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北海道之旅 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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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确实很久了,”耿朝忠努力的捕捉着农妇口中的信息,“我记得,这里原先也有一个车站啊!”

“哪有什么车站,你不是本地人吧?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农妇狐疑的打量着耿朝忠,脸上带着农民特有的古朴倔犟,“这里有个骡马站,还是九年前刚建的,最早的车站在那边啊!昭和元年陛下继位,市政厅说人和骡马不能再混在一块,所以把骡马站都迁到了这里,你不知道?”

老子怎么知道?!

“记混了,记混了,”耿朝忠心底汗如雨下,连忙给农妇鞠了一躬,拉着香子快步往回走,边走边说:“我们那个时候还不太正规,车子都是随便停的,谁知道现在发展这么快。”

“嘻嘻,骡马站,原来你小时候都是跟骡马一块进城的。”香子捂着嘴窃笑。

“是啊,那时候还很穷,能搭个车就不错了,哪能挑三拣四。”耿朝忠松了口气。

“我看你就像一头大骡子。”香子风情万种的横了耿朝忠一眼。

“嘿嘿”耿朝忠只能干笑。

“其实这几年帝国发展确实很快,我没来过北海道,不过也听说,北海道这几年变化很大。”香子点了点头,假装没看到耿朝忠的尴尬。

“多谢,不过那个车站应该也不远。”耿朝忠汗颜,也为香子的“善解人意”松了口气。

是的,北海道变化很大,从明治时期,日本人口开始爆炸,大量移民来到北海道开垦土地建立城市,这里的城市面貌可以说年年都有变化,这倒是个好借口。

不过最关键的是,香子对自己还是很信任的,但如果再出什么岔子,恐怕神仙都救不了自己。

那时候

耿朝忠侧头看了香子一眼,香子正踮着脚尖走路,不停的打量着四周的景物,脸上还挂着清纯的微笑——此时的她,不再像是一个精明毒辣的女特务,反倒更像是一个回家寻找父母的小女孩。

希望你不会发现什么

耿朝忠的心里暗暗叹气。

两人又往回走了十几分钟,终于看到一个挂着“车町”木牌的站台,零零散散有几个人站在那里等车,看来这就是所谓的站台了。

耿朝忠松了口气,连忙拉着香子站到了站牌下,不过此时的站牌很简陋,也没什么站点提示,当着几个本地人的面,耿朝忠也不敢询问太多,生怕言多必失,再搞出什么纰漏。

等了小半个钟头,远处终于传来了汽车马达声,旁边一阵躁动,显然是班车到了,不过等车开到近前,耿朝忠才发现,所谓的班车竟然是一辆三菱大卡车!

大卡车卷着滚滚灰尘,一个急刹车停在众人面前,一个满脸胡子的粗豪司机从前面探出头来,嘴里还叼着一根烟,大喊道:

“一人一厘钱,都放到箱子里,不给钱的,揪送警察局!”

“上车喽!”

欢呼声中,众人一拥而上,轻车熟路的爬上了卡车的后车厢,车头的顶部钉着一个木箱,每个人上了车,都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币,丢到那个木箱里。

“你看,还是一厘钱,十多年都没涨价。”耿朝忠指着车道。

“好有趣,”香子却浑不在意耿朝忠补救的言辞,她双目放光的看着卡车,揪着裙摆,掂着高跟鞋,三步两步爬上了车。接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纸币扔进木箱,然后伸手“通通通”的拍着车头,大声提示前面的司机:“人都齐了,开车,开车!”

“疯了?”

耿朝忠对香子疯狂的行为有点无法理解,不过眼看着司机发动了汽车,连忙一个箭步赶了上去。

香子学着众人的样子,一屁股坐在了车厢底板上,任由黑色的污渍弄脏了洁白的裙摆。耿朝忠看了一眼油花花的底板,犹豫了一下,还是和香子并肩坐在了一起。

“北海道真好玩,现在还用卡车拉人。”香子低声在耿朝忠耳边说。

“很奇怪吗?你又不是没见过军人坐卡车的样子。”耿朝忠无语的看着香子。

“我见过,但是没坐过啊?我只坐过火车和电车,还没坐过卡车。”香子认真的说道。

“好吧,”耿朝忠只能表示认可,顿了顿才意识到了什么,问道:“你是哪里人?”

“你终于想到问我这个问题了,”香子幽怨的看着耿朝忠,“我是伊豆人,离东京不算太远。这回回国,我还没回自己的家乡看看呢。”

“哦,我们明天就动身去伊豆。”耿朝忠说道。

“真的?”香子的眼睛里闪耀着喜悦的光芒。

“真的。”耿朝忠的眼神很认真。

他可不敢在北海道再呆下去了,时间长了,谁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

“太好了,我樱井姑妈一定很高兴见到你,”香子兴奋的诉说着,“她一直说,我长大了一定可以找一个很好的男人,还有,我的重田表弟也应该长大了,他小时候可胖了,现在应该已经是个大胖子了吧?”

卡车在轰隆隆的向前开着,耿朝忠微笑看着兴奋的香子,从香子的诉说中,他没有听到任何有关她父母的讯息,有的只是姑妈,表弟,和一些似乎是失足女子的故事

耿朝忠的心突然抖了一下。

无论立场如何,在每个人的家乡,他们或者她们,也只是别人眼中普通的那个他们或者她们啊!

“铁厂到了,下车的赶快!”

经历了数次停车后,司机口中终于喊出了铁厂的名字,而室兰郡只有一个铁厂,那就是北炭轮西铁厂。

“到了,这么快。”香子似乎还没有从倾诉中清醒过来,她使劲的摇了摇头,歉意的看了一眼耿朝忠——刚才她只顾着自己说话,一直没注意到耿朝忠都没有开口过。

“没关系,我喜欢听你说过去的故事。”耿朝忠微笑道。

“快下车吧!”香子掠了掠额前的刘海。

两人提着行李箱走下车,耿朝忠迈着“轻车熟路”实则“漫无目的”的步伐往里走,香子则好奇的东张西望着周围的环境。

轮西制铁厂,顾名思义是一座大铁厂,前面是高高的高炉,还在冒着滚滚黑烟,中间则是一大片倒满铁砂和矿石的场地,耿朝忠瞄准了高炉后面的一条小径,按照常识,铁厂后面应该就是员工宿舍,也是“伊达之助”小时候的家。

对这个自己亲手结果了性命的日本特务,耿朝忠的心里早已没有了仇恨,有的只是对他那善良而又执着母亲的唏嘘,那个善良的日本老太太,也永远不会知道,是自己这个中国人结束了她儿子的性命,却又成了她名义上的儿子。

这种复杂的感受,一直萦绕在耿朝忠的整个旅途,不知为何,他的心底有一种隐隐的愧疚感——无关对错,只是出于人性的本能。

“你似乎很伤感。”香子轻轻的摇了摇耿朝忠的臂膀。

“是啊,好久没回来过了。”耿朝忠感叹道。

“如果你觉得不开心,我们今晚就离开。”香子小心翼翼的说道。

“走吧!”耿朝忠没有多说,继续向前走去。

这回耿朝忠的判断没有错,穿过这条狭长而又布满煤砟子的小径,果然是一排破旧的平房,平房的前面,还有数名裸露着半身的强壮男人,他们正蹲在平房的前面吃饭,偶尔抬起头,也对面前这两个西装革履的男女没有丝毫的在意——繁重的体力活动,早已磨灭了他们仅存的好奇心。

“这就是你小时候住的地方?”香子看着这些粗犷的男人和充满着原始工业化气息的环境。

“嗯,中间的那座屋子就是我小时候的家,自从我父亲矿上出了事,我就没有再回来过。”耿朝忠点了点头,停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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