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夜 以毒攻毒(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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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5年,在非常偶然的情况下,英国医生弗雷德里克?特沃特踏入了这个全新的世界。他当时只是想找到一种更简单的方法来生产天花疫苗(**allpoxvaccine)。

20世纪早期,常规的天花疫苗里都含有一种天花病毒的近亲,就是更为温和的牛痘(vaccinia)。麻烦的是,牛痘病毒只能从宿主获得,也就是说只能从免疫过的人或者牛体内分离出来。

特沃特想看看能不能通过感染实验室培养皿里的细胞,用更快的方式生产牛痘病毒。

他的实验以失败告终,因为细菌污染了培养皿,细胞全军覆没。特沃特当然很崩溃,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忽视一个奇怪的现象。

特沃特注意到,培养皿里出现了一些亮亮的斑点。他把培养皿放到显微镜下,发现亮斑里全是死去的细菌。他从亮斑里取下一点,接种到其他培养皿的同种菌落上。

几个小时之后,这些新的培养皿里也出现了亮亮的小斑点,同样是死细菌构成的。作为对照,他从小斑点里也取了一点,接种到其他种类的细菌上,就不会观察到亮斑出现。

对于这些结果,特沃特能想到三种解释。第一,他所观察到的,可能只是细菌生命周期中的一个奇怪特性。

还有一种可能是,这些细菌合成了一些酶,把它们自己给杀死了。第三种解释最离奇,可能特沃特发现了一种能杀死细菌的病毒。

1917年,德雷勒在部队当医生,照顾那些因痢疾垂死挣扎的法国士兵。

痢疾的病因是痢疾杆菌,如今我们用抗生素来对付它们,但抗生素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几十年才被发现。为了更好地了解他的“敌人”,德雷勒医生仔细检查了生病士兵的粪便。

研究的一个步骤是用极细的滤网过滤粪便,致病的痢疾杆菌和其他细菌无法通过滤网,这样,德雷勒医生就得到了一些澄清透明的液体,里面不含有细菌。

他把这些液体和新鲜的痢疾杆菌样品混合在一起,铺在培养皿上。痢疾杆菌开始生长,但不到几个小时,德雷勒医生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菌落上出现了一些透明的小斑点。

德雷勒医生从这些斑点上取样,接种到新的痢疾杆菌上,培养皿上再次出现新的亮斑。

德雷勒医生得出结论,这些透明的小斑点就是病毒剿灭细菌的战场,里面尸横遍野,全都是已经变透明的细菌尸体。

德雷勒医生相信这个发现意义重大,这些病毒理应有自己的名字,于是给它们起名叫“噬菌体”。

噬菌体有着小盒子一样的外壳,里面包裹着盘绕在一起的基因组,整个小盒子下面长着几条蜘蛛腿一样的爪。

噬菌体落在大肠杆菌表面的场景,看上去就像登月探测器着陆在月球上一样。

接着,噬菌体会在大肠杆菌表面钻个洞,把自己的DNA喷射到大肠杆菌的细胞里。

科学家对噬菌体的了解日渐深入,他们逐渐意识到,德雷勒医生和博尔代当年所争论的完全不是一码事。

噬菌体并不只有一种,而不同种噬菌体和它们对应宿主之间的关系也不尽相同。

德雷勒医生观察到的是一种比较凶狠的类型,科学家管它们叫“溶菌性噬菌体”,处于这种状态的噬菌体在增殖的过程中就会杀死宿主。

博尔代实验中用到的则是一种比较友善的类型,也叫温和性噬菌体。温和性噬菌体对待细菌,更像HPV对待我们人类的皮肤细胞——它们感染了宿主,但宿主并不会爆开并释放新的噬菌体,相反,这些噬菌体的基因组会整合到宿主自己的基因组里,然后宿主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照常生长和分裂,这时候,宿主和噬菌体仿佛合二为一了。

然而温和性噬菌体的DNA有时也会觉醒,把宿主细胞征用为自己的复制工厂,制作出更多噬菌体,然后像溶菌性噬菌体一样爆裂而出,去感染更多细胞。

无论如何,在温和性噬菌体整合到细菌里之后,其他噬菌体就没法再入侵同一个细菌了,细菌就像免疫了一样。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博尔代用噬菌体没能杀死最初的那些细菌,因为温和性噬菌体已抢先入驻了细菌,从而保护它们免受更多入侵。

德雷勒医生需要先确定噬菌体对人体是安全的。他亲自吞下一些噬菌体,想看看噬菌体会不会让自己得病,结果发现人体成功消化了噬菌体,他写下:“没有出现任何不适。”

接着,德雷勒医生把噬菌体注射到皮下,同样没有致病。他确信噬菌体是安全的,于是开始给病人使用噬菌体。

据他报告,噬菌体帮助人们治好了痢疾和霍乱。后来,四名乘客在一艘行驶到苏伊士运河的法国游船上感染了腺鼠疫(黑死病),德雷勒医生用噬菌体给他们治疗,竟然让他们全部康复。

可好景不长,公众对噬菌体的狂热到20世纪40年代就已归于冷却。把活病毒当成药物的做法,还是让不少医生精神紧张;而且20世纪30年代发现了抗生素,抗生素毕竟不是活的生物,而是真菌或细菌合成的化学物质或蛋白质,因此医生们对抗生素的反应积极得多。

抗生素也不负众望,它们通常能在数天内清除感染,效果惊人。

制药公司蜂拥而上,大量生产抗生素,德雷勒医生的噬菌体疗法被打入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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