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慵第4部分阅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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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思,美丽的女子多半会对其他美丽女子抱有一份好奇。

尖细高昂的声音穿过众人耳膜,“皇上驾到”

所有人起身行礼,眼前顿时炫亮一片。卞修已换上龙袍,戴着属于九五至尊的金冠,不复前几日的潇洒不羁,多了分威仪和清贵之气。华光溢彩,光影在其身上流连,皓月风华尽显。

大家也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瑾妃,髻首微侧,斜插一枚鎏金云朵型简簪,略施脂粉,却增颜色;淡黄逶迤长裙,裙裾款款;肤若柔珠光泽匀,眼神如水气如兰,竟是个气质清淡绝尘如同随时会飞入月宫的女子,而不是妩媚妖娆的宠妃。

颜青鸾有瞬间的失神,颜绍辞双眼亦直直射向瑾妃,毫不掩饰其中的惊艳和惊诧,直到众人坐下他方才收眼。

觥筹交错,言辞晏晏,颜绍辞皆不入味,眼神不时地飘向瑾妃。心里似有什么在慢慢升腾,好像瞬间明朗,又好像全然混沌。

颜青鸾见大哥沉默不语,只在一边啜着樽中酒,挨过去低声调笑道:“大哥,我瞧槐花和那个瑾妃倒有七八分相似,不如我们把槐花也献给宣国皇帝吧”

颜绍辞神色微淡,惯笑的桃花眼染着一层淡淡的失落,“像吗我怎么一点都不觉得。”

“大哥你眼力不如我,明明就挺像的。”颜青鸾撅了撅嘴,见颜绍辞兴趣缺缺,也不再说什么。

颜绍辞在冉冉屋前唤了几声,无人回应,于是向群居地后方走去,果然在粼粼波光的河边看到了那个土黄的身影,迎着灿暖的骄阳,在光纹中泻下一地清灵,恰似走入画中。

捡起脚边的石子,冉冉斜着扔向水面。这是她刚从一群小童那学来的,石子可在湖面上连续跳跃好几次,只是她的石子一进入水面就嗖的沉下,水漂也不带一个,还真是懊恼。

“不是这么玩的。”颜绍辞在她身后观望许久,实在看不过眼开了口。

冉冉转身,依旧是只露出一双眼的姱族装扮,眼里挑着疑问道:“你玉锦侯也会玩”这玩法似乎是乡间小游戏,至少她在宫里未曾见过。

颜绍辞微微一笑,俯身捡起一小石子侧身扔出,那石子竟连打了七八个滚直逼对岸,如沾灵性。

“你快教我。”冉冉乐了,连带着眼眸越发晶亮,星芒一般。

河岸边两个身影乐此不疲地鼓弄着小孩子的玩意,漫漫遐意无声地淌过。

“你不能那样扔,得斜着擦过水面。”

“这样吗我试试。”

“力度别太大,控制不住就落了。”

颜绍辞眼里盈满笑意,在猜测冉冉会不会开口问他今日午宴的事,却一直也没等着。终于在冉冉的石子成功跳跃两次之后,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冉冉,状作沉思:“你上午不是虚弱憔悴地下不来床吗”

冉冉仍沉浸在投石成功的乐趣里,闻言,眉头一挑头一偏,“不关你的事。”颦眉顾盼间自然流露一丝俏皮的妩媚,从眼梢处晕开,悉数纳入颜绍辞的眼。

“欺君之罪可是很严重的,你说你们皇帝发现你装病会怎么处置你呢”颜绍辞似是随意提起,略带深意地望向她的双眸。

举起石子的手奇异地僵硬着,很快又放下,明亮如夜空星芒的眼眸似染了墨,变得浓重起来,“你说的对,欺君之罪很严重,我现在马上回去躺着。”是她大意,疏忽了这一点。好在她刚出来一会,也就那几个小童瞧见。

她当然不知这是颜绍辞的存心试探。

颜绍辞见她神色骤变,又肯定了几分自己的猜测:上次在河边遇见宣国皇帝时她极度反常,今日装病不去赴宴,皆是一个理由:她认识卞修。只是到底是她像瑾妃,还是瑾妃像她,无从得知。

颜绍辞也跟在她身后回帐篷,前面那个娇小的身影闪的飞快,像在躲避牛鬼蛇神一般,骄阳似乎也蒙上了一层阴霾。

白日里冉冉不敢随意外出,得装成病重的假象。一个人躲在帐篷里无事可做,就会胡思乱想,想着想着自然而然就会想到卞修。

趁夜晚无人出去透透气,夜静风清,凉风习习,心倒是平静了不少。只是不一会就下起了大雨,她仓促跑回帐篷却还是湿透了。可能是这段时间精神紧张身体劳累以致人很虚弱,当晚冉冉就发起了高烧。

有时事情就是如此,假装什么,什么就会发生。她托病不去赴宴,转而就真的“遭报应”病倒。浑身无力地瘫软,眼前一阵阵发黑,一个人昏昏沉沉地蜷在床上。

那次冉冉坠马扭伤脚的晚上下了一夜大雨,好像要洗去世上一切尘埃似的。第二日听说卞修生了病,高烧不醒,她瘸着一只脚蹦到卞修的寝宫,急得直打转。

皇父日间来看过两次,方贵妃回乡省亲不在宫内,卞修床前只她守着,外间还有几名宫女和太医。

太医已经诊断过,也喂他喝了药,可卞修还是昏迷不醒。十二岁的冉冉也不知该做什么,只不停地替他更换布巾冷敷,替他擦拭手和脖子。他从小跟着前国师练武,身体一向强健,怎么一下子就病这么严重了呢冉冉真怕他烧坏身体。

“卞修,快点醒过来啊,听到没有”冉冉抓着他的手,小手心里都拧出了汗,不停抚着他的脸唤他。

直到后半夜卞修才缓缓睁开双眸,第一眼便看见趴在床边的小小身体,脑袋上的小髻松松歪着,粉嫩的嘴唇细致地抿着,秀气的眉似打了结,两只小手仍攥紧了他的左手。

掌中卞修的手微动,冉冉就察觉到了,一看到醒过来的卞修顿时眼睛蒙上一层亮彩,绚丽至极,声音亦如迤逦山泉,“卞修你醒了,可吓死我了。”

视线瞬间交缠,眼瞳中倒映出彼此的颜容,一个喜极灿笑,一个古井无波。冉冉觉得卞修的眼神一直萦绕在自己周遭不散,有些异常,怕他烧坏了脑子,手背贴上他前额小心翼翼地问:“卞修,你觉得怎么样啊”

卞修依旧没有回应,目光只浅浅地专注在她身上,冉冉大急,瘸着腿就要去外面找太医。病中的卞修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使力竟将她拖回床上抱住。

他的鼻息就挠在她耳后,他的脸轻轻摩挲着她的发,冉冉直从耳根羞到了脖子,她和卞修还从未如此亲近过,卞修已然长成的少年身体让她既觉熟悉,又陌生地心慌慌。

因病而沙哑的声音自她耳际划过:“冉冉,我没事。”环抱她的手有力地圈住她的细腰。

“噢。”冉冉低低应着,唇角漾出柔柔的笑,两排浓密的长睫似翩飞不止的蜻蜓之翼,泄露着悸动不安的少女心思。

“脚还疼吗”呢喃轻语,带着眷眷柔情。

冉冉在他怀里直摇头,不疼,真的一点都不疼。

那次病中的卞修好温柔,记忆中怎么也拭不去。

“卞修”含糊朦胧的名字从齿间滑出,低喃中带着尘封的想念。

第11章

“大哥,你别着急,马上就到了。”颜青鸾见大哥神色不对,马车里弥漫着一股紧张悬浮的气息,开口安慰他。

近中午时分颜绍辞来找冉冉,才发现昏睡已久的冉冉全身发烫地昏迷在床上。这里唯一的大夫不在家,颜绍辞无法,只得和颜青鸾带着冉冉往顺天府市集奔去。

颜绍辞又摸了下冉冉的脸,眉宇间蹙着沉沉的忧悒,“不行啊,再烧下去人都要烧坏了。”

颜青鸾垂了眸,兀自看着一边发呆,秀婉的眉锁着。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许久不见动静,颜绍辞撩开车帘前流苏,“怎么回事”

车夫答道:“公子,城门口堵住了,所有马车都进不去,好长的一串。”

颜绍辞脸色一沉,当下抱起冉冉下了马车往城里奔去,颜青鸾提着裙摆在后面怎么追也追不上。

怀里的人已无知觉,纤细的身体透着郁郁的热,散乱的头发铺泻在她肩上他胸口,交织成这一世的命运思缕。颜绍辞向路人询问了最大的医馆,忙向着东三大街奔去,却在街道拐角处险些撞上一队豪华的车马。

队伍最前方的人喝道:“大胆,惊扰圣驾,还不跪下”

颜绍辞被挡住去路,知是卞修的车队也不便硬闯。恰巧这时林清骑马过来查看究竟,颜绍辞认出他是上次河边卞修的侍卫,“请转告皇上,颜绍辞的朋友重病需马上医治,还望皇上通融。”

林清立即回去向卞修请示,过了一会回来道:“玉锦侯先请吧。”

颜绍辞遂抱着冉冉急急穿过队伍。

金色雕龙车帘被太监撩起,半露出卞修沉静扬玉泽的面容。悠远目光落向颜绍辞,见他怀里抱着一个素衣蓬发女子,一只手无力垂落在身侧,露出小半截干净莹白的指尖,半张脸掩在颜绍辞怀中,半张脸被头发遮住,似是十分虚弱。卞修心里没来由地一刺,口已出声:“玉锦侯。”

颜绍辞转身停住,“皇上。”

“带你朋友去朕的行馆,几位御医都在。”卞修的目光又落在前方素衣女子身上,那纤弱的身体近在眼前,怔忪间却又像远在天地尽头一样缥缈无迹。

行馆就在前面,医馆稍远,且不知医馆是否还要排队,能有御医即刻医治自然最好。颜绍辞微一迟疑,当即谢过卞修,不自觉又将冉冉的脸往怀里带过一些,便随一名太监去了行馆。

卞修轻甩袖,有些讶异于自己的不安心绪,示意队伍继续前行。

替冉冉把脉的是宫里资深的刑太医,只是隔着纱帐也未看清床上的人。诊断结果是染了较重的风寒,再晚小半个时辰怕就危险了。

颜绍辞终于松了口气,这才发现后背汗涔涔一片。

冉冉醒过来时已是半夜,周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床边还趴着一个紫衣人。知道是颜绍辞在照料自己,冉冉心里涌起一阵暖意,伸手推了推颜绍辞,只是力量轻弱得像是在抚摸。

颜绍辞睡梦中感到一阵轻揉,以为是府中的小狗在挠他,遂甩开道:“别闹。”

无甚血色的唇浅柔一拂,冉冉不再去吵他,默然抬眼却看到紫檀木描金雕花床顶与淡粉色纱帐,吃惊不小,用力拽了拽颜绍辞的胳膊。

颜绍辞终于醒来,宽怀的一笑让眼眸染上了阳光,伸手探了探冉冉的额,如释重负般点头:“没事了。”

“这是哪儿”冉冉环顾屋内,茫然问道,声音重重地喑哑。

“这里是”颜绍辞蓄意一顿,也不忙着答话,欣赏了好一会她的茫然才凑到她面前不怀好意道:“顺天府宣国皇帝的行馆。”

不出意外地看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恐慌,颜绍辞强按住她坐起的身体笑道:“放心吧,没有人瞧见你。”

当然是没瞧见,不然也不会只他俩在这屋里。好在她只是个普通人,卞修不可能亲自来探望。一时无语,冉冉两眼无神地盯着床顶上的雕花,屋里静的似只剩下她睫毛上下起伏翩飞的韵律。

“你认识他对不对”颜绍辞侧身坐在床沿上含笑看她,不动声色地挖了个小陷阱。

冉冉思绪混沌,不假思索地回应:“不认识。”

“我还没说是谁,你就猜到了”

冉冉睨他一眼,脸一垮,扯过被子蒙住脸。

“好了好了,我不问就是,你是病人都依你。出来吧,别闷坏了。”

颜绍辞只得妥协,谁教她是病人呢上前掀起冉冉的被窝,露出她苍白的脸,嘴角的笑容无力却带着点得意。

哼笑一声,颜绍辞替她拢好被角。

昨夜风骤雨急,今夜已是月色皓皎。繁星坠落湖中,如星雨漂浮,铺开一池烂漫。屋内袅袅熏香未曾停歇,伴着熟睡之人悠然入梦。

卞修倏然抬眸,这般宁静春夜却心绪难宁辗转难眠,悄然起身,着好衣袍后跨步入隔壁内间。借着外间烛火,依稀可见那熟悉的面容,呼吸匀匀宁静恬合,俨然已在睡梦中。闭上眼的谭瑾儿和冉冉几乎无异,只是一睁眼便能分清,一个清冷似水不食烟火,一个明如朝阳娇俏灵动。

当日一意孤行留下谭瑾儿遣散众秀女,不仅太后震惊,整个后宫亦哗然。只是朝廷之事卞修会多方权衡,后宫之事却独断专行,太后见他心意已决,只得应了,连带着对这位酷似前儿媳的瑾妃也极不入眼。

凝视许久,修长的指轻轻落向谭瑾儿,在她睡颜上方沿着五官一路游移,落下暗暗的淡影,许久不曾唤过的名字喟叹般溢出:“冉冉”

窗外树影婆娑,在窗下映出清淡的墨色。颀长身姿离开后,谭瑾儿双眸睁开,静默片刻翻身朝内,却再也阖不了眼。

午夜的行馆在沉睡中,只有定时巡逻的御林军出没。卞修拣着寂静处慢走,挥手喝住行礼的守卫,行馆依旧安静如水。

林清寻了来,他向来寡言,只跟在卞修身后。卵石小径暗香间两人静静走了一段,卞修见他几度欲言又止,敛眉轻声道:“林清,但说无妨。”

林清健硕的身姿微躬,声音持和,“皇上交代的事儿,臣已查明,确如皇上所料。”

“是吗”低喃的话语听不出喜怒,幽暗中一缕轻叹似宽了怀。

“可要臣派人继续寻找”

“寻着了又能怎样”声音在晚风中带着一丝恍惚。

林清细细揣摩主子的心意,却默默不可知。

旁边一处屋内仍掌着灯火,卞修微诧异,招来一名守卫问话,守卫恭敬答道:“是羽国玉锦侯和他的朋友。”

卞修这才想起白日里的事,一念倏闪,莫非那女子还未脱离危险眼神微敛,向着灯火处缓步迈去。

颜绍辞替冉冉拢好被角,正欲消遣她几句,门忽的轻轻被推开,伴随一阵暖风和不容忽视的强烈存在感。

“皇上”颜绍辞讶然呼道,进门处金冠束发长身玉立的人绝对是宣国皇帝无疑。这一惊不小,万料不到卞修会深夜在此出现。颜绍辞音调略扬,一是惊讶,二是有意提醒床上的人。

冉冉未听到开门声,一时摸不着头脑,以为他在诈自己,沙哑道:“你想拿皇帝吓唬我啊”

“朕有那么可怕吗”声音疏疏带抹探究的意味,卞修似夜沉眸扫向床间,视线却被婉雅纱帐所阻。

冉冉心跳滞止,随即狂如战鼓,圆睁的眼与颜绍辞肯定的目光对上,反应过来忙不迭彻底钻进被窝。这个时候她也顾不得君民之礼,只要不让卞修瞧见她就成。

颜绍辞的声音从被窝外传来,让她心安不少,“我朋友向来胆小,还请皇上莫怪罪她的失礼。”

卞修走近,见被窝静置不动,漫不经意地笑了。他向来也不甚拘泥于礼法,更何况在宫外,遂也不以为杵。

“玉锦侯的朋友没事吧”卞修又扫了眼隆起的被窝,心里泛起的好奇自己也觉吃惊。背对烛光,他的神色隐匿在暗影里,声音却顺着光纹传出。

颜绍辞微笑道:“刑太医已经开了药,她也退烧了,多谢皇上出手相救。”

“玉锦侯对潼州百姓仗义之助,朕铭感在心,他日邺渊之会,当亲谢贵国圣上。”

邺渊之会乃是宣羽两国皇帝盟会,自三十年前开始举行,每五年一次,地点为宣国和羽国相邻的两个边境大城谭贡和邺渊相轮。金秋又是盟会之期,地点轮到羽国的邺渊。

“皇上谬赞,颜绍辞汗颜。”

冉冉在被窝中咬唇,这两人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被窝里闷闷的,她几乎不能喘气,只能硬憋着。听到卞修开口,越发屏气屏得难耐。

卞修发现被窝稍抖动,竟觉察到里面的人心生不耐。深眸倏抬,幽瞳中笑意起,心上烦闷似乎消去不少,闲闲地继续与颜绍辞相谈,而颜绍辞亦含笑应之。来来往往直有一炷香时间。

冉冉又急又闷,小心揭开一道缝隙呼吸新鲜空气,终于听到颜绍辞恭送卞修离去的话语,也从缝隙中看到门扉边一角浅青色衣料悠然闪过。

“出来吧,他走远了。”颜绍辞倚靠在床柱边,目光湛然,好奇与失落并辔而行。既想要挑开那层薄纸,却又隐隐感知那是一块禁忌之地,不能随意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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