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夜 尊重每一块基石(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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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已经不再是个孩子,只是外科手术的一道难题了。然而当手术室的门口传来那位心碎母亲的撞击声时,我们的心还是沉了下去。她挣脱了看住他的人,跑了回来。在稍微阻止了一番之后,他们允许她坐在手术室外面的走道里。她今天已经受了太多苦,不能再给拖走一回了。

回到手术室。手术刀从左到右沿着他的胸骨划了一道,鲜红的血滴滚落到塑料手术巾上。电刀很快止住了血,它切到白色的骨头,嘶嘶作响,让我想起《现代启示录》里的一句台词:“我最喜欢早晨闻到***的气味了。”

男孩的胸口升起一缕白烟,显示电凝的功率太大了。我提醒操作员,我们是在给一个孩子做手术,不是选举教皇,麻烦他把电压调低一些。

心力衰竭产生的腹水向上顶住了膈膜。我在男孩的腹腔上开了一个小孔,浅黄色的液体像尿液一般涌了出来。吸引器嗡嗡作响,往引流瓶里灌了差不多半升,他的腹部才平伏下去——真是减轻体重的快速方法。

骨锯像解开拉链似的锯开了胸骨,骨髓溅出来,一点点落在塑料手

术巾上。右侧胸腔打开了,露出一团坚硬、粉红、充满积液的肺部。胸腔里溢出了更多积液,必须要换一个吸引器瓶。这下谁都不再怀疑这个孩子的病情有多严重了。

等不急要看那颗先天畸形的心脏,我切掉了多余的胸腺,划开了罩在心脏周围的心包。我心中升起一股兴奋与期盼之情,就像在圣诞节拆一个惊喜包裹。

在场的每个人都想在动手前好好看看这颗右位心,于是我退后一

步,放松一分钟。我的方案是挖掉尽可能多的肿瘤物质,好打开主动脉瓣下方的狭窄通道,再关闭房中隔上的孔。

我下令连接心肺机,然后用心脏停搏液停下了排空的心脏。它变冷了,弛缓地静静躺在心包底部。我轻轻捏一下心肌,感受到了心壁下方那个橡胶般的肿瘤。这时我已经确信不能够用传统方法切除它,如果纯粹为了探究的目的剖开他的血液循环所依赖的心室,也没有意义。于是我告诉自己:“动手吧。”

开始B方案。

那是我灵光一现的成果,以前大概没人试过。灌注师开始将他的体温从37摄氏度下调到28摄氏度。小家伙可能要在心肺机上连接至少两个小时。

这时我已别无选择,只能向团队其他成员交代B方案的内容:我打算把男孩的心脏从胸腔内挖出,放到一只盛满冰块的弯盘上保持冷却,然后在工作台上对它手术。那样我就可以把这东西翻来覆去,随意操弄了。

我自认为这是个聪明的想法,但我的动作一定要快。这个过程相当于将一颗供体心脏取出,然后再缝回捐献者体内。我以前做研究时曾经移植过大鼠微小的心脏。这个男孩的心脏虽然结构异常,但体积比那个大多了,应该不成问题。

于是我在主动脉上横切一刀,切口就在冠状动脉的起点上方,接着我又切断了主肺动脉。我将这些血管往自己这边拉扯,使心脏背面的左心房顶部暴露相出来。我的手术刀贯穿左右心房,但没有切断那些来自身体和肺的大静脉。接着我把左右心室向上抬起,把大部分心房留在原地。然后,就像对待一颗供体心脏那样,我把这块冷而弛缓的肌肉放到冰块上。

这下我可以在左心室的流出部分看见肿瘤了。我把它切割出来,在中间挖出一条通道,使它不再梗阻心脏。这个肿瘤的质地如同橡皮,符合良性肿瘤的特征,这让我感到乐观:看来我们做对了。

我的两个助手都呆在原地,仿佛被这个空空的胸腔催眠了一般,都不能好好协助我了。这颗心脏脱离供血越久,重新植入时就越容易衰竭。

说老实话,和这些实习生比,还是那个澳大利亚的洗手护士机灵得多,我于是要她来协助我。她好像天生就明白我的要求,为手术保证了必要的节奏。

这时我有些犹豫了:到底是该见好就收,还是将手术进行到底?可是我想告诉男孩的母亲,我成功地把肿瘤摘除干净了,于是继续切除室间隔上那部分肿瘤,它就位于心脏的电力布线系统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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