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慵第10部分阅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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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卞修对颜淘特意的关心大家都察觉到了,冉冉不由得笑起来。

这次原本即是偶遇并非事先邀约,不去也算不上多失礼。推脱现下狼狈服饰不宜,这个理由倒极说得过去。

后舱很小,却安静温暖,两人窝在一侧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墨染的眸子微闪,冉冉笑道:“刚才幸好有你在,不然我就得像鲤鱼一样游回去了。”

当时的形势,如若不想上画舫,游开确是个很好的选择。虽有些不敬,但也无人会追究。颊边发缕仍湿,颜绍辞轻轻将之捋开,偏过头,明眸中带抹深思,“槐花,有没有想过你被他发现了会怎样”

冉冉玩转着手中的香囊,沉默片刻,唇边挂上调笑,“听天命吧。我反正是个不存在的人,到时候可以扮成女鬼去扇他。”

颜绍辞瞧着她的模样笑起来,“扇他你不怕他么”

细致的双眉攒起,冉冉斜眼一睨,“当真以为我好欺负啊他如果敢对我怎么样,我一定扇他。再说我又没做错,我怕他什么”

她没有错,卞修也没有错,他们之间是一场公平的交易。于今她也只能用交易二字来诠释那场梦幻而遥远的不堪婚姻。

颜绍辞笑着连称“是”,又轻轻道:“可别再像今天一样犯傻了。”

轻柔的声音给禁闭的空间带来几许柔情,冉冉听出其中的关切,垂眸心下一暖,再抬头时已假作涎着一张脸,“以前习惯了干傻事,一时改不了,小侯爷你多担待着点,槐花会改的。”

颜绍辞抚唇笑出声,眸中尽是点点惬意。做了傻事还这般得直言不讳谈笑自如,她的性情真真合自己的胃口。

香囊被水浸透,香味却愈加浓烈,袅袅窜入鼻尖。轻嗅几下,想到卞修之前对她的关注,颜绍辞缓缓起了身,“如果他回心转意了,你还会跟他走吗”

这是颜绍辞第二次问她相似的问题,冉冉一怔,随即一朵笑凝在脸上,“我像是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人吗好马都不吃回头草,更何况我是只软脚猫。”

她会暗中注视卞修,会为他伤心难过,会为他做傻事,但是前尘若此,她绝不会原谅他,更不可能回头。当然卞修也不会在意。

颜绍辞想到自己软脚猫的戏言,不由也笑开。知她平时看似无所谓,骨子里仍是极倔的,爱上一个人不易移情,受到伤害也不会轻易回头。他自己便也是这样的人。

心底不想让卞修知道冉冉的存在,这也算是一点小小的自私吧,颜绍辞笑着岔开话题:“父亲和各位姨娘过些时日就要搬去别苑,你说府里需不需要修整一下”

冉冉低眉一笑,“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她在颜侯府低调简出,除了刚开始时四姨娘会来刁难,之后一直过得平静安逸。此番她们一离开,偌大的颜侯府人丁寥寥,怕是会显得冷清。不过有颜淘颜绍辞他们几人在她便也满足了。

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先前那名邀他们上画舫的护卫探身进来,行礼道:“小侯爷和槐花姑娘不便出外,王爷与宣国皇帝陛下特意命人送来了午餐。”

话毕,三名婢女已将饭菜呈了上来,搁在后舱唯一的一张木桌上。冉冉宽了怀,知道今日一劫已然渡过,徐徐笑开的眼眸绽出烂漫光华。

午宴结束后不久,画舫即缓缓回航,大家先后上岸。冉冉和颜绍辞则滞留到最后才离开画舫。当他们上岸时卞修已坐上龙辇,一行飞鸟低空自龙辇华盖顶上掠过,啼鸣不绝于耳。

四人又在湖边重新烤鱼,逗留了好一会才返回颜侯府,在府门前刚好遇到一位和蔼的灰衣老人。老人手中提着一个类似药箱的匣子,六十开外的年岁,面容烙着斑斑的岁月痕迹,笑容十分温蔼友善。

“淘淘,绍辞。”

颜绍辞目光转过去,忙笑着施礼,“沈太医。”颜淘也笑着站到他身侧,“沈叔。”

沈太医笑眯眯示意,“很多年没见,淘淘都变成大姑娘了。”

颜淘忙捂了下面容,挥挥手,“淘淘已经老了,沈叔别笑话我。”

冉冉在一旁听他们闲话家常,心下明了这位沈太医与颜侯府必颇有渊源。她入府也不是,插话也不是,只得在一旁玩弄着手中的香囊。原本这香囊湿了该扔掉,只是她一想到卞修嫌弃的口吻即兴起了逆反之意,仍是带了回来。

沈太医矍铄的眼神便时不时向她飘来,冉冉每每回以笑意。沈太医忽指向冉冉,问道:“这丫头是谁啊”

颜绍辞拉过冉冉,“槐花,快见过沈太医。”

冉冉行了个全礼,恭敬道:“沈太医。”

“嗯。”沈太医点点头,瞧见颜绍辞看冉冉时的眼神即已明白大半,眯眼一笑,“不说了,我刚给宣国皇帝诊治完得先回去,迟了怕不行。”向冉冉勾勾指,“你过来,给我提药箱。”

冉冉一愣,颜绍辞亦笑道:“沈太医,您这是”

沈太医一瞪眼,“就送我几步而已,让她提个药箱你都心疼啊你小时候我还替你换过尿布呢。”

颜绍辞忙住了口,嘿嘿笑了两声。冉冉憋着笑,接过沈太医手中的药箱,随沈太医走开。行了近百步沈太医停下,冉冉小心观望四周,此时正无旁人,遂也放了心。

沈太医伸手夺过冉冉手中的香囊,翻开,细细闻了很久,挑了眼道:“这东西你戴了多长时间”

冉冉不明所以,实话答道:“好像不到三个月,我记不太清楚了。”

沈太医眉眼一舒,显是松了口气,不轻不重地捏着香囊道:“这东西我带走了。”

冉冉眼皮忽忽跳起,一丝疑虑瞬时萦绕上脑海,“沈太医”

沈太医接过冉冉手中的药箱,微弓的腰背渐渐远离,“这不是普通的香囊,佩戴久了会让人身体慢慢虚弱直至卧床,若为女子,虚弱到了一定程度自然不能够生育。”

略显苍老的声音沉沉传来,冉冉眼睫滞住,黑眸中蓄满排山倒海的震惊。

片刻后当日小铺中的情形浮上来,一个名字也从冉冉心口慢慢碾压出,却未呼出口。那蓝色香囊是颜青鸾亲自为她挑选的,而几日前颜青鸾还曾无意间提起寺庙的物件必须经常带着才能辟邪,说她自己便一直将香囊带在身边。

如若属实,那再之前她于津州被官差捕获一事想必与她也脱不了干系。一次可能是巧合,两次仍说是巧合便牵强了。

冉冉一路跑进颜侯府,直奔着颜青鸾和她娘的院落而去。叶动花飞阁楼重宇间衣袂翩扬,怒气盈溢到极致,似随时会汹涌而出。

走到近前冉冉方才想起颜青鸾和她娘昨日即已离府回乡,来回至少需一个半月的时间,她找谁去

一丝涩笑倚上唇角,冉冉以袖遮住,亦掩去精致面容。忽然间觉得身心俱无着落,空飘飘不似在人间。

香儿一路寻来,终于在一大片树阴下找到了冉冉:双颊几无血色,却仍如掐得出水一般,紧紧垂着的眼睫时时透着迟滞,看去就如一朵刚摘下的花,依旧鲜嫩娇艳,却将很快萎靡。

“公主”香儿心下一抽。

冉冉抬眸,眸中亦是一片灰败,轻声道:“什么事”

香儿伸手探了探冉冉额头的温度,“公主,你没事吧”

“没事。”冉冉摇头,轻轻叹了口气。香儿随即递上一封信,“府门前守卫说有人指明要交给槐花姑娘,送过来一会了。”

信封上字迹潦草,如嶙峋树枝的轮廓,冉冉瞄了下,问道:“谁送来的”

“我问了,守卫说以前没见过那个人。”

冉冉打开信封,左侧没有落款,纸上亦只有一句简单的话:香包务必弃之,非常物。

心中涌起异样,指尖稍顿,冉冉旋即明白这是卞修差人送来的。

卞修的师娘出自杏林世家,医术卓绝。他跟随师父师娘五年,耳濡目染对药草亦知之甚深,想必那次在雨桐院他已察觉,所以才会出现有如登徒子调戏姑娘家的一幕,其实意在提醒她。今日他在画舫上凭香味认出是她,知道她仍佩戴着香囊。而以他的身份和当时的环境,两次他均不便直言挑明,只能稍后以这种匿名的方式告之。

这事卞修是放在心上的,看时间他应是回到驿馆后即遣人办理。卞修从来不是多事之人,他竟对一个陌生的槐花比对她本身还要关心,实有些出人意料。冉冉卷起信纸,凝视着一旁池塘中倒映出的漫天云彩,无奈地笑起来。

她的生活终究是不能够再平静了。

也幸得颜青鸾不在,不然今日该如何收场

她怒意极盛,直觉便是去找颜青鸾理论。只是她无凭无据,贸贸然去质问她,又有多少人会信她寄人篱下,颜青鸾再怎么说也是主人,且深得颜侯府上下喜爱。若然闹开,颜绍辞和颜淘亦会处于两难境地。自己无凭无据,他们会相信谁,或者说可以偏袒谁不论此事最后利于她和颜青鸾哪一方,抑或不了了之,结局必定会在大家心里留下不深不浅的划痕,疏淡各自之间的关系。乔迁将至,宣羽两国人民皆看重风水兆头,如若今日将事情闹大,也算是破了颜侯府乔迁的好兆头,老侯爷必会心生不悦。

扬起一抹虚渺的笑意,冉冉低头,心中亦惶惶黯淡。此时竟无人可诉,亦无人求助。以香儿的脾性,如果知晓此事定然会马上掀起轩然大波;而颜淘和颜绍辞和她虽亲近,却也不便将此事透露于他们。

只是事实真相她定要摸个清楚,断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从无害人之心,亦真诚待人,但也绝不会容人这般伤害自己。没有了皇父和皇后身份的屏障,她必须自己保护自己。如果不是她幸运,每一次都会是她极大的灾劫,她不可能被坑害了两次仍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抑郁盘旋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冉冉去后院牵了匹马一路策马狂奔,借此纾解那分愤怒与无措。直行出绵邑城到达人烟稀少处她才勒住马,恍惚间竟有种冲动想永远不再回去。

眼前多是些土墙断垣,看上去像是荒废已久的村落,空寂中带着些许荒芜,土黄的色泽盈满时间的沉淀感。此地距离普前寺已不远,因为大山的遮蔽,前日雨后湿漉的泥地仍旧未干。

泥地上有排明显的脚印,斜斜延伸至土墙断垣内。那种深沉带着穿透力的视觉感触让冉冉心尖上莫名一颤,随即抬起脚,沿着脚印踏了上去。

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回望却无自己的脚印,冉冉甩袖笑起来,这不是相当于踩着别人的脚走路么那人定不知道已经被自己这般踩过吧。恶作剧的念想竟让她心里好受了些。

到达断墙内前方脚印忽然凌乱起来,似是乱了方向,左右不定毫无规律。冉冉诧异,不知那人意图,便也跟着乱走一气。缎鞋底已沾了不少泥,原本显脏的模样却带了些孩童玩耍的乐趣。

忽听到一声咳嗽,冉冉忙心虚地小心闪进一旁矮墙后。此地静寂,声音的主人应该仍在较远的地方。过了一会冉冉悄悄探头出来,却吓得气也不敢出。

不远处走来的人竟是卞修,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冉冉顿时明白为何断墙内的脚印会忽然紊乱起来,那是因为卞修眼睛看不见,遇到断墙的障碍随即调转脚步和方向之故。撇开眼,冉冉心中恨恨地想:早知是卞修的话,她一定在脚印上多踩上几脚让他疼死。

卞修在距离冉冉十五步处停下,背对着冉冉,不知取出何物在夕阳下一闪,一道微弱光束射出。

冉冉下意识闭眼躲避那道光亮,不敢移动分毫,也不敢大声呼气。卞修是习武之人,尽管他们距离不是很近,她也不可以有大的动作。

卞修应不会单独出来,林清想必也在这附近。只是卞修他为何会远离驿馆来到这么偏僻的地方难道说沈太医替他诊治后他预感到了什么,心中也有些惶惑不安又或者他如今失明,他也如他刚才的脚印一样,茫然不知方向

夕阳下卞修闲闲而立,被残照暮光拉出一道淡淡的浮影。冉冉凝视着那熟悉挺拔的背影,心中蓦然熨帖安定起来。他们同在宣国宫中长大,此时也同在羽国绵邑遇到了最为棘手的问题,同不知前路如何。

即使从前他们是一对怨偶,他们仍旧是最最熟悉的人,他此时的身影还是给无措的她带来一丝安宁。就像在这荒芜寂寞的所在,她也不是孤身一人,有个人仍在陪她。

第29章

夜色朦朦微带凉意,冉冉骑马回到颜侯府时夜色已不早。颜绍辞和香儿正在大门前等她,看到她方才缓和了紧绷的情绪。

冉冉笑着将他们的问询搪塞了过去。颜绍辞见她神色如常,遂也未多追究,只是叮嘱她一个姑娘家晚上在外面不安全,至少得叫上他才行。

香儿给她热了饭菜,又准备了暖热的洗澡水。冉冉心下一暖,像被春水滤过。还好,她不是孤身一人,没有了皇父和卞修,仍有个亲近的人留在身边,这种感觉真好。

冉冉私下去了趟普前寺,在那香烛小铺中勘察良久却一无收获,也不知该如何下手。日头正高照,冉冉独自走在大道上,心中因有所想也并未觉察到路途遥远。

几名骑卫开道,一辆垂着黑色幔帐的马车徐徐驶过,在冉冉前方几丈处停下。黑色小窗格被撩开,一人侧眼静静看着旁侧的草丛,待冉冉经过时即浅浅出声:“槐花姑娘。”

冉冉悠悠遐思被唤回,抬眼看了下,福身行礼,“见过王爷。”

唇角勾起极好看的弧度,封沐离点头示意,“此去颜侯府路途不近,槐花姑娘上马车一起走吧。”

冉冉滞了滞,随即摇头,“多谢王爷好意,槐花走回去就可以了。”

闻言,封沐离悠然挑眉,随即掩下窗格,片刻后高大身影已下了马车行至冉冉面前。“槐花姑娘可是被本王上次的话吓到了”

袖中拂起浅淡的风,轻轻柔柔舒缓适意,冉冉笑道:“王爷这般坦然,槐花又怎会在意王爷一时的笑谈。”

似有若无的笑意浮上封沐离的脸,启唇间已转换话题,“宣国皇帝陛下暂时失明,槐花姑娘怎么看”

冉冉触及到封沐离锁在自己脸上探究的目光,心中微有讶异却仍是和他缓缓行进在大道一侧,面容平淡道:“槐花虽身在羽国,却仍是宣国子民,自然希望我宣国皇上能早日康复。”

话语滴水不漏,封沐离撤回视线轻然一笑,“宣国皇帝陛下暂时失明,一时也不用再劳烦槐花姑娘代本王挑选美人了。”

冉冉笑了笑,敛眸不语。上次挑选的八名女子尽数殒命,她也不愿再去做这等本不该由她来完成之事。

路旁草丛仍青脆,在徐风中缓缓舒展摇摆,冉冉的心也似被一点一点地撩拨着,却蓦地一收紧。香囊的事毫无头绪,但津州的事却有迹可寻,只需找到那次负责的官员即可,而其中有一人必知道实情。

微怔过后,冉冉即停下脚步,顺开颊边发缕,眼眸微眯诚挚切切,“槐花有一事请教,不知王爷可否指点”

封沐离亦停下,负手优雅而立,眉眼淡挑道:“槐花姑娘也会有事要请教本王当真让人意外。”

冉冉抬首,迎上封沐离兴致盎然的眸子,“当日在津州,衙差们能毫不犹豫地确定刺客在我家中,定是有人泄密吧。”心中不确定封沐离是否会将这种机密告知于她,遂冉冉思考过后用了肯定的口吻,而并非询问。

封沐离心思缜密,只冉冉的一句话已全部了然,朗声笑道:“莫非槐花姑娘又遇到了类似的事情,所以有所察觉”

冉冉但笑不语,静静注视着封沐离,封沐离接着缓缓道:“当晚确有一名年过三旬的男人找到衙差透露了一个住址,说是亲眼看见有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进了那户人家。”

是个男人冉冉晃了神,脑中似充盈着丝丝棉絮般迷乱起来,行礼道:“多谢王爷。”

封沐离看着她茫然的表情轻“嗯”一声,唇边是一缕如烟笑,“本王做事向来谨慎,第二日便派人查了这名男子的底细”

冉冉倏地抬起头,听到封沐离含笑的低沉声音,“真巧,居然是颜侯府的一名家仆呢。”

果真如此

听到这事实,冉冉没有过大的震惊,许是心中早有预料只是如今得到了印证。身后跟随的马车踢踢踏踏有韵律地打着节拍,草丛中未知虫鸣稀落起伏却也婉转动人,冉冉和封沐离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芥蒂和隔膜似也在这笑容里泯去。冉冉第一次觉得和这位权倾朝野的王爷拉近了些距离,原来他们也可以像普通朋友一般自如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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