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降临归墟（上）（1 / 1）

彭州城遗下给归墟集的东西，除了崩颓的城墙、被填平的护城河，便只有位于归墟集中心高起达十五丈的大钟楼，楼内的铜钟像一个神迹般被保留下来。www.kmwx.net

贯通四门的两条大街于钟楼处交汇，从钟楼起至东南西北四门的主街依次为东门大街、南门大街、西门大街和北门大街。其他支道，依四街平行分布，城周的十二里，是当时一个中等城市的规模。

集内楼房店铺均是在近十多年陆续兴建，多为追求实用、朴实无华的木石建筑，充满聚众归墟集各族的风格特色，反映出他们不同的生活习惯和信仰。

在归墟集，一切以利益为目标，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民族间的仇恨不断加深，可是现实却迫使不同族的人互相容忍、妥协，达致并不稳定且随时生变的微妙平衡。

一集之地，却是整个中原形势具体而微的反映，最强大的是蒙古帮，接着依序为党项帮、女真帮、汉帮、色目帮和契丹帮。六大势力，瓜分了归墟集的利益。

汉帮的形势较为特殊，因为他们是唯一能控制从南方而来的财货的帮会，其他各族，必须在汉帮的合作下，始有利可图。不过这种形势，随着蒙古的南伐，已完全逆转过来。

纵使蒙古帮势力最盛，在正常情况下亦不敢贸然对任何一帮发动攻击，否则两败俱伤下，必难逃被逐离归墟集的厄运。

勿要以为集内尽是逞强斗狠的强徒，事实上四条主街繁盛热闹，各族男女肩摩踵接，诸式店铺林立两旁，青楼赌场式式俱备，食店酒馆茶室旅店应有尽有，其中最着名的莫过于位处东门大街汉帮势力范围内的归墟第一楼，老板王珂深懂经营之道，且厨艺超群，供应的食物既多样化，又合各族人的口味和饮食习惯，但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亲自酿制的绝世佳酿“神仙靓”，天下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第一楼是归墟集内罕见的全木构建筑，楼高两层，每层放置近三十张大圆桌，仍是宽敞舒适。上层临街的一边有个以木米栏围绕的平台，台上只有一张桌子。

此刻第一楼的二楼内空无一人，惟只经纬一人独据临街平台的桌子，一坛一杯，自斟自饮，沉郁的眼神，投往下方东门大街。

东门大街挤满正要离归墟集的汉族男女，还不断有人从支道涌来，加入流亡的大队里。一时人喊马嘶驴鸣和车轮磨擦地面的声音，充塞在昨天边是繁荣兴旺的东门大街。所有店铺均门窗深锁，谁也不愿成为忽必烈的奴隶，只好收拾细软财货，匆匆离开，踏上茫不可测的逃亡之路。

与街上的“动”相比，经纬的“静”益显其异乎寻常。他威慑归墟、无人不惧的宝刃“定风波”连鞘搁在桌上右边，愈发使人感到情况的异样。动与静的对比，充满风暴吹来前的张力。

第一线曙光出现归墟集东门的地平线外，天上厚云密布，似正在酝酿一场暴风雨，今人的心头更是沉重。

当忽必烈大军南来的消息传至归墟集，南、北、西三门立即被其他各族封闭，只余下由汉帮控制的东门可供汉人逃难避祸。

经纬举杯一饮而尽。

整整三年了！

一年前他所在的地球被计算机网络控制，人类电脑所勾画的幻觉世界里被圈养，他是少数的“清醒者”之一，并加入了所谓的“黑客”组织为人类渺茫的自由而战，在与计算机展开胜率几乎为零的战争中，他很幸运的突入了四维空间里的中央计算机中枢，并引爆了身上的空间**与人工智能同归于尽。

当经纬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出现在了另外一个世界，这里也叫地球，也和自己原来的世界有着相似的历史，但相似中却也带着不同。经纬所踏足的朝代似乎是在南宋末年，他出现的地方叫做归墟，但经纬那个世界同一时期根本就没有这个地方。归墟的险恶环境似乎没有时间给经纬过多的思考，在强大的生存压力下他不得不运用以前在电脑中学得的东西方格斗技术来自保。无数次命悬一线的搏杀中，经纬渐渐从一个藉藉无名的剑手，到闯出名堂，变成无人敢惹的人；从憎厌这个地方，到深深爱上它。个中的滋味和转折，实不足为外人道。起始时，他并不习惯这个撕掉一切伪装，人人不择手段为己争利的城集。但逐渐地，他认识到纵使在如此恶劣卑污的情况中，人性仍有其光辉的一面。现在归墟集的势力均衡已被忽必烈的来临彻底破坏，心中禁不住一片茫然。

一切的一切，包括前世、现在和将来，都因眼前令人担忧的景况失去一向应有的意义！死而复生的他感到生命里最珍贵的一段日子，已随着这场席卷南北的战争风暴云散烟消。不论此战鹿死谁手，天下再非以前的天下。虽然以前的天下并没有太多值得人留恋的东西，但接着而来的噩梦更非任何人消受得起。

登上楼阶的急剧足音，打断他起伏的思潮，不用回头，他已晓得是此楼的老板王珂，更从其足音的轻重节奏，察觉对方心内的惶惑和恐惧，那是人之常情。

经纬淡淡道：“记得多留下两坛好酒给我，算是道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