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慵第5部分阅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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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实话。

“你们是一起的”

“不是。”事实。

“他为什么会在你家中出现”

“不知道。”

弗一出口,冉冉即觉不对,旋即笑起来,眸光流转,流漾着明亮的醉彩。她终究是阅历浅薄,几句最简单的话就轻而易举被封沐离套出事实,刺客的确曾在她家中出没。只这事原本就是他们认定的,也是事实,无需辩驳。

封沐离脸上笑意更盛,他瞳色深黑,乍看笑意款款,细看却是深潭。笑中竟掬起几缕冉冉略凌乱的头发梳理,发丝绕过指尖,触感极佳。冉冉心跳漏了一拍,摸不清他作何想法,却听他温温道:“只要你交出那名刺客的画像,其他的本王可以一概不予追究。”

这算诱降么冉冉曾听颜青鸾提过沐王的为人,在羽国几乎只手遮天,绝非心慈手软的善类,遂笑着作答:“王爷怕是要失望了,槐花不会画画。”

“是吗”封沐离的目光在冉冉笑如三月春风的脸上转了几个圈。

冉冉点头,神色平和中透着一股道不明的倔强。

封沐离放开她,转身回去坐下,斜倚在一侧,脸上依旧挂着淡逸的笑,嘴角的弧度似笑似讽,“世上有很多人,是笨死的。”

冉冉莞尔,透澈的眸子迎向他,“横竖都是一死,聪明地死和笨死没有区别,说不定笨死更加爽快一点。”离开皇宫后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面临这种境遇,起初惴惴惶惑,在地牢中呆了一晚渐复平静,既然一切天注定,她还有什么放不开的

日光透过窗棂铺陈而入,打在封沐离背后,将他照出一个若明若暗的轮廓。侧陈的身体看向冉冉,神色晦暗不明。

屋中一时静寂,张府尹打破沉闷道:“王爷,是否需要用刑,下官瞧这女子口风甚紧。”

封沐离未回答,只随意挥了挥手,张府尹便噤了声,暗忖莫非沐王有意放这名女子生路似有些不合常理。

此时门外有人通报:“王爷,大人,玉锦侯求见。”

冉冉眼神倏地一亮,嘴角绽出笑意,转瞬即适时掩住。颜绍辞他到底还是寻了来。

封沐离捕捉到她释然的笑容,眼眸轻抬,心中已有斟酌。

门打开,颜绍辞缓步踏入,笑着与封沐离及张府尹打招呼,寒暄过后方看向冉冉,见她毫发未伤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下。他今早起床心绪不宁,赶去冉冉的小屋后发现大门洞开却不见人影,问过邻舍才知昨晚有官兵前去,幸好及时赶到了。

封沐离抬手示意奉茶,动作优游闲适,“不知小侯爷此番所为何来”

“这位姑娘是本侯的朋友,可是犯了什么事”颜绍辞也坐下,勾起薄笑,周正有礼,在冉冉看来第一次有了些官场侯爷的气质。

封沐离视线扫向冉冉,笑容意味不明,一旁张府尹忙答道:“这位姑娘涉及昨晚的行刺事件,可能与刺客有关。”

闻言,颜绍辞挑眉,看着冉冉笑声溢出口,“可有证据”她居然能与刺客扯上关系

张府尹凝眉,“在她院中有可疑血迹,很像刺客所留。”

“院中有血迹就一定是刺客所留有人亲眼看到了吗为何就认定她一定与刺客有关”

颜绍辞接连发问,张府尹一时不知如何作答,看下封沐离,讷讷道:“这,确有人”

“张大人。”封沐离眼神轻轻射出,张府尹察言观色,立时收了口,心中暗觉奇怪,明明有人亲眼所见,为何沐王不让他说出来。

“小侯爷说的有理,确实人证物证均无,仅凭一点血迹,不足以成为证据。”封沐离拿起茶盏,轻呷一口,话未尽。

颜绍辞朗声笑道:“王爷有话请讲。”

自打颜绍辞进来后冉冉便一直沉默,无从插嘴也无需插嘴。她知道有颜绍辞在,封沐离多少得给几分面子,只是台面上的你来我往仍在进行。

封沐离笑容依旧,神色不见丝毫变化,“可是血迹也说明她有嫌疑。更何况她非我羽国子民,说她是刺客的同伙倒也过得去,若然她就此离去”

冉冉心一顿,封沐离眼神果然锐利已认出她,似乎还有意无意地暗示她可能是他国探子

颜绍辞也明了沐王并无存心刁难之意,只欠缺双方持和的平衡点,于是吟吟笑道:“王爷说得极是,所以本侯有一折中之法。”

“愿闻其详。”

颜绍辞指向冉冉,眼中带有一抹深意,“本侯能确保她与刺客绝无牵连,不过为了万全起见,她先由本侯带走安置在我颜侯府内好生看管,待王爷将此事彻查完毕后再做最后定夺,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熏香依旧缭绕,香味拢住心思各异的几个人。封沐离眼神微侧,轻风含笑道:“有小侯爷这几句话,本王自当放心了。”

冉冉抬眸,轻呼一口气,也幸亏她真与行刺事件无关,不然必得连累颜绍辞。

两人又各自场面了几句,颜绍辞便携了冉冉告辞。封沐离起身对着冉冉微微一笑,眸子悠然,“本王也宁愿相信姑娘是清白的。”

“多谢王爷。”冉冉回之笑容。世事古来皆如此,即使她家中曾有不明人物出没的事实十分明显,因着有人庇护,亦可全身而退。去侯爷府只是托辞,一旦走出这扇门,她便安然无虞了。

将门打开,五光十色和云阔天空尽数扑面而来。

封沐离看着冉冉走入融融阳光中,靠着椅背双目微阖,似是睡了过去。

一路垂着头,冉冉自觉无端惹了祸,对颜绍辞心存歉疚,惟其默默。

颜绍辞觉察到她脚步滞缓,打趣道:“早让你和我一起去绵邑你不愿意,现在不还是得和我一起去”

冉冉偷眼看颜绍辞,却见他神情怡然丝毫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心头一暖,舒颜笑道:“颜绍辞,谢谢你,你这个朋友太够义气了。”

颜绍辞毫不客气地点头,“就是啊,遇上我是你的幸运。”心里微微被朋友二字触动。

刚住了不久的温馨小屋,就这么告别了。

回京城的马车中,坐在轻裘丝缎垫上的颜青鸾闷闷不乐一声不吭,冉冉也感觉前路茫茫不发一语,只颜绍辞靠在窗前浅笑连连。

傍晚时分,马车到达京城。

匾额上“颜侯府”三个大字苍劲有力,青石围墙高达丈许,朱漆大门敞开,长长的台阶旁是四名鲜衣亮甲守卫,见到颜氏兄妹便深深行礼。

颜绍辞已数月未回府,这番回来,自然全府尽数相迎。府中人更听说小侯爷另带了名年轻女子回来,越发引起大家的好奇,各个角落都掩藏着窥伺的眼。

冉冉进门时差些一脚踩空,原来颜侯府的门槛比一般府邸高出一些,颜绍辞笑着服了她一把,“小心点。”

“没事。”冉冉提着裙摆,回头看了眼门槛,心头闪过一丝异样。

颜侯府内极为清雅,老侯爷秉着低调之态,府中未大兴土木。园林式风格让见惯了红墙高瓦崇楼层阁的冉冉耳目一新。

踏上曲折的回廊,颜绍辞笑道:“槐花,以后就安心住在这,没事了。”

冉冉无意识点头,看着旁边一道拱门失神,忽的眼前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像:一个咿咿学语的幼女在拱门边噗通绊倒,一名温柔的女子小心将其抱起走入院内。身影如涟漪,在一层层水纹扩散中逐渐消失。

“槐花,怎么了”

冉冉收回心神,茫然问道:“颜绍辞,这道门内是不是有一棵大树,叶子很大的那种”

颜绍辞略一思量,“没有吧,哪来的树,我怎么不知道。”当下便拉了冉冉前去为她准备的房间。

正在打扫庭院的中年长者韩伯瞧着他们的背影愣神,寻思着那位姑娘怎会知道雨桐苑门内曾有一棵很大的芭蕉,那棵芭蕉早在十几年前就已被雷劈毁。

第16章

月纱渡窗,清辉潜入永央宫。宫内尘埃遍地,自香儿离开后这里便彻底没了生气。

初夏的夜晚尚无灼灼热浪,风取花香,亦带虫鸣。皑皑月光相衬,空空如也的庭院顿生凉薄之意。

永央宫正殿内长几上,薄薄的一层尘埃如霜般附着其上,居中几条深深的纹路,赫然便是一个“冉”字,在微弱烛光中若明若暗。

今日是卞修生辰,曾经很多个这天的早上醒来,都会看到比骄阳更绚烂的笑脸出现在床前。那样的笑容是不带停顿,径直走进心里的。只是斯人已去,笑容亦不复闻。

宫门外忽然响起脚步声,卞修眉微皱,在看到来人是林清后方才缓了神色。

“臣遍寻不着皇上,才来永央宫,请皇上恕罪。”林清魁梧的身体弓了个礼,脸上带着一丝迫切。几处寻不到主子的身影,他猜测必是来了永央宫,果不其然。

“什么事”幽漠的语调不见愠色,双眸垂下,掩住神情。

林清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裹置于长几上,冉字被覆住。打开,内里的物件在淡淡光线下幻光流彩,璀璨生辉。

“暗寻的侍卫最近寻获几样东西,臣刚拿到就急着来给皇上过目。”

卞修拈起其中一件,眼中乍现几抹微火。

“这些出自南方一商贾人家,那位夫人声称是在卢城一间当铺所得,约是年初的事。暗卫们又循着找到那间当铺,当铺老板说是去年冬天一位年轻姑娘拿去的,当时他还因为怕这些贵重东西来历不明犹豫了很久,所以印象特别深刻。”

卞修笑了,带着流萤浅光的双眸清澈无尘,一勾一转都动人心弦。

林清亦笑道:“所以臣猜测皇后娘娘没事,那名刺客没对她怎样,不然娘娘不会单独一个人,财物也未失。”

“没事就好。”卞修低喃一句,嘴角笑意如杨柳拂水般轻柔。

兜兜转转寻了近半年,终于有了确切消息,林清也着实松了口气。感觉到卞修的开怀,林清又道:“皇后娘娘暂时未有下落,侍卫们正在各地寻找。”

过了半晌,“不用找了。”

林清讶然,以为自己听错,抬眼小心求证道:“不用,再找了”

卞修点头,笑意拂来,带着丝丝亲昵,“就让她在外面好好玩吧,她该有另外的生活。”从前她时常嚷嚷着要出去,现在终于达成心愿。

林清不甚明白,只默默地看着主子。旁人不知情,他却看得分明,主子明着冷落皇后,实则经常夜半潜入永央宫,只是他身手不凡,永央宫守卫未曾发觉。

“皇上,真的不用再寻找皇后了吗”林清不死心,复又问了一遍。

卞修轻摇头,“不用了,只要她没事,其他的不重要。”

这个结果,也许才是最好的。

即使没有那次的意外事件,他也打算寻个机会送她出宫。这个皇宫不是她的最好归宿,他也不可能是她的良人。她该有新的人生,新的朋友,抑或新的伴侣,他何必绊着她呢只是一想到她倚在其他男人怀里的影像,胸口的妒意和酸楚便会像潮水一般层层涌出。

林清向来沉默,此番琢磨了一会还是毅然抬头道:“皇上,有些事错过了,可能永远无法挽回。您和皇后本就是最美好的一对。”他跟随卞修已六年,却仍是看不透卞修在想什么。

“最美好的一对”卞修细细咀嚼着这句话。身后有淡淡的光影,意气风发的年轻帝王此时竟给人萧索之感。他忽的低低笑起来,眸中一片幽亮,“过上几十年再去找她吧,希望到时候她还记得我这个老头子。”

林清一怔,知他心意已决,暗暗叹了口气。

“别愣着,回去陪朕喝酒,今晚的寿宴可真是不尽兴。”

话毕,卞修颀长的身躯已走向外面。林清忙跟着走出永央宫,随手带上厚重的宫门。不知何处传来一阵琉璃铃清脆的声响,余韵袅袅不绝于耳,如风中爽朗愉悦的笑声。

冉冉暂且在颜侯府内住了下来,被安排在颜绍辞隔壁院落中。

今日是卞修生辰,躺在床上她也能想象得到寿宴的盛大浮华,遂不停地骂自己无用透顶,总是想着过去。说来也奇怪,原以为第一晚在颜侯府会不习惯,哪想到很快便睡了过去。

第一日天色已晚,第二日一早冉冉便随颜绍辞去拜见老侯爷。晨曦尚浅,空气中透着晴朗的味道,鸟鸣玲玲然,叫得天地一片清亮。

冉冉一路观望,不知为何对这里总有种亲切的感觉。重又路过那道拱门,冉冉问道:“颜绍辞,那里是什么地方”

颜绍辞瞧了一眼,笑中带着愉悦,“雨桐院,我姑姑和姑丈以前住的地方,他们常年隐在乡间,不过这几天就要回来小住了。”这姑姑其实是老侯爷的远房表妹。颜绍辞娘亲去的早,从小就与这位姑姑很亲,只是姑姑与丈夫这些年一直居于乡下,一年也见不上几次。

冉冉想起发生泥流那日在山上遇见颜绍辞,他即是去寻一种草药给他白头的姑丈医治,想必就是这位了。忽然间冉冉对雨桐院产生了浓浓的好奇。

“她就是绍辞你带回来的姑娘”轻柔的女声,伴着一阵香味,一盛装贵妇人袅袅走了过来,高襟橘色窄袖外袍,涡云髻高雅绾起,三支彩簪挽发,妆容端正,此刻正凝神打量冉冉。

颜绍辞在冉冉耳边如蚊语般小声道:“这是青鸾的娘。”说完笑着唤了声“四娘”,冉冉也行了个礼,“四夫人。”没想到颜青鸾的娘这般年轻。

四夫人一双美目在冉冉身上转了几下,笑道:“绍辞这是打哪捡来这么个美人”

明着是溢美之词,其中一个“捡”字却十分耐人寻味,暗含了三分讥诮。

冉冉听出其中意味,长睫扇动两下,笑靥盈盈,“多谢四夫人夸赞。”既然是颜青鸾的娘亲,便不能失了礼数加以冒犯。

颜绍辞亦笑道:“四娘,这是我朋友槐花。”

“槐花”四夫人略扬眉,“绍辞你真是心软,什么可怜的阿狗阿猫阿花都往府里带。”

冉冉宛然一笑,拂过额前散落发丝,“小侯爷心慈仁厚,是槐花的运气。”

四夫人见冉冉撩拨不起来,就如打在棉花上一样,微黯了神色。若不是女儿青鸾昨晚上哭诉了一场,她也不会起这么个大早赶来瞧瞧。细看眼前的人,浅笑弯弯恬然自如,既无羞怯之意,亦无卑微之姿,穿着打扮虽普通,却着实不像贫苦人家好拿捏的软柿子。

颜绍辞注意到四娘并不十分友善的言辞,半眯着眼,“四娘这话说远了,莫非绍辞连带个朋友回府都不可以”

听得颜绍辞庇护冉冉,四夫人柳眉微颦,“这侯府日后由绍辞你当家,自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四娘哪敢多言。”神色间隐有凄婉之色。

见状,颜绍辞笑了笑,“四娘如果没什么事,我们就先去给爹请安了。”

“去吧。”四夫人用眼尾扫了下冉冉,拖着长长的裙摆带着两名婢女悠悠而过。

无端地,冉冉觉得颜青鸾的娘对她似乎存了些敌意,只这敌意不知从何而来。

相视一笑,颜绍辞不无惋惜道:“四娘带着青鸾进府的时候不是这样,她很温柔很慈爱,现在整个人都像变了似的。”他仍记得当时四娘抚摸他头发时温柔似水的眼神,只这已成为缥缈远去的记忆。

冉冉表情滞了滞,“青鸾不是你亲妹妹”

颜绍辞摇头,又点头,“算是吧,青鸾是四娘的女儿,在这十年了,府里的人都很喜欢她,我也一直当她是亲妹妹,从没把她当外人。”

怪不得,冉冉一直觉得颜青鸾看颜绍辞的眼神不大对劲,原来不是亲兄妹,这便说得通了。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

颜绍辞兀自在一边感慨:“女人成群的地方,真麻烦。”

冉冉见他无奈的模样好像深受其困似的,有些好笑,“你家有很多女人吗”

颜绍辞伸手比划了一下,淡开笑意,“我有八个姨娘。”

“啊”冉冉略吃惊,接着笑了。别说颜家是望族,即使民间普通男子也可能有几个妻妾。

颜绍辞说颜青鸾她娘亲和从前判若两人,想必也是在侯府妻妾争斗中导致的。曾经嫁过人又带着个女儿,日子想必过得很艰难。世上终究没有十全之人,老侯爷官场清醒得意,却仍是脱不开色之一字。

冉冉七岁起就知道自己将是未来的皇后,自己的丈夫会拥有一整片后宫,这好像作为一种既成的理所当然的理念渗进她脑中。只是当初她费尽心力离开皇宫,现在想来,固然是想逃离那段痛苦的单恋,摆脱孤寂无依的宫闱生活,潜意识里其实也是不愿和很多其他女人分享卞修。不然她不会看到卞修和唐绯语浓情蜜意就心中郁郁,不会在答应太后替卞修选妃后产生最浓重的逃跑欲望。这些没有人教她,也无需人教,都是女人的天性,女人对自己所爱的人也是有独占欲的,只是在无奈的现实下不得不隐去这种念想。这也是历来女子最大的</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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