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慵第11部分阅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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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已经提醒过槐花姑娘,姑娘未曾在意。”

冉冉细细想了一遍她和封沐离之前的会面,明了应是普前寺后山那次封沐离劝她谨慎交友,遂甩了甩袖嬉笑道:“所以王爷心里一直觉得槐花十分蠢笨。”

封沐离亦浮现笑意,目光在冉冉明净甜润的笑脸上流连,“人心难测,本王只是提醒姑娘要小心,我们也只有在自己足够强大的时候才能真正保护自己。”

冉冉知他是好意劝诫,点头笑言:“槐花记住了。”

像是思及某事,封沐离眸中如针寒意一闪而逝,轻轻道:“需不需要本王替你解决这棘手的问题”

猛一听得此话冉冉步履一滞,忙摇头,笑容中带抹坚韧,“万万不可,槐花自己会处理,谢王爷。”

封沐离撇了撇眼,若有所思地看着冉冉发髻上的蓝色发带。一名护卫神色犹豫,但仍是下马赶至封沐离身边低语了几句。封沐离点点头,侧眼温雅笑道:“本王还需赶去宣国皇帝陛下的驿馆。此地甚远,槐花姑娘不愿同行那就骑马回去吧。”

冉冉一思量不便再拒绝,遂笑着谢过,接下护卫手中的缰绳。

跨上马背心中跌宕起来,此番知道了真相又该如何真相往往是最残忍最无奈的一面。

宣羽两国盟会既定行程已结束,下一次盟会时间延至十年后,这也是避免频繁的劳民伤财。卞修遣了部分宣国大臣先行回宣土,自己则留在绵邑接受诊治,为期四十天,到时无论结果如何都会离开绵邑。

冉冉那日见到的沈太医即是羽国太医院提点,这次专职负责卞修眼睛的诊治。经过连日来密集商讨,太医院终于确定了一种复明方案,内服加外敷共同医治。

已经连续喝了很多天的涩苦药汁,卞修的味觉与思绪渐渐麻木,开始试着慢慢静下心来。羽国太医院并无十分把握,如若不治,他很快即能卸下皇位与师父孤老于山中,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安慰。

不过还是希望自己能够看得见碧天晴空,每每只能闻着木叶清香也总是种遗憾。

今日是第一次检验成果,和冉冉分手后赶回绵邑城的沐王与羽国礼部尚书亦前来驿馆。

卞修简装出现,眼部覆着白色布条似是隔绝一切,广袖下沿镶着小片小片的金丝叶,行步拂袖间扬起阵阵奕光,白衣锦袍清越悠远如半空皓月。

一阵行礼寒暄过后,封沐离端着笑颔首,眼神示意沈太医。

“皇帝陛下,可以开始了。”

卞修点点头,沈太医当即上前一圈圈解下覆眼的白条。卞修是否能复明关系重大,所有人的心均提至一处,悠悠晃晃似被吊了起来。

白条褪去,卞修缓缓睁开眼,微有不适眯了下,看向前方。众人见卞修眸中似有星光逐渐聚拢,稍觉宽怀,随即看到卞修浮出如风如云般的浅笑,终是摇了摇头。

封沐离悠然转过身,锐利眼神自沉稳面容上射出,“沈太医”

沈太医直起脊背看向封沐离,言语间毫无忌讳,“下官是大夫又不是神仙,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总得多试几次。”

封沐离也不恼,仍挂着一如既往的淡笑。这个老头是三朝元老,性子一贯如此,又与朝廷无甚牵涉,不需过多计较。

卞修亦笑起来,整个人因这笑意显得熠熠生彩。在众人面前,即使失明,他依旧是那个镇定自如拂逆天下的帝者,唯有在夜深人静独处时才会卸下心防。

“沈太医说的极是,慢慢来吧。”

沈太医略略施了个礼,“皇帝陛下在我羽国遭此不幸,老夫自当竭尽全力。”

“那就有劳沈太医多加费心了。”眉宇间是神色无边的沉静笑意,卞修清朗的声音流泻于殿内。

封沐离看着卞修静默不语,心中亦希望卞修能早日复明。他有逐鹿天下之意,却也在追逐这个过程中的乐趣。宣国修帝登基后勤于政务,整饬军备,成绩卓然,并非一般沉迷酒色的帝王。也许十年、二十年后,他们就是战场上的一对劲敌,到时纵横沙场岂非人生一大快事。

灰蓝琉璃瓦被日光炙出道道幻光,不时闪现在某些角落。唐绯语在瓦檐下走来走去,紧握弯刀的掌心渗出汗意。

终于看到归来的人群,她忙跑过去,走到近前心中咯噔一下,已知卞修的眼睛未治愈,眸子也随之黯淡了些。

两人走上一旁的曲桥,林清和一干随侍退下。秋风卷起少许枯叶落入水中,如似水年华般流延而去,带着一抹苍凉。传言四季如春的羽国也是有秋天的。

眼前依旧是熟悉的黑色漩涡,透不进一丝光亮。卞修凭栏倚立,视线落向远方,“什么时候离开”

“干吗赶我走”唐绯语脸上仍旧挂着恍然朦胧的神情,撇了嘴远眺,“你现在这样我不放心,得留下照顾你。”

卞修唇上沾了一点笑意,神态间亦带了丝亲密,出掌、翻掌、侧身,衣衫摇摆间身形迅疾如风。上次在画舫上差些失足落水,这次窄小曲桥上却灵动自如适应许多。

唐绯语忙全力招架,二三十招后即站立不稳在桥边闪避时倒向水面,卞修握住她的手腕,很快将她拽回桥上。

“走吧,就算我看不见也能照顾自己。”声音轻微,如蜻蜓掠过水面,点水般几无波澜。

唐绯语知他用意,是不想自己一直耗在他身边。只是她担心的不只是他的生活,还有他的心绪。以他的性子,如若眼睛恢复不了,他定是孤老一生,而且再不会去“见”他心里的那个人。

将掉落在地的弯刀捡起来,唐绯语轻轻道:“听说羽国有位专治眼疾的名医,我和他明早就起程去寻找那位神医。”

卞修微讶异,随即修长手指抚上眉间笑开。唐绯语这蛮牛骏马都拉不住的个性他最是知道得清楚,心中亦有暖流袭过。

“路上小心些,找不着就和他一起走吧,我先回宫。”

他失明的消息想必也传到邺渊了。他向来是各方势力的持和中心,一旦他退出,朝中必定波涛汹涌。他无心帝位,但是既然身在其位就必须把持好,这是他的理念。

唐绯语想必也考虑到了各方因素,拍着卞修的肩笑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

不远处两名年轻宫女亭亭走过,腰肢如柳条般,唐绯语脑袋一斜,“你现在看不见,羽国皇帝倒是不用送你美人了。”

笑意盈眼,带了丝雍贵散漫,卞修闲闲道:“没法子,无此艳福。”

心中虽了然,唐绯语还是眨了眨眼,话语中带了分促狭,“不用可惜,等你眼睛好了想要多少漂亮女人都可以,夜夜春宵都行。”

卞修唇际绽出不明笑意,“又想下水了”

唐绯语忙不迭跳开几步,大声笑道:“我走了,你自己小心。”她自诩在女人中武艺超群,可是身边碰上的都是高手,每次她都惨败而归,着实教人懊恼啊。

卞修顺着她的方向点点头,流畅白衣缓步扬开。

女人再多,他想要的自始至终也只有一个。早在多年前他就开始慢慢对她有了邪肆的念想,尽管那时她还只是个十二三岁刚刚长成的小女孩。

乔迁近在眼前,因别苑人手不够,冉冉和香儿便每日跟着如心她们前去别苑打扫布置,频频往返于两院之间。

颜绍辞这一辈的府中小姐都会跟着姨娘们搬去别苑,换言之颜青鸾也是,这是在她极力恳求下仍无法改变的事实。冉冉也一直在思考她和颜青鸾之间的问题当如何解决,断不能就此算了。

一大早,紫色锦袍飘然出现在雨桐院内,颜绍辞到处看了一圈,眉心温润拢起,“怎么又出去了。”这几日很少看到她,便总觉得心上面疏漏了一块,极不自在。

“小辞。”

听到这声音,颜绍辞笑着转身,“姑姑。”

颜淘点头,拉着颜绍辞在大树下的石凳上坐定。记忆中六七岁的孩童仍在眼前,如今却已是玉树般的俊朗青年,品性亦无可挑剔。

闲话家常后颜淘妍然道:“这个家很快就是小辞你做主,也是时候找个小侯爷夫人了。”

颜绍辞听出其中的打趣味,遂握住颜淘的手笑语:“姑姑别急啊,小辞正在努力。”

颜淘噗嗤笑开,这个侄儿就是和自己亲近,眉眼微挑道:“姑姑看着槐花挺好,要不就她了了。”

“嗯”颜绍辞被说中心事,也未否认,一双桃花眼左顾右盼,欲言又止的模样让颜淘开怀笑起来,“傻孩子,还在等什么喜欢人家就得让她知道。”

院里一株桂花开得极好,香气淡雅沁怀,颜绍辞轻嗅一口,微敛了神色,“她心里还有别人,我不想乘人之危。”

“傻”颜淘轻叩侄儿脑门,“这算什么乘人之危再说她那都是过去的事,已经不可能了。你不主动一点,难道等她被其他男人抢了才开口吗我看得出她也挺紧张你的。”

外界对沐王和槐花姑娘的传言甚嚣尘上,连极少出门的颜淘都有所耳闻。颜绍辞轻悠出了口气,他担心的不是沐王而是另一个男人,他们之间有些过去是自己无法介入也无法为她抹去的。

“找个机会和她谈谈,能遇上自己喜欢的人不容易,千万别错过了。”一个是亲出,一个亲如己出,颜淘怎么看怎么中意,亦全力撮合,遂露出信誓旦旦的样子,“姑姑一定会帮你。”

颜绍辞不觉笑开,笑容似被水淬过,纯澈带了些许淡魅,“姑姑什么时候当起了冰人,开始做媒了。”

颜淘重重拍了下颜绍辞的手,“你这孩子,姑姑还不是为了你好你爹一走,这么大的侯府多冷清,当然得靠你开枝散叶了。”

颜绍辞笑看着一旁的大树枝干发怔。他和槐花现今投契自在,到时如果言明,而她不接受自己,会不会连做朋友都觉得尴尬他心里当真一点谱都没有。

这几日冉冉其实也是有意避着颜绍辞。她向来当他是最信任的朋友,可以无话不谈,只是如今心里有秘密却说不得,看着他也觉心虚,还有份浅浅的无奈。

今日一早冉冉照旧和香儿、如心她们一起前去别苑。别苑位于绵邑西侧,几乎需穿越整个城区。七八个姑娘围坐在一辆大马车里,一路谈笑着行进。

马车忽然一个急急叫停,她们也差点摔下座位,几人忙笑扶着重新坐稳。如心向着布帘外问了声:“张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车夫张大哥高声回道:“差点和两位骑马的公子撞了,没事,你们坐稳。”

布帘外双方的交涉听来心平气和,对方想必也不是胡搅蛮缠之人。

如心一时好奇,撩开车帘看向外面。冉冉和如心同坐在车帘边,便也顺着向外看去。旁侧两名骑马人并未下马,其中一人目光亦同时向车内投来。

四目相接,两对亮眸俱有短暂的失神,随即同时变成巨大的震惊。冉冉忙移开视线,一把拉下如心手中的布帘,眼睫染上慌乱。

往返于颜侯府和别苑之间,途中亦是马车代步,从早到晚都不会遇见旁人,是以冉冉没有覆面。

而那位“公子”竟是着男装的唐绯语。

第3o章

“出来吧,我认出你了。”唐绯语脆如叮咚泉的声音划过耳际。

冉冉端坐于车内,神情淡和实则心绪撩乱如麻。曾经想过即使自己被认出来也无所谓,可是真正到了这一刻她仍想遁地逃亡。

尤其那个人还是唐绯语。

她和唐绯语未曾直接见过面。原先还抱有一丝侥幸,只是没想到她眼力如此精准,竟直接将自己认了出来。

车帘忽得被揭开,冉冉被曝于唐绯语面前。唐绯语笑得嫣然,目光中是满满的感叹,“你居然在绵邑”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今日起了个大早赶路,没想到竟有如此惊喜。

香儿看到唐绯语重重“啊”了一声,随即掩住口。冉冉状似无谓地笑了笑,“这位公子有事吗”

一身男子装扮益发衬得唐绯语风姿飒然,眸子亦铮亮如洗,“出来,我带你去见他。”

心头猛得一颤,冉冉垂眸,浓密微翘的长睫似一扇厚重门扉,隔绝了外人的窥伺。门扉内水眸中浮出过往的一幕幕,两年的冷宫生活,卞修的绝情,卞修和唐绯语的甜蜜,卞修与瑾妃的鸾凤和鸣

再抬眸,眸中已是一片清明,涟漪亦不起,“相见不如不见,这样还能保留最后一丝美好印象,公子你觉得呢”

唐绯语轻轻呼出一口气,知她不愿跟自己离开,遂对着旁边的男人使了个眼色,“肖御”

冉冉顺由她目光看去,见是一个青衣清瘦的俊逸年轻男子,颇有些江湖浪子的味道,与富家子弟和皇室贵胄的气质截然不同。眼前一花,那肖御已欺身至她身旁,拉她出马车几下跃开向远处奔去。

见冉冉被劫香儿大骇,和如心欲追上去,却被唐绯语拦住。

“你们先走吧,不用担心,我不会对她怎么样。”

话毕,唐绯语翻身上马,牵着另一匹马悠然远去。香儿知道她不会伤害冉冉,只是实在不明白唐绯语的意图,眉头紧锁似打了结。

那名叫肖御的男子直接将冉冉带到城东一片桔子林里方才停下,随之取出短笛,一两句简单的音符便混着内力徐徐传出,几缕空旷盈溢其间。

片刻后唐绯语循声赶至桔子林,笑着跳下马背,偏蜜色的肌肤闪现着动人的红晕。

冉冉知道逃离也是徒劳,遂缓缓穿行在桔子林中,只当是欣赏这无边的秋景。桔子尚未泛红,青翠沉甸甸的,那色泽看着即沁凉人心,让冉冉的心境也越加平复。

唐绯语笑着张口,犹豫了下,还是叫了出来,“冉冉”

冉冉身形骤然一顿,这两个字从唐绯语口中吐出实带了些不知名的意味。曾几何时她们是情敌来着,哪曾这般亲密。

扬起头,浅呼淡吸间神色如常,即便曾是唐绯语的手下败将,冉冉也不曾讨厌过唐绯语,但也不愿在她面前露出卑微可怜的模样而示了弱,只清浅一笑,“我现在叫槐花,那名字已经消失很久了。”

“好,槐花。”唐绯语走至冉冉面前,第一次细细打量冉冉。从前见她多是凤服后冠,高贵却缥缈,如今素衣淡妆卸去雕饰却真实清丽胜于从前。花瓣一般的面颊,嫣唇皓齿似笔描绘,淡笑间自如如风。顾盼时眼梢微流露些许媚态,也许她自己都未曾发觉。也难怪乎某个男人生怕自己和她多处一会便会忍不住将其抱入怀里幽幽一叹道:“他眼睛瞎了,你人近在咫尺却不愿见他,你真狠得下这个心”

冉冉倏地睁大眼眸,随即失笑。她被人抛了弃了,如今反倒被说成是狠心的那一方,这算个什么理懒懒地不想反驳,冉冉向前一步在一株矮桔子树边躬下身,摘下一只青桔子。

唐绯语见冉冉随意无所谓,走上前在冉冉耳边幽怨道:“去看看他好不好,他很想你。”

冉冉心上一抽,实在不明白唐绯语到底存何用意,轻甩头不去理会这无稽之谈,眨眼一笑,“我不想去你可以让这位侠士带我飞过去啊,只要中途别把我扔在地上就成。”

一旁静听的肖御笑起来,唐绯语则有些颓然,转过冉冉的身体扶着她的肩道:“冉冉,我和卞修没什么,他心里只有你。”

冉冉眯眼看着那渐渐灼亮的太阳,只觉得今早发生的事如戏中演的一样扑朔。从前她还有些利用价值能夺得皇位,如今她实在想不出唐绯语和卞修在耍什么把戏。

扬了扬手中的青桔,坦然道:“有些桔子与其挂在树上烂掉,不如早些离开。而一旦离开,就再也回不去树上了。”

感情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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