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赋第4部分阅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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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叶惊惑地望着我,“郡主如何得知”

我一怔,亦是被自己吓了一跳。

我如何得知九王的目的是割地而不是开战如何得知

莫非,我曾在史书上见过却只是隐隐约约一点模糊的影子,自己以为忘记了,却在一点细微的触动之下,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那么,学长霍戈,会不会比我记得更清楚一些呢

“主君对这件事怎么看他说过些什么”

“主君没有对我说什么,不过,我听伺候九王的女奴们说,主君执意请九王备战,九王很是生气,当着主君的面发了很大的脾气,让当庭议事的将领官员们面上都很难堪。”

“这么说,九王是不会接受主君的提议了”

“是不过”茉叶欲言又止。

我叹了一口气,“我如今身陷囹圄,不是这个人手中的一枚棋子,就是那个人案板上的一块肉,还有什么消息是我听不得的”

再坏,也不过是如此了。

现如今,我对九王来说,还有那么一丁点利用的价值,等到冒顿果真如他所愿将地让了出来,那时,才真正是我任人宰割的时候了。

又或是,冒顿不堪一次又一次受辱,挥兵北上。

那么,我这个匈奴j细的日子怕也不会好过。

战,是死;和,亦是死。

从这场阴谋开始酝酿的那一刻起,我这枚棋子已注定了消亡的命运。

第六章阴谋2

“我还听、还听奴隶们说,不管单于肯不肯割地向九王道歉,九王都要将郡主赐死,尸体于匈奴五月茏城大会的时候送往匈奴。”

“这是什么道理”我蹙眉,“这样做不是在逼冒顿兴兵作乱吗”就算冒顿再理智再隐忍,怕也不堪忍受东胡如此折辱吧说到底,我也是匈奴敬献给东胡王的礼物,这礼物就算再不好,也断然没有毁掉之后再退回去的道理。

“将这些话传到匈奴是是主君的意思。”

“霍戈”我默然片刻,心头恍悟。

他这么做,无非是要激怒冒顿,唯恐他和九王打不起来。

如此说来,入我以罪,嫁祸给冒顿,九王不过是可以得到一块地,用来彰显东胡的神威。而真正的受益者,却是傀儡王霍戈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好好一个连环计

我的心忽然疼痛起来,像被一柄极细的银针刺入,再深入地剜了一下,血便带着汩汩的热气,喷吐出细小的花沫。

自从茉叶来过一次之后,小奴隶惊讶地发现,被囚禁多日的贺赖郡主一切生活作息都变得正常起来。

霍戈的所作所为,我不予置评,但起码有一点他是说对了,“要好好休息,养好自己的身子。”

当所有对他人的依赖和企盼都已成为奢望的时候,除了我自己,还能相信谁

只是,任史书的记载如何详尽,任我自以为对未来如何了解,我还是做梦都没有想到,再见到冒顿时,会是这种情景。

以至于多年之后回想前程,还有一种身悬半空,恍惚不真实的感觉。

是夜,风冷露重。

我忽然被一种奇特的声音惊醒,撩起小窗的帷帐向外看。天为满月,山影青青。那声音犹如冷泉自山间淙淙流过,又似夜枭的啸鸣,尖锐地穿透阴冷的空气。

伏琅

我愣怔半晌,霍地将帷帐扯了下来。

正对着这一线细小的天窗,伏琅一袭黑衣,被月色洗得微微泛白。看到我,他轻轻取下含在嘴里的竹哨,微微颔首。

我的眼眶霎时激动得泛了红。

他对我打一个噤声的手势,身影一闪,没入月光照不进的暗影里。

过了一会儿,帐外似是传来几声闷哼。

我双手握拳,紧张得心都快要跳出胸腔。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细微入耳的声音蓦然被吞噬在黑夜里,四周寂寂。我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静静地立在黑暗里。

时间缓慢得仿佛被一只巨手拖住了尾巴,但又似乎快得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只听“嘶”的一声裂帛之声,厚厚的帐帘生生在我眼前裂为两半,半空中划过一道弧形的刀光,直直朝我头顶落下。

我还来不及发出惊呼,鼻端蓦地荡起一股血腥味,霎时,暗红色的鲜血,如同泉涌明亮的月光下,飞散的血珠溅在我的脸颊眉梢,被割断了咽喉的东胡士兵软软地倒在我的脚下,他手中的长刀哐啷一声砸在我的脚边

门口,逆光而站在正是身穿黑色甲胄的伏琅。

“跟我来。”没有一句多余的解释。他的腰挺得笔直,手上握着一把尚在滴血的长刀,比任何一个人更像地狱中的修罗,可是,即便他脸上没有一丝笑容,那一双清淡冷定的黑眸让我只看一眼便觉得安心。

我什么也没问,点了点头,绕开身边那具扑倒的尸体,跟在伏琅身后,闪出了囚帐。

帐外,月如寒霜,霜白的月色之下那情景宛如修罗地狱,空气中弥散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虽然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情景,但我的指尖还是微微有些发凉。

在营地里我们不敢骑马,只能仗着路熟,绕开巡逻的士兵朝营外走。

大约过了盏茶的工夫,蓦地听得身后一阵马蚤乱,被发现了吗我脚下一滑,伏琅及时搀住了我。

“不要怕,那是东胡人刚刚发现粮草被烧。”

我愕然回头,果见一捧火光直冲天际。红色的火焰舔着黑色的天幕,在半空中盛开无数朵烈焰繁花,隐在暗夜里的云层被火光点亮,翻腾起大海般的狂涛,折射出万千道光芒。如此胜景,却并非人间仙境。

又起火了

我一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东胡人不是诬陷郡主纵火行凶么这火要是不放,似乎有点对不住九王。”伏琅轻轻哼了一声。

我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从前,我认识的那个伏琅是从来不会表达自己个人的喜怒好恶的。他忠于自己的主人。主人的意志就是他的意志,主人的命令就是他行动的号令。

我忽然心有所动,一边跟着他继续小心翼翼地朝营地外跑,一边好奇地问:“伏琅,你是怎么知道我被九王诬陷这件事的呢”

伏琅的封地远在极北的贺兰山脉。他又是被冒顿故意贬去那里的,消息应该很闭塞才对。

伏琅的眼神闪过一丝冷厉。

“有一件事,伏琅要对郡主禀明。”

“什么事”我被他的严肃吓了一跳。

“其实,伏琅离开郡主,受封于单于,并且愿意回到贺赖,实是因为接受了单于的一项密令。”

“密令”我脚步微微顿了一顿。

伏琅见状,皱了皱眉,忽然一把将我夹在肋下,发足狂奔起来。

“喂喂喂”风“呼呼”地从我的口中灌入,将所有抗议逼回喉咙里。

我只好闭上眼睛,罢罢罢,如此亡命时刻,好奇心是会害死人的,还是暂时压制一下吧。

“我回去是为了调查贺赖一百多口人命的死因。”飞奔中的伏琅居然还能心不跳气不喘地回答我的问题。

可是,贺赖的灭族之祸难道不是冒顿一手造成的吗

这其中莫非还另有隐情

我心头疑窦更深,却苦于无法开口询问,一口气憋在心里,随着他飞奔的速度起起伏伏、游游荡荡。

渐渐地,我们离营帐远了,黑黢黢的群山在夜空中勾勒出峰峦壮阔的剪影。

我心头一阵激荡。

出来了吗已经逃出来了

只要进入阴山山脉,没入那绵延险峻的群山之中,便犹如两滴水汇入茫茫大海,纵有追兵亦不足惧了。

伏琅立定,稳稳地将我放了下来。双足踏上实地,我狂跳的一颗心也慢慢平复下来。望了望静谧的四周,眼中闪出一丝疑惑。

不是要徒步翻越阴山吧

才这样想着,却见伏琅将竹哨放入嘴中,一声幽咽的低啸声袅袅腾腾升入空中。接着,密林之中响起两声马嘶,一高一低,似是相互应和。

哨音还未落,两匹毛色赤褐的长腿战马就到了,居然是典型的东胡战马。就算藏在林中被人发现,估计也只会被当作军中走失的马匹而不会怀疑到有匈奴人潜入。

“你考虑得真周到”我赞一声,迫不及待地攀住缰绳,纵身一跃,跳到马背之上。

勒马回望。

火光山色都显得那样遥远,仿佛俱是远天沉默的背景。

我想起初来东胡之时,曾对茉叶许下承诺:“不管是在哪里,我都会和你在一起。”那时虽也知这承诺脆如薄冰,不堪承受一丝一毫的威压。但却没有想到,这一日会来得如此之早,如此之迅疾。

别了,茉叶,不要怪我狠心。

东胡纵然有千般不好,但我仍然坚信,有霍戈在一日,他定不会与你为难。

在这一点上,我信任霍戈犹甚于冒顿。

其实,即使到了现在,我也不相信霍戈会真的杀了我。他一面将九王赐死我的谣言传入匈奴,一面又派了茉叶前来安抚我心,要我好自珍重。

我想,我完全能明白他的苦心。性命危险自是不会有。

但,纵使如此,却仍然无法释怀,他居然和冒顿一样,在权术阴谋的较量之中,牺牲了我的自由。

毕竟,他是与我一样,来自和谐友爱的文明社会。怎么能如野蛮凶悍的匈奴人一样,无视他人的意愿和决心呢

别了,霍戈。

只愿有朝一日,你我还能再度相逢,相视一笑。

“走吧。”我一提缰绳,遥望着南方群星璀璨的夜空,“伏琅,我们去中原”

第七章盟约1

意料之外的,伏琅竟然摇了摇头,“不,郡主,我们要回王庭。”

我一愣,忽然有些想笑。

这是我认识的伏琅吗是那个总是听命于人,从来不曾自己拿过主意的伏琅吗思及此,一个念头蓦地从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稍纵即逝,快得让人抓不住。

会是那个人派他来的吗他会听命于那个人吗

不不不

我用力甩了甩头。

“驾。”伏琅早已当先一步,打马冲了出去。

我忙振了振精神,紧跟在他身后。

前方是一道入口狭窄的峡谷,两面高而陡的悬崖夹道而立,穿堂风袭面而来,卷起沙,阴冷刺骨。

抬头,望不到黑黢黢的天,空气里有种让人心神不宁的危险气息。

是追兵吗

这一路走得太过容易,反而让人心生怀疑。

在冲进峡谷的一瞬间,伏琅解下缚在背上的弓箭,握于手中。

我们一路疾奔。十米,二十米,一百米胯下的马匹仿佛亦嗅到危险的气息,亢奋地撒开四蹄,如飞一般掠过,两边的悬崖,阴森森地压了下来。

蓦地,伏琅座下的马匹一声惊嘶,前蹄离地人立,几乎将伏琅摔下背来。我赶紧勒马,防止慌乱之中两马挤做一处,相互踩踏。

惊魂未定,眼前却陡然一亮,数不清的火把燃起来,从崖下连绵到崖上。火光映着刀剑的寒光,嚣张地刺痛着人的眼。

追兵追兵终于来了

我一咬牙,朝伏琅的坐骑猛下了一记狠鞭。战马吃痛,发出一声惊嘶,旋风般朝着峡谷外奔了出去。

此处离出口不过百来丈的距离,希望伏琅能够脱离险境,平安归去。

像是明白我的意图,伏琅并没有片刻犹豫,借着追兵刚至,统领还未及发令之际,在一片森寒的光影之中,冲出峡谷。

我刚刚松了一口气

“曦央,你这是想去哪里”崖上,火光之下,翩然转出一个人来,修眉朗目,温温地笑着,像是邻里之间相互打着招呼,和平日的霍戈没有什么两样,但我知道,那清浅平静的面容背后藏了多少危险。

我亦回他一个微笑,只是,笑意还未开到唇角,蓦然听到一声惊呼:“郡主郡主”

我眼看着茉叶从霍戈身后扑出来,扑到崖边,像是想要冲下来了,却又被人狠狠拽住了胳膊,只能徒劳地哀哀呼唤着。

“你想做什么”我失声道。

“没什么,我带她来接她的主人。”霍戈仍是笑着,仍然是那样温朗明净的笑容,亮在霍霍寒光的悬崖之顶,却只让我感到彻骨的寒意。

我错了吗

我信错霍戈我本以为,无论我做了什么,他都不会迁怒于茉叶。他原本是那样开朗明理的一个人。

他善良,温厚。

他曾以生命护我,而彼时,我不过是他身后无数个追随者其中的一个。

可是现在,他竟然以茉叶来要挟我。

他再不是从前的卫子霖了吗

或许

早就不是了。

“这件事与她无关,如果你还是从前的你,那么,请放她走吧。”

霍戈轻轻一笑,“我不是从前的我那我是谁”

“你是”我咬了下唇,“英明伟大的东胡王。”

霍戈听了,大笑起来,笑容里全是嚣张嘲讽的味道,“贺赖曦央,你也学会拍须溜马了么只是,我并不英明也不伟大,这件事也没有谁为难谁,有的,只是谁成功谁失败而已。”

谁成功

谁失败

我低头苦笑了一下,再仰起头来时,笑容已完全自唇边消失,“茉叶,别怕,记得我说过的话么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和你在一起。我会陪着你的,黄泉路上,你不会独行。”

我并不怕死,我只是怕,死在他人名利权欲的争夺场上,死在我曾经依赖信任的人手中。我还记得,那些年少不为人知的心事,还记得,阳光下那个少年纯净温暖如水晶般的笑颜,亦还记得,在我最绝望无助之时,心头那一丝唯一的牵绊。但此刻,眼前笑如春山的年轻君王,手握着权利的剑柄,统领万军冲锋陷阵带着杀伐决断的枭悍之气。

他对我说,我们之间有的,只是成功与失败。

成功出逃,或是失败被擒。

原来我们之间剩下的,只有这些。

利剑出刃,必要嗜血。

而我,不愿做那一只待宰的羔羊。

我不愿。

所以我要赌。

我赌,在九王和冒顿两军对峙未决胜负之前,霍戈绝不能让我死。

他不能让我死,亦不能让我逃回匈奴。

是以,他宁肯放弃追杀烧毁粮草的敌人而来拦截我。

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显然已经失败,那么,我要如何才能保全我自己如何让远在王庭的冒顿得知霍戈的阴谋与野心如何让历史循着既定的轨迹按部就班地走下去

霍戈的脸色明显一沉,但很快,又被惯常温和的笑意所掩盖,“我知道你们主仆情深,轻易不愿分开,但也不用到黄泉路上去相伴。这样吧,你回去之后还是让茉叶伺候你,让你们朝夕相处。”

这算是霍戈所做出的让步吗

让我不再孤零零一个人被囚于行帐。

但我要的,并不是这些。

我暗暗蹙眉,转头凝望着峡谷出口的方向,沉思不语。

身后,马蹄声纷乱杂沓。一队东胡士兵冲进了峡谷,奔到我面前,团团将我围住。

无路可走,亦无路可退。

我轻轻理了理鬓角散乱的长发,冷眼笑道:“我回去,不过也是一个死囚,既然曦央非死不可,又何必等到五月的茏城大会呢主君,就让这峡谷,成为我们主仆的埋骨之所吧。”

听到了吗伏琅

把这里的消息带回去给冒顿吧。

我会让他知道,这一切,都是霍戈的阴谋。

围住我的士兵们起了一阵马蚤乱,有人拔刀在手,寒光铿然映亮了我的眼眸。

霍br&gt;</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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