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绝处逢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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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纬好整以暇的缓缓举坛注酒,似听不到急骤的马蹄声,更看不到孤人单骑,正亡命的朝东门出口飞奔,其后面紧追着十多骑正弯弓搭箭的色目人战士。m4xs.com

“嗤!嗤!嗤!”

箭矢劲疾射来,眼看把前骑射得变成刺猬般的模样。那人刚奔至第一楼旁,叱喝一声,灵活如猴般弹离马背,凌空两个翻腾,落往经纬身后,探手至经纬跟前,竖起三只手指,道:“三两黄金!”

战马惨嘶,颓然倒地,先是前蹄跪下,接着余力把它带得擦地而行,马体至少中了七、八箭,令人惨不忍睹。

那人却是无动于衷,他是个长着一张马脸的瘦削小子,年纪在十八、十九岁间,一般高度,却是手长脚长,予人身手灵活的感觉。最特别是一对眼睛,灵活精明,显出狡猾多智的禀赋。事实上这叫孙和的汉族小子是归墟最吃得开的人物之一,乃最出色当行的“风媒”,专门买贾消息,平时非常风光,只不知为何会弄至如许狼狈田地。经纬一手提杯,另一手竖起五只手指,孙和失声道:“五两黄金,你是否想要我的命?”此时色目人战士策驰而至,勒马收缰,散开成半月形,在下面长街往楼上瞧来,人人目露凶光,却未敢发箭,显是对经纬非常顾忌。

经纬缓缓喝酒。

其中一名该是带头的色目人大汉喝上来道:“这是我们色目帮和孙和间的恩怨,经纬你识相的就勿要插手。”

孙和在经纬身后像斗败的公鸡般颓然又咬牙切齿道:“五两就五两,算我怕了你这趁火打劫的家伙。”

经纬放下空酒杯,眼内酒意不翼而飞,亮起锐利如鹰隼的神光,语气仍是非常平静,淡淡地望向楼下道:“立即给我滚,否则悔之莫及。”

色目人大汉手执剑把,双目凶光大盛,似若要择人而噬的恶狼模样,瞪着经纬好半晌后,大怒道:“好!我们就走着瞧,看你经纬还能得意多久。”

一誉呼啸,领着同伙一阵风般循原路离开。

孙和长长吁出一口气,抹着额头冷汗,坐入刚才庞义的座位去,毫不客气的抓起酒坛,就那么骨嘟骨嘟的大喝几口,然后放下坛子,瞪着经纬道:“你留在这里干啥?是否嫌命长呢?”见经纬清澈的眼神仍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不由露出心痛的表情,点头道:“唉!算我怕了你。”从怀内掏出一个皮囊,倾出五锭黄澄澄的金子,用手不情愿地推到经纬眼前,叹道:“我去出生入死,你却坐地分肥,那有这么不公平的事?”

经纬毫不客气的抓起金子,纳入怀内。皱眉道:“你又为何要留在这里?”

孙和一对眼睛立时亮起来,凑前少许压低声音道:“这是赚大钱的千载良机,南人付得起钱。顺道告诉你一个消息,至少值一锭金子,今回却是免费奉赠,皆因见你命不久矣。归墟四大胡帮已结成联盟,准备迎接忽必烈之弟旭烈兀的先锋军入集,且决定不放过半个汉人。他们正在钟楼广场集结人马,准备衔尾追杀撤离的汉帮。他娘的!你知否忽必烈的手下猛将达利哈商昨晚已秘密潜来,联结各族。嘿!够朋友吧?我要走啦!”猛地弹起,一溜烟般横过楼堂,从另一边的窗子钻出去,眨眼不见。

经纬像没有听到他的说话般,忽然抓起定风波,一个筋斗跃离椅子,落到街心去,然后油然往东门举步。

蹄声在后方响起,自远而近。

经纬旋风般转过身来,漫天箭而已飞蝗般迎头迎脸的射来。

贾似道的书堂“蔑官轩”,充份表现出汉唐世家大族的品味。四面厅的建筑布局,周遭园林内的百年老槐、婆娑柔篁,西北秀丽的夏山,东边峭拔的秋山,北面清池小亭,通过四面的大型花格窗,隐隐透入书轩,有如使人融合在四季景色之中。7k7k001.com

轩堂中陈设整堂红木家具,四壁张挂名画,梁上悬四盏八角宫灯,富贵中不失文秀之气,在在显示出贾似道的身份和情趣。

在柔和的晨光映照下,贾似道和贾聪两叔侄在堂心的棋桌席地而坐,前者仍是那副自然闲适的样儿,贾聪则有点心神不属,皱眉瞧着贾似道举起黑子。

只从坐姿,已可看出当时胡汉生活习惯的不同。汉人自殷周双膝前脆,臀部坐在脚后跟上的“跪坐”习俗形成以来,成为儒家礼教文化的重要编成部份。臀部坐地,两腿前伸的“箕坐”和垂脚高坐均被视为不敬的忌讳行为。到唐末以后,胡汉杂处,垂脚高坐椅子的“胡坐”又或“箕坐”,已在汉人间广为传播,形成高足形床、椅、凳的居室新文化。不过在世家大族里,“胡坐”仍被视为不敬和没有文化修养。

贾似道大有深意地微微浅笑,把黑子落在盘上,吃去贾聪辛苦经营力求图出生天的一条大龙,盘上一角立被黑子尽占某地。

贾聪俯首称臣道:“我输哩!”

贾似道油然道:“自你通晓棋道,五年来我还是第一吹赢你,可见争胜之道,在乎一心,聪侄因心烦意乱,无法专注,故有此败。若在战场之上,你仍是如此心浮气躁,那即使忽必烈兵法战略,均远游于你,聪侄你仍难逃一败。”

贾聪苦笑道:“如非忽必烈兵力十倍于我,小侄怎会心浮意乱?”

贾似道哈哈一笑,站起身来,背负双手走开去,直至抵达东窗,凝望外面园林美景,摇头道:“非也非也!聪侄你正因心绪不宁,致看不通忽必烈的弱点,他今次倾师南来,不但失天时,更失地利,且缺人和,而最后一失,更是他败亡的要素。只要我们能擅加利用,可令他大元土崩瓦解,而我大宋则有望恢复中土。”

贾聪一动不动,双目精芒电闪,盯着乃叔倜傥潇洒的背影,沉声道:“请二叔指点。”

贾似道从容道:“我大宋今年得岁,风调雨顺,农业丰收;他忽必烈于北方连年征战,沃野化为焦土,生产荒废,刚统一北方,阵脚未稳,在时机未成熟下大举用兵。此为失时。”

接着悠然转身,微笑道:“忽必烈劳师远征,横越归墟,被河流重重阻隔,我则得长江之险,隔断南北,此为失地。”

接着举步往贾聪走过去,重新坐下,欣然道:“忽必烈之所以能得北方天下,皆因施行“和戎”之政,对各族降臣降将兼收并蓄,此为其成功之因,亦种下养虎为患之果。其军虽号称百万之众,却是东拼西凑,又或强征而来,战斗力似强实弱。我深信像朱序之辈,是身在蒙古军心向我大宋。说到底我大宋仍为中原正统,虽偏安江左,却没有大错失。今次外敌来犯,大家同坐一条船,便不得不团结一致,共御外侮。至于忽必烈麾下诸将,各拥本族重兵,耶律楚材、完颜仝等均为桀骜不驯之辈,怎肯甘为别人臣下?这是不得人和,我得而彼失。所以只要聪侄针对此点,施行分化离间之策,不但可尽悉对手布置虚实,还可谋定后勤,一举击破蒙元,去我北方大患。”

贾聪双目神光四射,点头道:“聪侄受教,那我们是否应和他正面对决?”

贾似道唇角逸出一丝笑意,淡然道:“你是前线的大将,对战事远比我出色当行,一切由你全权作主。名义上以你三叔贾弘道为帅,事实上所有具体作战事宜,均由你指挥。此战宜速不宜缓,若让忽必烈兵临大江,站稳阵脚,因为兵力悬殊,我大宋朝廷又长居安逸,更有小人如赵与訔者乘机搞风搞雨,必不战而溃。去吧!大宋的存亡,将系于你一念之间,别忘记刚才一局你是如何输的。”

贾聪挺立而起,恭恭敬敬向贾似道一揖到地,正容道:“小侄受教。”

贾似道仍安坐不动,双目射出令人复杂难明的神色,轻吁一口气道:“此战若胜,我贾家的声望地位将攀上前所未有的高峰,此正为我一直避免发生的事,我们在乌衣巷中饮酒清谈,赋诗作文,充满亲情之爱,平静而又诗酒风流的生活,势将一去不返。好好照顾清儿,让他多点历练的机会。”

贾聪点头道:“小侄明白。”默默退出轩外。阳光从东窗溅进来,贾似道像溶入轩内优美宁逸的环境里,没有人可从他的神态察觉到关系汉族存亡的大战,正像龙卷风暴般从北方卷旋而至。

贾聪踏出书轩,与贾弘道等候于轩外的贾清连忙抢到贾聪身旁,沉声问道:“爹有甚么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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