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孤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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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因信鬼神被忠义之士刺杀的消息一经传出,举国震惊,各地劝谏的奏折如雪花一般飞入昭明殿,个个言辞恳切声泪俱下,劝谏陛下不要轻信鬼神,那些都是小人用来蒙蔽陛下的手段。官员们也开始互相攻讦,说是内臣们不知劝谏,反而使陛下轻信方术之言,恐酿臣大祸,矛头直指不久前升为尚书令的何宽。光禄勋肖弋更是上书要求斩杀少府卿陈益,追究其审查不严,使刺客带兵器入宫之罪。而欧阳氏的人,更是大举弹劾聂亘,举聂亘尸餐素位之罪,说他任由城中流言四起,盛行巫蛊之术而不加以制止,使百姓笃信鬼神,而对陛下心生怨恨,才起此祸端,实乃罪不容诛。

“陛下,大司徒此言甚是偏颇,京城中事,全由京兆尹决断,臣身为大司寇,怎能越权枉法?”聂亘出列沉声道。

闻言,淳于川不禁挑眉,顿时被气笑了,欧阳节弹劾你,你扯我做什么?于是出列道:“陛下,自城中盛行巫蛊之术起,臣就下令肃清,但百姓所行之事,大多不过是求财求子求平安,若是用刑严苛,恐伤民心,臣对此也只能打几板子,不敢用重刑。”

“陛下明鉴,正是京兆尹渎职,才使流言四起,而大司徒的指责,臣确实冤枉!”

“此事,确实是京兆尹办事不利,才酿成此等祸端……”

“陛下!”赵欢话未说完,淳于川便出言打断,他躬身道,“前几日,臣听闻有人挖井时挖出一块奇石,上有猛虎踏龙的图像,臣知这是有人故意要借此中伤陛下,所以立即派人前往缉拿,但刚至那人家,就见廷尉处的已将人带走,要说臣渎职也可,那为何这么多日过去了,不见廷尉上报?”

张勉闻言,立即出列下跪,“陛下,当日抓来那人时,大司寇亦在场,司寇大人说,此事事关江山社稷,不能轻易判决,应该请示陛下再做定夺。”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众人都知道如今的天降奇石,与当年的鱼腹藏书芒砀山斩蛇一样,都不过是造反的噱头,但现在淳于氏不造反,皇帝不信鬼,而被张勉抓去的这个鬼,就只能聂亘来信了。

聂亘可能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精心布下的请君入瓮的局,竟然被一个半路杀出的刺客给破了。不仅他想不到,就连赵欢也措手不及,若不是当日那个刺客差点要了淳于念的命,他都怀疑那个刺客是淳于氏派来的。

淳于氏处处以忠臣自居,他就偏偏去信鬼,打了前来进谏的忠臣,这样一来众人都以为他是真的信巫蛊之术,不敢上前劝谏,只得大家都跟着信。而借着太皇太后的生辰,更是将鬼神之术推向高潮,淳于氏不是处处标榜自己忠于皇帝?怎么不来劝谏呢?明显是不忠啊!这时再加上天

降奇石的谶言,淳于氏便就坐实了造反的罪名,而那所谓的忠臣,就成了他为自己画下的牢笼,最后作茧自缚。而若是劝谏他不要信什么巫蛊之术,那也是有悖君心,还是想造反。淳于氏左右逃不过不忠不义的罪名。

但是一切的一切,都被那个刺客给打乱了,更是给了淳于氏反击的机会,如今要杀陈益,弹劾何宽,攻讦聂亘,处处都是冲着他来的。陈益杀与不杀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他刚把尚书台从少府中独立出来,若是何宽被弹劾下台,那他身边连个说话人都没有。

“大司寇虽是有罪,却也不至死,更何况他也是心系江山,只是轻信鬼神,生出此等祸端,相信他也长了教训,以后不会再犯。”赵欢硬着头皮道。

“陛下,淫祀不绝,百姓便只会轻信鬼神无视律法,不利于江山稳固,大司寇身为律首轻信谶纬之言巫蛊之术,已经不适合担当此职,请陛下令派他用!”欧阳节说完,便是稽首大拜,“恳请陛下以大局为重!”

“恳请陛下以大局为重——”

欧阳节言毕,欧阳氏党人纷纷下跪进谏。

赵欢看了何宽一眼,何宽亦是抬头望他,表示对此变数毫不知情。他又转而看向淳于氏父子,发现二人亦是看着欧阳节,似乎也料想不到欧阳节会忽然对聂亘发难。只是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其实这事赵欢错怪淳于嘉了,他是真的惊讶,这个被赵欢逼成墙头草的女婿,竟能如此针对聂亘,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该不会想把大司寇变成欧阳氏的人?想想也不是没这个可能,那样一来,赵欢也放心,淳于氏也不至于树大招风招赵欢记恨,任由祸水东去倒也不错,况且他还有一个张勉能在必要的时候为他说话。这样的场面,对于淳于氏来说,怎么都不亏,甚至喜闻乐见。

众臣言至于此,他若是再包庇的话,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他闭眼深吸一口气又长长舒出,看着欧阳节道:“卿之所言甚善,是朕思虑不周,既然如此聂亘便降为少府卿。至于陈益,此次事件中有不可推卸之责,罢其少府卿一职,罪责由廷尉查办。”

“陛下英明——”

众臣齐声道。

“大司寇一职,便由张勉担任,日后不能再犯此等错误!”

“臣领旨。”

“至于廷尉一职,由下边的补上,退朝!”

“退朝——”

有人还想说什么,刚抬头就已经看不见赵欢了。何宽从地上站起来,就听见欧阳节笑道:“陛下舍不得处置你,连忙退朝了。”

何宽忍不住笑了笑,“进谏被打的人是我,怎么能说我没有劝谏呢?”

欧阳节想了想,“也是,舒和兄也是为陛下受过伤的人。”

“一颗忠心,日月可鉴啊!”何宽苦笑道,“可是有的忠心,可有可无啊。”说着,目光随着陈益而去,他正在巴结张勉,恳求其网开一面。

欧阳节看在眼里,语气平静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平常事罢了。现在你该明白孤木难成林的道理了吧?不要跟错人。”

“跟你是跟对了?”他挑眉笑道。

“嗯,可以这么说。”欧阳节自负地笑道。

何宽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朝光明殿去了。欧阳节笑了笑,喊了声岳父大人等等,朝淳于氏父子二人跑去。

……

且说赵欢,被气得连奏折都不想看,出了羲和宫便直接往承乾宫去,正遇见淳于念在逗孩子,忍不住火气道:“嫌命太长了都能起床逗孩子了!”

淳于念一愣,好笑道“你这人真是,谁惹你生气你找谁去,冲我发什么火?”

“欧阳节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最好别让我抓住他的错处!”他坐下来,恶狠狠道。

淳于念转眼看着他,奇怪道:“他不是你的人?怎么吃里扒外了?”

“就因为是我的人,所以吃里扒外。”

淳于念挑眉,“洗耳恭听。”

他恶狠狠地出了口气,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将今日早朝的事说了一遍,淳于念听了笑道:“他出身世家门阀,要保证他皇亲国戚的位置,针对聂亘也是情理之中。”

“所以这雍州城中,两氏复姓的人都信不得!”他愤愤不平道。

“这两姓人,在朝中盘踞多年,声望与威信都在那儿摆着,对于朝中其他人而言,你与聂亘才是外人。孤木难成林,你应该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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