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 2）

而在账房里的石耀军自然也听到她的声音了，连忙从桌案后头绕出来，还以为厉香桐怨他、恨他，不想再见到他了。

&l;相公。&r;厉香桐看着他憨厚的面颊削瘦了许多，这阵子也真难为他了，真希望能再为石耀军做些什么。

&l;妳&;&;找我有事&r;石耀军将双手藏在身后，免得想要抱住她。

&l;是。&r;厉香桐将抱在怀中的东西放在桌上，解开上头的结。&r;这是我帮相公缝制的几件新袍子，可以让相公替换着穿，俗话说人要衣装，何况是要跟人谈生意，可不要因为舍不得穿就搁着。&r;

&l;谢、谢谢。&r;石耀军下颚剧烈抽搐。

&l;另外我还帮相公缝了一双鞋，也不知道合不合脚，相公就将就一点穿，也希望它们能陪相公走上万里路，让相公不会觉得寂寞。&r;厉香桐嗓音微哽，也只有她明白话中的意思。&r;以后&;&;相公可要好好地照顾自己。&r;

&l;我会的。&r;石耀军眼热鼻酸地说。

厉香桐眨了眨有些酸痛的眼，因为一整天下来已经不知哭过几回了。&r;也希望相公从此平平安安、顺顺利利。&r;

&l;嗯、嗯。&r;

&l;那我回房去了。&r;厉香桐绽开一朵凄楚的美丽笑意，旋过娇躯，两人背对着背，从此各奔东西，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石耀军一动也不动的站着，两眼瞪着放在袍子上头的鞋，眼眶更红、更湿了，他慢慢的举起发抖的右掌，轻轻地抚"着鞋面，还有细密的针脚，接着将那双鞋拿起，用力的拽在心口上，泪水也跟着夺眶而出了。

&l;呜&;&;&r;石耀军紧紧地咬住下唇，可是不能让哭声迸出来，就怕厉香桐会听见，可是他的心好痛，真的好痛。

娘子&;&;娘子&;&;

石耀军在心里不停的叫着，脸上已经涕泪横泗，却只能把左手握成拳头，将它塞进嘴里用力咬住，那力道之大几乎要把"给咬下来了。

对不起&;&;娘子&;&;对不起&;&;

由于哭得太凶了，石耀军到最后不得不弯曲膝盖，咚地一声，跪倒在地上，也止不住抽搐的高大身躯，只能在心里声嘶力竭地喊着。

原谅我，娘子&;&;

彷佛也听见石耀军最沈痛的吶喊，厉香桐一边流着泪，一边在廊下走着，不过只要想到现在的分离是为了将来能够相聚，她就要忍耐，不能再哭下去了。

厉香桐振作起来，瞥见正在不远处和府里的奴才说话的魏伯，于是朝他走了过去。&r;魏伯魏伯&r;

&l;夫人叫我&r;听到厉香桐在叫他，魏伯便朝身边的奴才使了个眼色，提醒对方不可以在夫人面前漏了口风。

&l;是，我有些话想要跟魏伯商量。&r;厉香桐温声地说。

魏伯不免有些狐疑，不过还是走向她。&r;夫人想跟我商量什么&r;

&l;魏伯要先保证不会跟相公说。&r;要是石耀军知道她"本不打算回天霄城，是绝对不会让她离开的。

&l;这&;&;夫人还是先说什么事吧。&r;魏伯可不敢马上答应。

厉香桐倒也不怪他这么说，反倒很高兴魏伯对石耀军的忠诚之心，眼见四下无人，于是开门见山的说。

&l;前天夜里，我在账房外头已经听到你们说的话了&;&;&r;

当厉香桐道出拟好的计划，魏伯的眼睛也就愈膛愈大了，也是在这一刻，他对这位夫人不再有一丝一毫的偏见，知道她是打从心底深爱着石耀军，宁可牺牲自己，也希望尽一己之力，帮助石耀军东山再起。

两人达成共识，知道碰上像石耀军这么傻的男人，也只能暂时瞒着他，什么都不能说，才能让他放手一搏。

他们都相信再见面的那一天很快就会到了。

翌日一早&;&;

魏伯一面指挥着奴才将两口箱子抬上马车，一面小声交代负责护送厉香桐主仆三人离开的另外两名奴才。

&l;阿良、阿忠，夫人就交给你们了，一路上可不能有半点差池。&r;魏伯再三叮咛的说。&r;你们都知道该怎么做吧&r;

&l;都清楚了。&r;阿良用力点头。

&l;魏伯就放一百二十个心，我们会保护夫人，直到夫人找到落脚的地方。&r;阿忠拍着"脯保证，他们可不敢有半点马虎。

&l;那就好。&r;魏伯也只能信任他们了。

这时，厉香桐在小桩和菁儿的陪同之下走出大门，她左右张望了下，没见到石耀军的身影，心想他不出来送行也好，否则只有更添伤怀。

&l;夫人都准备好了&r;魏伯对厉香桐的态度变得和善许多。

&l;是，往后相公就拜托你了。&r;她说。

&l;只要我这条老命还在，就一定会好好看着大爷。&r;魏伯用力担保。

厉香桐万分感激地颔了下螓首，一切只有尽在不言中。

&l;小姐，我们该走了。&r;小桩恨不得早点回到天霄城，跟城主告状去。

&l;嗯。&r;厉香桐在婢女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才要钻进篷车内，彷佛感应到了来自身后的两道视线，下意识地回过头，就见石耀军站在大门内看着她，眼神中的依依不舍再也隐藏不住，他终究还是出来送她了。

相公，不管是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我都会一直等下去，直到你来接我为止。厉香桐眼底泛着泪光，默默地许下承诺。

石耀军强忍着心头那股宛如凌迟般的痛楚，眼睁睁地看着厉香桐钻进篷车内，然后马车开始缓缓地前进，将她带离他的生命之中。

&l;大爷。&r;魏伯怜悯地看着他。

&l;我不苦，一点都不苦。&r;石耀军哽咽地说。

魏伯也不禁为他掬起一把老泪。&r;大爷要对自己有信心，也要对夫人有信心，你跟夫人会再见的。&r;他不能跟石耀军说太多，只能这样帮他打气。

&l;我不奢望娘子会等我，只要她可以过得幸福就好。&r;石耀军真心诚意地向老天爷祈求。

&l;会的，一定会的。&r;魏伯点头如捣蒜地说。

石耀军痴痴地凝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久久收不回目光。

而此时坐在篷车里的厉香桐不再掉一滴眼泪，因为从今以后她要比以前更坚强，至少在石耀军可以来接她之前，都要学会不再依赖别人。

菁儿看着心事重重的主子，先是被邱家退婚，现在又被姑爷给休了，真的觉得她好可怜。&r;小姐以后该怎么办&r;

&l;当然是等我们回到天霄城，要城主帮小姐讨回一个公道。&r;小桩气呼呼地搭腔。

厉香桐将思绪拉回来，这才打算告诉她们往后的路该怎么走，以及自己的决定。&r;我们不回天霄城。&r;

&l;什么不回天霄城&r;菁儿讶异地瞪大了眼。

小桩也提高嗓音问道：&r;我们不回天霄城，那么要上哪儿去&r;

&l;哪里也不去，我们就在安陵县找个地方住下来。&r;厉香桐轮流看着眼前两张惊愕的脸蛋，浅浅一哂，心想康州这么大，而安陵县就在登阳县旁边，又是康州第一大县，在那里应该不难找到容身之处。

&l;小姐，这是怎么回事&r;小桩非追问出原因不可。

&l;是啊，小姐。&r;菁儿也被搞胡涂了。

&l;那是因为相公并不是真的要纳妾&;&;&r;厉香桐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出来，小桩和菁儿听得不禁一愣一愣的。&r;所以就算相公已经一无所有了，我还是要留下来等他，不管要等多少年，我都会一直等下去。&r;

&l;奴婢就知道姑爷不是那么无情的人。&r;菁儿很欣慰当初没看错了人。

小桩也知晓错怪石耀军了。&r;可是小姐这么做太委屈了，不如我们回去跟城主商量，请他出钱帮助姑爷东山再起，这样不就得了&r;

厉香桐知道其它人一定都会这么想，便淡淡地反问婢女。&r;妳认为以相公的为人会接受吗相公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就是靠着自己的力量白手起家，要他为了让我能过好日子，接受娘家的金钱，甚至去跟邱家求援，以后又怎么在他们面前抬得起头来&r;

&l;姑爷真傻都什么节骨眼了，何必管那么多&r;小桩悻悻然地骂道。

&l;他就是这么傻，可是相公有的就是骨气，不管再艰困的环境，都想靠自己的双手，我就是爱他这一点，所以才会决定这么做。我不希望他为了我去向别人低头，就算将来真的东山再起，相公也不会认为是靠自己得来的，又怎么理直气壮地去帮助那些穷苦人家，那不过是慷他人之慨罢了。&r;

厉香桐唇畔含笑，彷佛掉进了美好的回忆之中，想着石耀军傻气笨拙的笑容，却给了她无限温暖，那是支持她的力量。&r;跟相公比起来，我一点都不委屈，想到他对我种种的好，即便再辛苦我都愿意，只是害妳们也得跟着我吃苦。&r;

&l;小姐都愿意吃苦了，奴婢当然也可以。&r;两个婢女异口同声的说。

闻言，厉香桐握住她们的手，庆幸有这两个忠心又贴心的婢女陪着自己，不过马车才又走了一段路，从来没晕过车的她竟难受地吐了。

菁儿抚着厉香桐的"口。&r;小姐，要不要让阿忠他们把马车停下来&r;

&l;不用&;&;&r;厉香桐虚弱地说。

小桩用手巾帮她擦拭嘴角。&r;小姐从来没这样过，是吃坏肚子吗&r;

听着婢女这么问，厉香桐这才想起癸水已经两个多月没来了，原本这几天就想请大夫过府一趟，看看是出了什么毛病，结果却忘了。

难道&;&;

厉香桐将手心覆在自己的小腹上，先是有些惊慌，不过很快的冷静下来，因为如果她没有猜错，这可是好事，她该高兴才对。

&l;小姐还想吐吗&r;小桩担忧地问。

&l;没有，我已经好多了。&r;厉香桐露出欣喜的笑靥，知道自己就要当娘了，这让她更生出无比的勇气。

见主子居然笑了，菁儿和小桩面面相觑，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

当她们乘坐着马车来到安陵县，厉香桐变卖了所有的嫁妆，花了几天的时间，找到一间便宜的房子，虽然很小，只有两间房，但起码能遮风避雨，前院还有口井，旁边的空地可以自己种菜，她一眼就喜欢上它，最后便决定将它买下来。

&l;往后这就是我们的家了。&r;厉香桐满是憧憬地说。

菁儿看着每个角落都有蜘蛛网，以及桌椅上的厚厚灰尘，不禁打了个冷颤。&r;真的要住这儿吗&r;

&l;不要啰嗦了&r;小桩将桶子递给菁儿，然后回头对厉香桐再三交代。&r;小姐什么都别碰，妳现在怀了身孕，要是动了胎气可不得了。&r;

&l;我知道，我什么都不会碰。&r;厉香桐抚着正孕育着孩子的平坦小腹。

当她们来到安陵县，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大夫，确定自己真的有喜了，她好希望能快点告诉石耀军，让他知道自己当爹了，可是这么一来不就前功尽弃，石耀军一定不会让她走的，而且为了她和孩子，也就不得不放下自尊去跟别人伸手借钱，想到这儿，厉香桐便决定将这个秘密压下来，暂时不让其它人说出去，等将来她再来请求石耀军的谅解。

看着小桩和菁儿已经卷起袖子开始打扫，厉香桐又想到买了房子之后，手边的银子省点花大概能用上一、两年，不过也不能等着坐吃山空。

如果石耀军得花上五年、十年的时间才能东山再起，那她得再多攒点钱，只是从来没亲手赚过半文钱的她又能做些什么，她得好好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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