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降临归墟（下）（1 / 2）

王珂登上二楼，依依不舍地环视一匝，深情地抚摸着最接近他的桌子，经纬的背影映入眼帘。m4xs.com每次看到经纬的背影，他总感到经纬宽阔的肩膊可背负起任何重责，只要他愿意的话。而若不是经纬肯负起保护第一楼的责任，他王珂真不知会有怎样的下场，虽然那是要付钱的，但他仍是非常感激。

经纬像不知道王珂笔直来到身旁，边拉开椅子坐下，仍是目不转睛瞧着出集的难民队伍。

王珂是个粗豪的彪型大汉，满脸虬髯，此时盯着经纬皱眉不解道：“当汉帮的人全体撤离后，蒙古帮的龟卵子会和你讲仁义道德吗？前天你才打伤他们两个人，不要做傻事！和我们一起走吧！”

经纬那对钟天地灵秀之气，不含任何杂质，清澈却又永不见底的眼睛，露出回忆沉缅的异彩。

在这斗争仇杀永无休止的归墟集，其周围数百里的荒废土地正见证着时代的苦难。与此相比，经纬的一对眼睛是截然不同的异禀，可使王珂暂忘冷酷无情的现实。

这里没有人清楚经纬的出身来历，他似是充满缺点，偏又让人感到他是完美无瑕，这不单指他挺秀高颀的体格、仿从晶莹通透的大理石精雕出来的轮廓，更指他似是与生俱来的洒脱气质。不过若以王珂本身的标准去衡量他，经纬不但懒惰、一派过一天得一天的消极人生态度，且是不折不扣、志气消沉的酒鬼，一点不知道他正在浪费大好的青春。经纬体内该有胡人的血统，否则他不会在拥有汉人的文秀之余，亦带着北方游牧民族的粗野豪雄。总言之经纬是个非常出众的人，打开始王珂便不敢小觑他，认为他磨在归墟集当打手保镖是大材小用。

经纬低沉而温婉的悦耳声音在他耳鼓内响起来，油然这：“还记得你曾说过，不要对归墟集的人或物生出任何感情吗？赚够钱就有那么远走那么远，然后忘记在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我们早有协定，你给我钱财，我经纬替你消灾，一卖一买，两不相欠。走吧！好好过些安乐的日子，再不用每晚睡觉都在担心明天第一楼会被人拆掉。”

王珂苦笑一声，伸**过他刚斟满的神仙靓，几乎是把酒泼进喉嘴里去，颓然这：“安乐的好日子？唉！那里还有可以过安乐日子的好地方呢？我们汉人再没有希望。我王珂历尽千辛万苦从北方逃到这里来，一心想凭手艺赚足子儿，然后到南方成家立室，安居乐业。现在一切都完了，归墟集也完了，大好的南方山河将会变成像北方生灵涂炭的人间凶地，我们只好做一天和尚撞一日钟。你是否当我是兄弟并不重要，我只不忍你给人乱刀分尸，走吧！大家一道走。”

经纬探手抓着酒坛边缘，却没有举坛注酒，首次把目光投向王珂，微笑道：“昨晚消息传来，蒙古帮、契丹帮和女真帮早立即全体动员，首先联手封锁城集东北的大小码头，还没收泊岸的所有船只，打伤打死百多人，迫得汉帮和汉人只能从陆路逃亡，你道他们有甚么目的呢？”

王珂剧震色变这：“那些兔崽子！难道还要落井下石，来个杀人掠货？”目光不由投往街上一片混乱、如面对末日来临的逃难人潮，为自己和他们未来的命运生出恐惧。

经纬仍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悠闲神态，这：“记得带你的砍菜刀，出集后远离人多的地方，专拣偏僻处落荒而逃，或可保命。”

王珂倒抽一口凉气，瞧着挤满东门大街的无助人潮，骇然道：“他们怎办？”

经纬举坛注酒，苦笑这：“我今年二十一岁，从孩蒙时代，眼所见尽是无可奈何的事，其所闻皆为人间惨剧，一切看谁的拳头够硬。幸好现在终于给我想通一件事，就是我已到了避无可避的绝境，且再不能独善其身。汉帮的老大虽和我关系不佳，但我却不得不承认他是精明的**湖，他会有办法把受他保护的人的伤亡损失减至最低。更何况他们三帮的人，先要过得我经纬把守的东门一关。不要再劝我，你立即离开，若只有我一人一剑，再无余虑，经纬尚有一线生机。”

王珂心中涌起一阵激动，直至这一刻，他方明白一向似是无情的剑客深藏于胸怀内的高尚情操，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懂张着大口。

经纬举起修长而肤色晶莹的右手，与王珂紧紧相握，破天荒地露出阳光般灿烂的笑容，道：“每一个人都有权为自己选择命运，知道自己在干甚么的就不是笨蛋，你立即走，离集后忘记这里的一切，勿要说多余的话。哈！你给我钱财，我替你消灾，协议依然有效。”

王珂起立松手，向经纬一揖到地，道：“你该清楚酒藏在那里，必要时那或可成为你最安全的避难所。”目光掠过他的定风波，双目红起来，射出愤怨无奈的神色，飞奔般下楼去了。

经纬浅尝一口神仙靓，瞧着王珂掮着包袱，加进最后离集的人流里，消失在东门外。整条东门大街变得静如鬼域，不见人迹。

啼声骤起，从长街另一端传至。

经纬把杯中余酒喝个一滴不剩，仰首望往乌云重压的天空，似已可看到自己末日的将临。生有何欢？死亦何惧？

建康城坐北朝南，建康行宫位于城北，宫城南门为汴京门，从汴京门到外城正南门的宣阳门是长二里的御道，再出宣阳门到秦淮河的朱雀桥是另一截五里长的御道，总长七里的御道，成为贯穿建康城区的中轴线。

汴京门外是一条宽阔东西相向的横街，东通东城门连春门，西接西城门西明门，将都城分为南北两大部份。北为宫城，南为朝廷各台省所在地。而其他**机构、重要商市、居民区，乃至宰相大臣的宅舍别馆，均在城外，主要分布于宣阳门到秦淮河长达五里的御街两旁。自西晋灭亡，北方饱受战火摧残，汉族大举南迁，达百万之众，南宋遂于建康地区设置侨市，一时秦淮两岸日益繁华，城内城外挤满南来的北方人，把建康变成融合南北风格的城市，非常兴旺热闹。

朱雀桥又称朱雀航或朱雀浮航，是横越秦淮河接通御道的主要桥梁。所谓浮航，就是连舟为桥，平时作浮桥之用，遇有战事，断舟拆桥，立可隔绝两岸交通。像这样的浮桥，秦淮河有二十四座之多，但都不及朱雀桥名着当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