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慵第14部分阅读(2 / 2)

加入书签

“去吧。”冉冉笑着点点头,抬眸看向卞修院落的方向。他果真会为了她彻夜不眠这对于她来说简直是无稽之谈。

林清快步走向卞修的居处,见卞修正开门向外。衣裳单薄,眉目浅淡,发缕轻扬,一股子超脱物外的流魅之姿,似是与周遭纯澈之境融于一体。林清缩了缩手,还是将手中物奉上,“皇上,太后又来信了。”

卞修伸手接过,修长的指在这天寒地冻里越发精凝润泽。看完后将之叠好,迎风一笑,云清风淡,“通知太后,朕明日启程回京。”

林清怔住,眉眼间闪过一丝困惑,“那皇后娘娘呢”

“她留下,朕过段时间就回来。”指尖翼动微许,卞修眼波微利,“林清,晖骥军一营其中一百人今后跟随保护皇后,切不可有半点闪失。皇后想去哪想干什么都由着她,别拦着,除了她想去羽国。”

林清点头应道:“是。”

“每天每三天给朕一次信函,把她的近况告诉朕。”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快如过隙白驹,这一回去,又只有那冰冷孤单的龙椅整日陪伴着他。

“臣遵旨。”

卞修行了几步,侧身看了林清一眼,笑如纯玉,“林清,谢谢你。”

林清步履一滞,不知卞修为何会忽出此言,只大大一个躬身,随即退了下去。跟随卞修多年,他早已决定为卞修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卞修俯身抓起一把未经尘染的雪,施力捏成团,在手中轻轻把玩。若非昨日那木镜将他留守了多年的秘密轻而易举地戳穿,他也不会这般急着离去。于她来说,认为他不爱她而恨他远比知道他爱她却还要对她放手来得好过些。前者是恨着决绝可以解脱,后者却是无尽的哀。

冰凉触感过后,掌心便慢慢热了起来,这是雪独特的地方。他也是这般么看似冷漠,却是深到骨髓里的炽热。

入了夜,冉冉独自一人出外散步。行馆中常走的几条小径已有人将积雪清除至旁侧,只是仍湿漉漉的,透着寒凉之气。

卞修一天未来找她,相较于之前每日必来的境况有些怪异,不知是不是今日发生了什么意外。近几日均是大雪天气,异常寒冷,冉冉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出来,或许是一年前的此时她突遇变故有些感触,或许是今日卞修未来看她让她心觉惶惶。

远远听到有两个女人的说话声越走越近,喳喳得很是耳熟,冉冉辨出是其中两位厨娘的声音。想必她们此时是结束了厨房整日的工作回自己屋里歇息。迟疑了下,冉冉小心隐入暗处。

行馆中的人只知卞修不知她是谁,私下对她皆很好奇。冉冉有一次无意中听到这两名厨娘在窃窃私语,说她是卞修微服在外遇上的女子,把卞修给迷住了,言谈间大有她是狐媚子勾引卞修之意。这两位厨娘并非恶意相向,只是当玩笑般说起。

两人一路闲聊着,走至道路分岔口其中一人交代起来:“今晚早点睡,明天还得起大早为皇上准备早餐,最后一次了一定要让皇上满意地离开。”

冉冉眼睫一滞,思绪像是忽然被黏住,屏气静静听着。

“我知道的,一定不误事。”另一位厨娘状似资历较浅,忽而话题一转,“那姑娘也怪可怜的,皇上都不带她走。这一走宫里头那么多女人皇上这辈子不知道还会不会记起她。”

“小声点,回去睡你的,夜短一晃就天亮了。”

两人又悉悉索索唠叨了一阵才各自回去。冉冉从暗处走出,浑不觉鞋底已被雪水染湿。皑皑白雪将黑夜点缀得不再沉黑,也衬得那张恍惚的脸迷蒙阑珊。

卞修明日离去,她竟丝毫不知,甚至还担心他会不会出了什么事。一瞬间冉冉心头缭乱,连雪势加大也未感知,只呆呆站立任由风雪侵袭。良久之后冉冉回到屋里,未点灯,静静坐着。同样的一天,她又要被抛弃了,而命运的齿轮又已然开始。

如今,她是在等他跟自己告别么

只这么坐着,默默至天明,却未双泪垂。有哭有笑的往事,这段时日卞修的爱护,昨日的小镜,今日林清的话语,走马灯似的在冉冉脑中来来回回,似是进入了一个迷局。

又是一夜大雪,将尘世完全淹没,只是仍未挡住卞修离去的脚步。晖骥军一营的侍卫长将卞修的亲笔信函交给冉冉,冉冉未拆封,捏着那封信函大笑起来。

他如此吝啬,连一个告别都懒得给她,便两袖拂风而去。而她为什么又要按着他为她选定的人生方向行走即便如他所说在羽国她不尽安全,至少那是她自己的人生,没有他的人生。

她不是菟丝花,非得依靠他这棵大树,更何况这棵大树早已抽出树根远离。

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冉冉揉着微酸的眼,走至铜镜前描眉上妆。铜镜幽光流闪,映出一张略疲惫却又坚毅的脸。

带着属于自己的一百多两银子,冉冉走出屋外。听得她要出去逛街,行馆几名婢女皆加以劝阻,这大雪封道地冻天寒的天气着实不适合出行。只是在冉冉一再坚持下她仍是出了门,带着小陌,另有三名护卫在不远处跟随。

冉冉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街上行走,唇边溢过无奈的笑。在几人跟随的状况下想要脱身几乎难如登天,只是她今天走不了还有明天,总有一天她会有法子离开。

街上人烟稀少十分冷清,灰心之下冉冉进了一家布庄随便看着。无意中瞥见小陌难受的神情,冉冉便问道:“小陌,你怎么了”

小陌欲言又止,红着脸轻轻告诉冉冉她内急,已经忍了好一会了,又不敢说出口。冉冉笑起来,这个女孩还真是腼腆得可爱。此去行馆尚有一段路途,恰好布庄里院即有方便之所,冉冉于是陪着小陌一同前去。那三名护卫见是姑娘家的私密事,两人又在一块,便未跟进去。

行至里院,小陌瞧见四下无人,裙摆一提很快跑进便所。冉冉笑着抬眸,将极小的里院景致收入眼内,左侧赫然有道黑色后门。心忽得一紧,想法还未成弦,冉冉身体已奔向那里。

轻轻一拉,开了

“啊”

远远传来小陌的尖叫声,冉冉不闻不顾飞快往前跑,踉跄着摔倒了几次,她又爬起来继续向前。老天在危急时刻给她开了一扇门,必是听到了她的祷告怜悯她。欣悦的笑脸似是天边刚出岫的一朵云,清幽婉转。

好不容易逮着个人问了出城方向,冉冉长睫蝶翅般一闪,随即奔了开去。只要出了城,她脱身的几率便大了。这样的路面状况不适宜骑马,增加了追踪的难度,护卫想要立时追上她也并不容易。

此时卞修的车队尚未走出多远,中午时分他便收到了传信,信中称皇后娘娘已摆脱了其他人单独离去,下落不明。卞修脸色一变,当即返回行馆。派出去的人分成四队向四个方向行进,皆无冉冉的消息。

城西外一里处几株矮树下露出些微素色衣角,几乎与积雪无异。树上的积雪轻微颤动,是其间的人在搓着冰凉的手。

逃至这里的时候冉冉即决定暂时躲避,待入了夜再行离去,否则必定会在很短时间内教训练有素的护卫们追上。离城时随意买了些干粮,吃喝均无问题,只是寒意刺骨般渗入体内,让她不停地打着寒颤。

纤娆的身体裹在大氅里,缩在矮树间,十指紧紧交叉着放在唇边取暖,此时的冉冉孤单得像是一缕游魂。

吃生硬的干粮、喝树上的雪水、隐于冰天雪地,这无异于流浪乞丐般的生活。只是冉冉很清楚,形势再怎么艰难她也不能回行馆求助。一旦回去,她所有的自尊也荡然无存了。卞修这般待她,她誓要与之完全断绝关系。这是她骨子里的倔强,一旦爆发出来即如火山般汹涌,席卷一切。

冰凉的手指仅能靠着口中热气取暖,冉冉低头蜷成一团,嘴角却笑意隐现。如若她就此离开这个人间,卞修可会良心不安不知是出于冲动还是理性,这一刻她竟想以此报复卞修的冷然绝情。只是他会在乎么

几米处的大道上有一队人经过,却被矮树和积雪挡去了所有视线,快速向前行进。

入了夜气温骤降,冉冉手脚均有些麻木,遂站起身在雪地上跑跳着,借以舒缓那几乎冻僵的手脚。丝毫无血色的脸比晶莹的厚雪更透澈,那笑意亦如雪地上空的烟火花,绚烂到极致,却也凄美不已。

冉冉踉跄一整夜方前行几里,而两宿未眠她的身体亦到达了极限。今日天已放晴,暖煦晴光摇曳起漫天漫地的光华。冉冉看着那晴光,眼前忽得幻化起来,前方似出现两名面目不清的和蔼中年男女和有着霁月笑容的卞修,三人齐齐向她伸出了手。

冉冉踏前一步,便一头栽了下去。

阳光一层层铺将下来,益发显得道路中央那条深深的行走沟壑空旷辽远。卞修重又来到城西方向,不放过任务一处隐秘的角落。四个方向均有人在搜索,邻城亦有人在查探,却一日一夜毫无所获。在这样的天气下以她的脚程定走不了多远,如此情况唯有两种可能:她被人藏了起来或者她出了事。她在此地没有朋友,那便是出事了。思及此,卞修眼前即像进入了沉沉的无底黑洞。

身姿依旧挺拔,却在每个转身、每道眼神里盈满了焦虑和自责。林清第一次看到卞修这般模样,不由得恍神。那个傲睨天下的卞修,那个万事帷幄的卞修,那个慵懒浅笑的卞修,仿佛都在触及到那个女孩时破了业障。

“皇上,皇上,快看前面。”

卞修顺着其中一名护卫的指向看去,眼神一凝,惊风掠影般跃了过去。那熟悉的貂裘大氅似利刃,灼着他的眼和心;又似甘露,让他悬浮于空中的心有了寄托。

抱起冉冉,卞修轻轻拍着她的脸,触手却一片冰冷。“冉冉,冉冉”

怀中的人静止不动,卞修心中紧绷的弦瞬时濒临断裂。迅疾将手伸入冉冉衣内,在触及到尚未流失的心跳后卞修方才低眸轻轻舒出一口气。

脱去冉冉湿掉的貂裘大氅,用厚暖的裘袍包裹住,卞修贴住那冰凉的脸颊,以最快的速度返回。

一行人争分夺秒般冲入行馆,林清急急跑去宣随行太医,其他人则忙让府中婢女在卞修房中生起暖炉。其中一名护卫提议道:“皇上,行馆附近有家铸剑坊,必有高温暖室,需不需要将娘娘送去”

卞修一顿,随即否决:“不行。”极度低温之人如若陡然间融入高温环境,很容易因巨大的冷热温差而导致心脉停止跳动。这是他亲近随和的师娘曾告诉过他的。

屋内立时升起数只暖炉,却无法在短时间内升温。未经犹豫卞修立即解开了冉冉微湿的里衣外衣,亦解开自己的衣物,抱着冉冉置身于厚暖锦被中。

太医称冉冉昏迷时间较短,只要恢复体温便能逃过此劫,再行调养几日即可无碍。

将冉冉冰透的身体全数纳入自己怀中汲取温暖,卞修一边不停揉搓着冉冉的手脚,一边摩挲着冉冉的脸颊。肌肤相亲,贴合得似胶缠在一起,卞修却未有丝毫杂念,只低低唤着冉冉的名字。

声声轻唤如梦中呓语,一字一划刻在卞修心上的名字也绵密送入冉冉耳中,轻轻地回响。

许久之后卞修才感觉到怀中的身体将流失的力量一点点寻回,渐渐褪去冰寒,他的心也才终于平静下来。感知着冉冉均匀的呼吸,所有嘈杂和干扰均被卞修摒除在外,天大地大唯有他们二人。她是他的命,刚刚触及到她冰冷的身体后他的心魂立时被尽数抽离。是他的离去让她情绪这般激烈她竟如此毅然决然而他错过她的那一年,她也经常这般身陷困境么

想到冉冉在雪地中的样子,卞修心中长久以来的信念逐渐崩塌。那憔悴的脸有一种柔弱的力量直击入她心上,浅浅柔柔地一刀刀凌迟,教他禁受不起,又放不开,所有金汤城池便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

而此时他掌心是她的纤腰,满手心的莹润细滑;鼻尖诱入淡淡清芬,是他熟悉追寻的;贴合间他亦能感觉到冉冉秾纤有致的身段,足以撩起燃烧的火种。他夺了她的吻,又看遍了她的身体,这辈子她是不可能再嫁给别人了。

凝视着冉冉的脸,卞修静默许久,随即在她额上印下一吻。过去是他错了,或许他认为的幸福并不就是她要的幸福,而她对他的心意亦从未变过。如果他的方式无法让她走出过去无法让她幸福,那就让他们一起坠入这深渊。

从今以后,他再也不会放开她了,除非她不再爱他。

冉冉这一觉足足睡了一个昼夜,直至第三日中午方才苏醒。看着床顶的金漆雕纹,冉冉一时间不知是梦境还是真实。

屋中空无一人,香暖舒适,冉冉爬起身,浑然摸不着头脑。披着床边的裘衣爬下床,打开窗,寒气跟着钻入,却也钻入了无数阳光。

趴在窗子上,冉冉眼神一凝,只见院落口几道身影缓缓走了过来。短暂的失神过后冉冉倏地关上窗。

卞修竟去而复返而她为何又回到了行馆

第38章

看到已然离去的卞修再次出现冉冉微怔,继而脸色一冷,倏地关上了窗。心中的困惑如藤蔓般蜿蜒展伸,理不清头绪。指尖一颤,在屋外响起脚步声的同时冉冉飞快钻进被窝,遮住脸背向外侧。

有开门声,几人走了进来,不一会又走了出去。瞬息的寒风涤过屋内暖意,转眼即逝。冉冉静静地呼吸,听不出一丝波澜,宁谧如在沉睡。

今早出去了一趟,卞修服饰仍未换去,墨色披袍白裘滚边,随意中带了些清贵。想开了一切,那双极具魅惑的眸子便褪去了昔日的挣扎,眸光不羁间重又夹杂着傲然睨世之态,只是在触及床上之人时怡怡笑开。

方才他已瞥见窗边有她。

褪去墨色披袍,卞修倚在床边,伸手揉揉冉冉肩上的被子,“饿不饿”

被中两只手轻握成拳护在胸前,冉冉刻意忽略这自然亲近的话语,默不出声。这不是她的房间,但她看到的那几名婢女确为行馆中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冉冉整个人均缩在被中,只露出些微长发。卞修笑了笑,月华初探般清朗,眼前似乎已浮现出冉冉嘟嘴生气置之不理的模样。

“昏睡了一天一夜早该饿了,起来吃点东西。”

冉冉未料到自己竟睡了那么久,脑中瞬间倒流卞修绝然弃她而去、她孤单躲在矮树下、她在风雪中蹒跚前行的画面,紧闭的双眸越发坚决,只是轻颤的羽睫底端却微微濡湿。她最后的印象是风雪铺满脸,接着便是醒来后重新身在这行馆。现在的她正如立在无垠雪原上,眼前一片敞亮,人生却茫茫不知方向。

只是对于这个男人,她累了倦了,终于决定弃了。

床上一阵悉索声,还没等冉冉反应过来,她已被裹得像熊宝宝一样和锦被齐齐落入卞修怀里。大惊之下冉冉极力挣扎着,力道透过绵厚的锦被却如小猫挠痒般轻缓适意地袭向卞修身体。

在桌边坐下,卞修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冉冉放在膝上,圈住她。挣脱未果,冉冉恼怒地向后仰,眸中俱是盛放的怒花,“别以为你是皇帝我就会怕你。”

“我知道你不怕我。”卞修伸手将冉冉颈边的被子拢br&gt;免费shubao2</br></br>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