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棋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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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入伏,天气一日比一日燥热,尤其是午时,热浪腾腾,让人昏昏欲睡。庭院外的知了不眠不休地唱了一个中午,丝毫没有疲倦的迹象。穿堂风吹过,掀起屋内老者的衣袂,他未觉分毫,仍旧专心致志地打着瞌睡。

他对面的少女倒是没有丝毫困倦之意,皱眉牢牢地盯着棋盘,希望从僵死的棋局中看出一丝生机,黑色的棋子在手指尖翻转,衬得她肤色更加白皙。她已经思索了近一盏茶的时间,仍旧没有半点头绪,抬眼看着睡意沉沉的祖父越加泄气,索性将棋子放回盒中,也准备回房休息。

正准备起身,侍者便从门外进来了,冲她施礼,“姑娘,京城来人了。”

她心头猛然一跳,虽早知是如此结果,可她心中仍有不甘。

大约是两个月前,京城来人,说她父亲,也就是大司马淳于嘉,要将她嫁给预备登基的武德侯赵欢,所以特此前来,迎她回去。

谁都知那赵欢不过是淳于嘉操纵权柄的傀儡,若是嫁给他,她就成了父亲的棋子,到时候生死难测。她不惜以死相逼,逼退了使者,可是终究是逃不过,该来的总会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要她做这颗棋子,是欺她无母吗?

她生母早丧,自小体弱多病,外祖父湛黍怜她孤悯,这才将她接过来抚养。虽说父亲官居大司马,她却觉得自己还不如乡野丫头,没爹没娘不说,此刻又要被送入那见不得人的深宫,活生生断掉她这辈子所有的希望。

老人也被这句话惊醒,看着少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挥手让侍者退下,“我先出去招呼着,你回房换身衣裳。”

“不换,我还希望他看不上我。”她倔强地别过头,眼中尽是委屈。

“别犯傻,快去。”老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出去了。

“他凭什么让我去啊……”她抬手擦了擦满眶的眼泪,满腹委屈,却无从说起。

老人闻言驻足,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当初你母亲执意要嫁,我便料定了今日的结局,这是命数,逃不过。”

她看着祖父落寞的背影,生生将心中的那句偏不认命咽了回去。

……

当她换了一身藕色纱裙出来时,已经过去一盏茶的时间了,祖父笑着对门外的她说:“念儿,快来见过你二哥。”

淳于念抬眼朝祖父身旁的男子望去,那人一袭牙色长袍,眉目间尽是和蔼的笑意,不等她过去问好,反而起身朝她走来,将她上下好好大量了一番,笑着说:“念儿当年离家时还是个蹒跚小囡,不曾想都出落得这般亭亭玉立了。”

她淡淡一笑,对着这个毫无印象的兄长略施薄礼,轻声唤了一声二哥。

淳于川应了一声,忙牵她过去同坐。

湛黍起身笑着说:“二爷一路车马劳顿,老夫这就去安排客房,歇歇几日再启程也无妨。”

“劳烦先生了。”他起身施礼。

湛黍笑了笑,“你们兄妹二人说说话,老夫去去就来。”

淳于念目送祖父出去,转眼看着桌上的茶杯,她和淳于川能有什么好说的呢?左右不过是一些不冷不热的寒暄,倒是淳于川乐意同她说家中如何如何,父亲如何惦念她。

“家中可还有其他姐妹?”她两岁不到岁便离了家,所以究竟有多少兄弟姐妹她是不清楚的。

“除了你长姐淳于然,还有一位妹妹淳于曦,性子活泛,你俩应该合得来。”淳于川笑着说。

“曦儿是谁的女儿吗?多大年纪?”

“是二姨娘的,十三了。”他耐心说着,又沉声嘱咐她,“念儿,日后母亲便是母亲,你我一母同胞,知道吗?”

淳于念是庶出,淳于川口中所谓的母亲便是嫡母张氏,而生母按礼只能称为姨娘。但淳于嘉要将她嫁给赵欢为后,自然不能是庶出,所以对外说她是自己的嫡幼女。

淳于川本无责备之意,见她低头抿嘴,才觉自己方才语气过重。他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妹妹的头,柔声说:“这不怪你。”

其实他对淳于念也无多大印象,反倒是对她生母湛攸礼的记忆深刻些,当年父亲南征姑苏吴氏,凯旋时便将她生母带了回去。淳于川至今还记得的湛攸礼的音容相貌,是个极其温婉的人。只是一年后她便死于难产,他也就再没见过如她那般的人了。

虽说淳于念与她长得极像,但却没有那份温婉,眉目间反倒是多了几分英气,让人一看便知是淳于家的人。初见淳于念那份欣喜,与其说是小妹女大十八变让他惊讶,倒不如说成是再见湛攸礼的激动。

淳于念被摸头这一亲昵的动作吓了一跳,这时下人过来,请她们过去用膳,解了她这一份尴尬。

……

用过晚膳,淳于川便歇下了,她回到房中,看着侍女替她收拾行李。

“委屈你们了,要让你们同我去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托腮靠在桌上,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惆怅与不安。

那身着淡青色衣裙的女子淡淡一笑,“姑娘这是进宫做皇后,我等啊是跟着进宫享福呢,你说呢南星?”

那唤南星的女子看了她一眼,亦是无奈地笑了起来,“若是姑娘能像你这般没心没肺就好了。”

“说什么呢你!”半夏佯装恼怒地打了她一下,俩人顿时闹做一团。

正说笑着,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念儿睡了吗?”

闻声,那俩丫头才停止打闹,放下手中的东西去开门。

湛黍进门,就见一脸无精打采的外孙女,还没开口便先叹了一口气,“若是进了宫还是这般愁眉苦脸,看那小皇帝待不待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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