回应。

心里涌起不安的感觉,冉冉缓缓走过去,摸了下刚才搭在她肩上的慈爱的手,那手已是一片冰凉。

冉冉明白过来,老人想是早已预感到自己时日已不多,才会兴起去掖渊看卞修最后一眼之意,如今此心愿了却,他便毫无牵挂地去了。

眼泪瞬间汩出眼眶,冉冉看向卞修,见他仍在呼唤着师父。窗外依旧艳阳高照,却已是两个天地。

照着老人留下的字条,卞修和冉冉将老人与师娘葬于同岤。墓前新翻的土里有他们刚栽上去的几株花草,迎风摇曳在陪伴两位老人。

冉冉双眼已有些红肿,也第一次看到了卞修的眼泪。卞修对师父师娘的感情她此时明白透彻,知道那甚至远胜于方太后,所以这两日她未曾出声,只默默陪着卞修。

那样意气风发的卞修终也显得落寞了,眉宇间是淡淡的愁,化不开。

卞修已两日未曾进食,而桌上刚煮的粥又已凉透。冉冉默默收拾起粥碗,却突然被卞修紧紧抱住。

心蓦地软了下来,冉冉伸手攀上卞修的肩,良久才听到卞修的声音响起,低低的,带了分沙哑,“冉冉,和我一起走好不好”

顿了好一会冉冉点头,“好。”也许是心软,也许是累了,此刻冉冉也只想在他身边停留下来。

似乎听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卞修放开冉冉,魅惑的细长眉眼带了丝倦意定定看着冉冉,却又清亮无比。

冉冉抚上卞修的眼,又重复了一遍:“好。”

这次的拥抱是再无缝隙、再无隔阂的,卞修一遍遍摩挲冉冉的发,低喃着:“老天对我不薄,又让我找回了我的冉冉。”

“是,我回来了。”冉冉轻轻说道。爱情中的男女都是傻子,她再傻一次,前方是刀山火海也闯了。

第42章

在山中未多做停留,告别了师兄后卞修和冉冉启程回京。林清等人马上便出现了,随同护送二人。

顺天府东部官道左侧歇着一行车马,两名男子飒然而立,其中一人手握信笺广袖遥风,眉头轻蹙在向另一人交代些什么。不远处的马车车帘被小心揭开一条缝,其内探出一张精雕细刻的脸,目光在那熟悉的身影上流连不去。

卞修抬眸,视线落向马车,那一角的车帘心虚地迅疾被放下。一缕笑掠过唇角,卞修缓缓踱至马车边,闲闲立定,“不出来透透气”

过了一会车帘被重新撩开,冉冉探出身体,浅笑嫣嫣。卞修伸手将冉冉从马车上抱下,俯身替她理好裙角,动作自如地似是每日惯例。

原先冉冉心中还有些惴惴,不知习惯了对卞修单方示好及冷眼相对之后,如今她又该怎样对待卞修而他们经历了疏离的青梅竹马、夫妻冷漠、决绝陌路后又会相处得如何

只是冉冉的一切担忧都在这几日的自然相处中淡去了。卞修对她笑、对她好,像对小孩子一样地宠爱,这种感觉和与颜绍辞在一起时同龄好朋友般的随意自如大不相同。

把她当做小孩子来宠,却又把她当做女人时不时有些亲密之举,这即是卞修待她独特的方式。

又和林清交代了几句,卞修拉着冉冉缓缓走开。晴光下两只交缠的手温馨安宁,带着半透明色泽。方才冉冉已瞧见卞修的神情,便启口问道:“是不是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卞修牵着她的手晃了晃,“只是母后来信说我再不回宫她要亲自过来。”

提到方太后,冉冉身体滞了滞,从前在宫里的画面浮了上来。宣国皇宫冰冷刺骨,她几乎没有朋友,可会再生变故而她日后的生活仍旧是要回到那寂寂深宫的原点么她是已故的惠馨皇后,她回宫后会掀起怎样的波澜一旦回宫,所有的事便又都身不由己了。

早已习惯宫外的海阔天空,想到要再回去那个牢笼冉冉竟有种压抑的前路不明的感觉。挣脱了卞修的手,冉冉蹲在地上埋头对着地面发呆。

卞修看着缩成一团的冉冉笑起来,拂袖低身,捧起冉冉皱紧的脸,“不想回宫”

冉冉看向旁侧,眼珠子转了转,还是老实点头,“嗯。”不想回宫,却也不愿离开卞修单独流浪,世事果然无双全之法。

卞修的脸又向下低了几分,语带笑意,“那愿不愿意让我金屋藏美”

“什么”冉冉侧过耳,乍听下有些不明所以。

“在宫里困了十多年的小鸟如今离宫过上了自由生活,我哪舍得再让她闷在宫里。”揉揉冉冉的耳朵,卞修笑道:“我们宣国历任皇帝在宫外均有几处隐秘府第,鲜有人知。你不愿回宫就留在邺渊城内,到时候你想去哪都可以。”

一来自己公务繁忙不能整日陪着她,怕她困在宫里憋闷;二来宫中是非多暗箭难防,他早先已想着送她出宫,如今她离了宫更断无再让她回去之理。邺渊那处府第有重兵把守,其内更有密道可直通京城外,无论发生何事皆能护她安然无虞。

冉冉差点跳起来,又恢复了笑眼弯眸的明丽,“真的吗”乐过之后随即敛了眉,眼神有些闪烁,“那我们”

“我们什么”声音听去无辜,眉梢眼角亦带了丝不怀好意。

冉冉仰脸瞪了瞪眸子,卞修便笑开了,阳光下的脸更添了分灿色,“白日里见不着,我晚上出宫来看你。”

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只是无意识地轻轻点着头,冉冉撇了撇嘴,含含糊糊地嘀咕着:“自古帝王多情又无情,你不让我留在身边,是不是因为宫里还有很多美人在等你不能让我看到”

声音虽小,卞修还是听了个分明,不由得勾起唇角笑起来。原来她吃醋时是这般可爱的模样:弯眸有些闪烁,粉唇紧紧抿着,有些揣测又有些不甘,教人既觉好笑又不由自主地想让她开怀。揽过冉冉的腰将她拉近些,卞修低头,笑容随意眸色却深邃,“世间百媚千红,我卞修只求一朵小槐花。”

如星双眸眨了眨,冉冉划开笑,“贫嘴。”

瞥见前方正有一群人吹吹打打走过来,卞修拉着冉冉退至路边。此地是顺天府东部地界,也即是当初潼州百姓迁入地。潼州百姓大多曾见过卞修,也有部分认识槐花,是以卞修和冉冉皆背身而对。

敲锣打鼓声十分热闹,冉冉偷偷瞧了一眼,满满的红色入目,果然是一支迎亲队伍。视线上移落向骏马背上的新郎,冉冉吃了一惊,随即对着卞修兴奋地小声道:“我认识那个新郎倌,我认识那个新郎倌,他是潼州王大婶的儿子,今年才十五呢,他还给我送过吃的。”

冉冉认识的人本就不多,更何况这还是当初泥流遇灾那会共渡的人,此番见他成亲,冉冉顿时也觉喜庆不已。

卞修看着笑容中的冉冉,故意挑了眉,“才十五就成亲,这地方官吏和百姓果然亲近。”

宣国礼法男十六岁、女十四岁属嫁娶之期,这新郎倌十五岁尚早了些,已属违制之事。冉冉反应过来何意,凑至卞修胸前,嚣张道:“就是十五成亲了,你能拿他们怎么样”

卞修看着冉冉的模样低低笑开。从前的自己的确是太过固执以致于让她痛苦流离,而这样笑着的冉冉就像拨开云雾后的阳光,美好而又甜蜜。

看到这迎亲队伍卞修想起三年前他和冉冉的婚礼。那次大婚皆由他亲手布置,隆重豪华为宣国皇室之最,却终成为虚幻。

“等事情结束了,我们补办一个民间婚礼。”

铜锣声中忽传来这么一句,冉冉懵住,看了眼卞修即忙收回视线低下头,细嫩的脸上飞速酡红起来,“嗯。”

煦暖晴光投射出两人倒影,成双成对,带了分缱绻之意,敲锣打鼓声也似是和音在为其点缀着。

行了大半个月终于到达邺渊附近。时已近年末,到处繁忙兴盛。

冉冉和卞修最终仍决定冉冉不回宫,住在邺渊城城东的“清蘅苑”,这也是两人商议过后一致认可的最好方式。

分别前一晚冉冉靠在卞修肩上,两人说了一宿的话。聊小时候,聊皇父,聊那两年的冷漠生活,聊些许政务,聊冉冉出宫后的事,聊槐花,聊卞修的盲眼第一次透彻详谈,解开了彼此间许多隔阂。

当冉冉问起纠结于心多时的问题,即为何卞修从前那般待她时,卞修寻了条因由,称自己过去对她有偏见,也认定她是父皇强加给自己的妻子,有些逆反心理而一直忽略了自己的真实感情。这还是他从谭贡说书先生那得到的启示,也较能让人信服。

听了这个缘由冉冉自然有些窝火,最终还是在卞修的安抚中平静下来。她既已决定和他在一起,便也不会再过分纠结于过去之事。

黎明破晓时分冉冉沉沉睡了过去。白裘包裹中的冉冉恬美宁静如婴孩,卞修看着怀中的冉冉怎么也舍不得合眼。

未免惹人注意,太阳升起时卞修和冉冉分别行进入城。大道边两辆马车并立,林清等人皆识趣地闪至一边,由着他们话别。

“别愁眉苦脸的,明天晚上我就过来。”卞修见冉冉一脸的颓废,轻捏了下冉冉的脸蛋。

冉冉一想也对,又不是见不上面了,遂转忧为笑,“那以后你每三天就要来看我一次,最多五天,可不能真当金屋藏娇把我置之不理。”

两泓眼波有些淡彩在流动,卞修轻点头,“我每晚都来。”有她在,即使宫里再忙他也每日有了期盼,不会再向从前一样失落空虚。

听到这句话冉冉开怀展颜,继而挑了眼角道:“我还是对你不放心。”卞修自小即招姑娘家爱慕,着实放心不得,这一刻冉冉回不回宫的心念确实又动摇了。

见状卞修笑起来,自怀中掏出一物递至冉冉手上。那物以锦缎包裹,似是有些分量,冉冉掂量了一下,不解地问:“这是什么”

“是我的卖身契。”卞修轻然说着,带着迷惑醉人的笑意。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