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夜 寿命与死亡(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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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可以注意到,在成长阶段,我们的身体机能很快就达到了最优值。之后我会说明,衰老过程即便在我们最年轻的时候也在发生,比成熟来得还要早,但衰老会被成长的压倒性优势掩盖。

4.寿命会随体重按比例增加,遵循幂律,指数是1/4左右。我们可以预料到验证这个法则所需要的数据会有很大差异,这部分是因为,对于包括我们在内的哺乳动物而言,没有关于寿命的可控生命历程研究。

5.所有哺乳动物一生的心跳总次数大致相同。

6.与之相关的另一个恒定量,是所有哺乳动物,确切说来是所有同属一类的哺乳动物,其一生中每一克身体组织所消耗的总能量。这个恒定量约为300卡路里。

从更本质的角度来说,对于所有同属一类的哺乳动物而言,细胞通过呼吸代谢合成能量的次数大致相同,约为1亿亿次。

因此,人体内产生的支持身体组织的ATP分子(我们身体里最基本的能量“通货”)的数量也恒定不变。

系统中不因其他参数变化而变化的数量在科学中有着特殊的作用,因为它们反映了具有普遍意义的基本原理,而并未局限于某一系统的具体运作机制和结构本身。

能量守恒与电荷守恒,这两个例子正是这一理论在物理学上的体现:在某一系统内,无论能量与电荷的转变和交换使系统演化变得多么错综复杂,总能量与总电荷数始终恒定不变。

因此,如果你一开始就统计出系统内的总能量与总电荷数,无论之后发生什么,这两个数值都不会发生变化——当然,前提是你没有从外部环境向系统内添加新的能量与电荷。

举一个极端的例子:130亿年前,宇宙发生大爆炸时仅仅是一个致密的点,虽然之后各种星系、恒星、行星以及生命形式不断演化,但现在宇宙内的总质能与当时宇宙的总质能仍然完全相等。

复杂的衰老和死亡过程中存在着几乎不变的常量与标度律,这给予了我们重要的提示,即衰老与死亡并不是随意的,其背后可能蕴含着不太严谨的规律和原理。

更能引起人们好奇心的是,长寿的规模法则有着与其他所有生理与生命史事件相同的1/4次幂结构。

在进一步探讨之前,我们有必要将这一点与汽车的较长使用寿命进行比较。

遗憾的是,几乎没有关于汽车以及其他机器的规模法则分析,尤其是在其较长的使用寿命方面。

由于人类生产的发动机满足了经典的立方定律,也许就有人会猜测,人的寿命也会根据体重增长呈现3次幂变化,而非1/4次幂的变化。遗憾的是,我们并没有足够的数据支撑这一点。

然而,定性地看,它确实预测了体积越大的汽车使用寿命越长。事实上,排在前10位的寿命最长的汽车,全都是卡车和越野车,只有三种标准尺寸的轿车跻身汽车寿命排行榜前20。

如果你只注重汽车寿命,你就应当买大车:

福特F-250是首选,排行第二的是雪佛兰索罗德,排行第三的是雪佛兰萨博班。

通常,人们会期望汽车寿命能达到15万英里。实际上,正如生产汽车的人类一样,汽车寿命也在相对较短的时间里急剧增加,在过去50年里,汽车寿命几乎翻了一番。

让我们看看这意味着什么,假设一辆普通汽车按照时速30英里行驶,它的“心率”(发动机转速)为每分钟2500转,那么在它15万英里的使用寿命中,“引擎心跳”的次数约为10亿次。

有趣的是,这与哺乳动物一生中的心跳总次数所差无几。这只是个巧合,还是告诉了我们衰老机制的共性?

关于衰老和死亡的定量理论

所有证据都表明衰老和死亡的起源是“磨损”过程,而这一过程只要活着就无法避免。

像所有生物一样,为了持续对抗不可避免的熵的产生,我们高效地代谢能量和物质。

熵的产生以人体排泄物和耗散力的形式出现,会对人体产生物理性损害。

随着我们输掉对抗熵的多个局部战役,我们开始变老,并最终输掉战争,向死亡屈服。

熵是生命终结的罪魁祸首,或者正如俄罗斯伟大的剧作家安东·契诃夫(AntonChekhov)辛辣地写道:“只有熵来得容易。”

生命延续的一个重要特征是代谢能量的输运,它通过各种尺度的空间填充网络供养细胞、线粒体、呼吸链复合体、基因组和功能性细胞内单位。

但是,这些维持生命的系统会持续对身体造成损伤并使人的身体退化。

正如高速公路上川流不息的轿车和卡车,或是水管中的水流,持续的磨损会引起损伤和腐蚀,因此我们体内的网络在流动过程中也会产生损伤。

但是,存在一个关键性的不同之处:生物体最为严重的损伤出现在细胞间和细胞内部,例如毛细血管和细胞之间,这也是人体能量和物质交换的终端单元。

损伤出现在多个层级,通过多种与物理或化学输运现象有关的机制发生,但大致可以分为两类:

一是传统的由黏性阻力引起的物理磨损,类似两个物体相互接触就会产生普通的摩擦,如同鞋子或是轮胎的磨损;

二是自由基(游离基)引起的化学损伤,也是呼吸代谢过程中生产ATP的副产品。自由基是指失去一个电子的原子或分子,它们因携带正电荷而表现出高度的反应活跃性。

大多数化学损伤是由氧自由基与维持生命的细胞成分发生反应引起的。DNA的氧化性损伤可能会尤为严重,因为在非复制型细胞里,如脑部神经和肌肉组织中的细胞,自由基会对DNA转录造成永久性的损伤。

更严重的是,它会对基因组的调控区造成永久性损伤。尽管我们对氧化性损伤在衰老过程中究竟会发挥多大作用、会引起何种程度的损伤尚不明了,但它已推动制作抗氧化剂的微型产业不断发展,例如维生素E、鱼肝油、红葡萄酒以及其他能对抗衰老的灵丹妙药等产业。

一个用来了解这些人体网络的结构和动力学,特别是能量流动的综合定量理论,可以为计算其他多种附属变量提供一个解析的框架,例如上一节提到的生长曲线和我将要探讨的与衰老和死亡有关的损伤比率。

这种粗粒度的框架是一般意义上的,可以包含任何一种普遍意义上的“损伤”机制的衰老模型,这些模型与刚才讨论的一般性物理或化学传递现象有关。

要想理解衰老和死亡的大多数常见特征,并不需要详细了解损伤机制,因为大多数相关的损伤发生在不变的网状结构的终端单元里(例如毛细血管和线粒体中),它们的性能不会因生物体积变化而发生肉眼可见的改变。

因此,每根毛细血管或线粒体受到的损伤都大致相同,不管是何种动物。

由于这些网络是空间填充形式的,也就是说它们为生物体内的所有细胞和线粒体提供养分,因而产生的损伤也是一致的,无情地贯穿整个生物体,这也解释了衰老在空间中均匀分布和衰老过程与年龄呈直线正相关的原因。

正因如此,当你75岁时,你身体中的每一个器官都会以相同的速度恶化,从更细致的层面来看,这也揭示了每个器官的衰老都大致相同,即使不同器官可能会在衰老比率上略有差异,这是因为它们拥有略微不同的网络特征,特别是在修复损伤的潜能方面。

根据3/4次幂规模法则,动物体形越大,代谢率就越高,它们就要承受更多的熵的产生,以及由此导致的更大的损伤,因此你可能会认为这会证明动物体形越大,寿命就越短,与之前的观察矛盾。

但是,单位组织质量的细胞都有代谢率,也就是细胞间和细胞内部发生损伤的比率会随动物体形增大而系统地减少,这也是规模经济的另一种表现。

不仅如此,正如我之前强调的,最严重的损伤发生在终端单元,位于毛细血管、线粒体和细胞之中。因此,终端单元的代谢率会随着生物体的体形变大而以1/4次幂的方式下降。

相比体形较小的动物,体形较大的动物的细胞会以较低的比率系统性地转换能量。所以,在关键的细胞层级上,动物体形越大,代谢率越低,它们的细胞就会产生越少的系统性损伤,这会使它们的寿命得到相应的延长。

受新陈代谢的影响,损伤的累积无情地使整个生物体退化。为了应对这种不间断的损伤,我们的身体具有极强的修复机制。

而修复机制的动力也来源于细胞代谢,因此修复机制受到相同网络及规模法则的约束。

如此一来,我们将这些修复也包含在不可逆性损伤的总量计算之中并不会改变方程式的数学结构,但是会影响其总体规模的大小。也就是说,当大量的损伤持续发生时,修复成本是高昂的,将每一个损伤都修复好(如果可能)的成本更是高得惊人。

这种修复的总体规模主要由进化的要求决定,即生物体要一直活到繁衍出足够的后代以在基因库中竞争为止。

因此,衰老以近乎单一的形式进行,并逐渐走向死亡。死亡是不可逆损伤大量累积、生物体功能逐渐衰退的结果。

直到生物体无法继续运作,最终“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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