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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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午后,天空蓝得没有一片云,秋阳高照,白花花的阳光穿过层层树叶,晒得人睁不开眼睛。

一男—女往大安森林公园的人行道上走着,男子走在女子右前方,不着痕迹地挡掉大部分的阳光。女孩子的皮肤晒多阳光会长斑,不好看。

女孩子绷着脸低头走路,似乎满怀心事,又像是在和谁怄气似的,并未发现同行者的体贴。

“还在生小妞的气?”

“这样也值得生气的话,我早就被她气死了。”

“小妞儿没有恶意,你不要跟她计较。”

没有恶意才怪!袁若凡哼了一声。

“她只是故意的而已!出社会还伸手跟爸妈要钱,这种行为最要不得,我实在看不下去。”

萧君严双手插在口袋,神情一振轻松闲适。“她才二十二岁,有点孩子气也不为过,给她多一点时间,她会长大的。”

袁若凡认为这种说法更不中听。

“她就是有你当靠山,才会一天到晚乱买东西。你不劝她节制已经过分了,还一直替她买单。”

萧君严没回答,但眼神已经说明心中想法。

如果他偶尔施惠也被列入助纣为虐的黑名单,那么制造小暴君的始作俑者该当何罪?照这种算法,袁家二老理应切腹自杀。

将他的沉默解读为内疚,袁若凡大肆发泄心中的不满。“她那种花钱法,谁养得起她?”

萧君严忍不住插嘴道:“你爸妈养得起。”

“她不是学生了,不能拿爸妈的钱!”

没孝敬爸妈已经够糟了,何况当伸手牌?哪有那么“老”的孩子吗?袁若凡无法认同妹妹的做法。

“你这么想,小妞不见得也这么想。既然你爸妈不以为意,你又何必追究?反正又不是花你的钱。”

心中一把怒火烧到顶点,袁若凡的声音显得冰寒。“你是说我管闲事喽?大家都很愉快,只有我一个人乱吠。”

萧君严试着分析给她听,希望她降降火气。天气已经很热了,不要让温度变得更高好吗?

“人生在世,活得愉快比什么都重要。现阶段小妞觉得名牌能够带给她快乐,这没有不对。”

“问题是她每个月的薪水根本不够她花!”

萧君严揉着额角,感到耐性一点一滴的流失。大妞的脑袋僵硬如化石,要说到她开窍,很难很难。

“我知道小妞一个月只赚两万块,但你爸养得起她,你妈也是名牌爱用者。瞎拼一来能满足自己的欲望,二来又能增进母女感情,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小妞爱买有什么不对?”

“照你这么说,多管闲事反而是我的错喽?”

袁若凡口气愈趋沉冷,就快翻脸了。

谁对谁错真的有这么重要吗?大妞什么事都要分对错,真是死心眼!从小到大一个样,真是败给她了。

萧君严暗暗叹了口气,感到很无力。

“选择只有好坏,没有对错。”

有时候甚至没有好坏,而是缘分,像他不就爱上男人眼中的恰某某吗?范宇诚对他喜欢袁若凡大呼不可思议。

袁若凡用高分贝音调问道:“要是有一天老爸被公司扫地出门,老妈的工作室倒闭,再也供养不起小妞昂贵的嗜好,那怎么办?我是不会帮她还债的。”

萧君严见招拆招,一一接下她的攻势。

“你假设的前提不可能成真。你爸是跨国企业的高级主管,公司没他不行;你妈的工作室生意好到忙不过来,还把客人往外推。他们根本用不到女儿的钱,工作只是小妞杀时间的消遣,何必太认真?”

“但…”

“但你不但没拿爸妈的钱,每月还固定给他们一笔钱,一年三节包红包,我都知道。”

萧君严语气平淡得像古井无波,却找不到一丝开玩笑的口吻。有些事情趁早挑明了讲,心中才不会存有芥蒂。

“你是你,她是她,小妞已经成年,有自己的想法,你虽然是她姐姐,却没有资格替她决定生活的方式。”自由最可贵了。

“因为她是我妹,我才劝她,你以为我时间多喔?换成别人,她跪在地上求我都懒得管。”

“我知道你是好心,但好心不见得能成就好事。”

“别跟我玩绕口令!我很笨,听不懂。”

“拿我弟做比喻好了,有时我明明知道他的做法有欠商榷,但我也不说破,让他自己去闯。什么事都事先说破,那有什么好玩?”

袁若凡张嘴想要反驳,却发不出声音。

他就只知道玩!他和她同龄,二十六岁的人还满脑子玩玩玩!

痞子!他真是病人膏肓,救不回来了。

萧君严温和地道:“如果你爸妈不认为小妞的行为值得非议,甚至喜欢让女儿赖着缠着的感觉,那你何必声讨小妞?”

袁若凡哑口无言,找不到话反驳萧君严的“谬论”

是啊!小妞随口一句甜言<imgsrc="image/mijpg">语,都能逗得爸妈眉开眼笑乐不可支,她的实质馈赠却只换来“我们收下了”的随口敷衍。

“小妞不论做什么,爸妈都会很高兴。我东挪西凑给他们包红包,他们也不放在心上。”

袁若凡忽然觉得自己很无聊,既然爸妈根本不当一回事,她何必那么辛苦?干脆学小妞散尽千金当月光仙子。花钱谁不会?只要会写自己的名字,谁都能当“闪灵刷手”完全没有难度可言。

萧君严看她难受,心里也不好过,一股怜惜之情在心口悸动。

“别想太多,想太多容易老。”

他也只能这么劝,即使明知这么说并不能改变袁家二老对小女儿的偏爱,对大女儿的漠视。

虽然是同胞姐妹,跟父母的缘分却深浅不一,即使上帝亲临,也无法解释当中原因,更不能教偏心的父母改变态度。

两人说着说着,很快走到十字路口。

穿梭不断的车辆争先恐后,谁也不让谁,偶尔路过的流浪狗让已经严重紊乱的交通更加险象环生,红绿灯又故障了。

萧君严想都没想,很自然地牵起袁若凡的手。

“小心,要过马路了。”

袁若凡从小就不会走没有红绿灯的十字路口,每次都是萧君严牵着她过,习惯成自然,也不觉得这把年纪还让人牵着过马路很奇怪。

掌心中泛过一道热流,悄悄牵动深藏心中的情弦,萧君严轻轻叹气,唇边却浮起淡淡的笑容。

他爱她,他已经爱她好久了。

打从他们见面的那一刻起,他就认定还不到肩膀高的小女娃只属于他一个人的,谁也不能跟他抢。

小时候是他的专属玩具,长大后变成他的同学,虽然同窗之谊只到国中为止,高中后各念各的,但他们两家一直比邻而居,袁若凡摆脱不了他。

冥冥之中,仿佛命运中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将他们紧紧栓在一起。即使在他出国攻读硕士学位的那段期间,两人的连系依然没断。

袁若凡的伊媚儿信箱满满都是他寄来的邮件;每年圣诞节,萧君严固定会帮她拾回在美国很平民、进口来台湾就变得身价不凡的倩碧化妆品,和一堆拉拉杂杂有的没有的东西。

他的记忆,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她,交错重叠,再难拆开。

萧君严又叹了口气。他愿意用全部的生命来延续这分情缘,只愿从今而后,时时刻刻都有她为伴。

但爱恰要两心相印才能发展下去,大妞怎么想?在她的生命中,爱情占有多少分量?自己又算是她什么人?

邻居吗?朋友吗?情人…有可能吗?

不抱期待地苦笑,萧君严心知比较有可能的答案是死对头、讨厌鬼、王八蛋这一类负面的代称词。

“把管小妞的时间花在自己身上吧!听音乐会、看电影、逛书店,再不然就谈场恋爱,趁早把自己推销出去。”

萧君严心中狂吼着,和他谈恋爱吧!一次解决两个人的烦恼,再也没有比这个更有建设性的提议了。

袁若凡刚开始听得很认真,听到后来忍不住骂道:“你那张臭嘴很庠喔?又在胡说八道了。”

“昨天我听妈说,隔壁的大妞年纪不小啦!找时间要帮你相亲。说真的,你到现在都没对象令她很烦恼。”

“你又知道我没有对象了?”

不是她自夸,体重减掉六公斤后,虽然还称不上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的绝代美人,至少已从恐龙俱乐部除名。

她的五官分开来并不起眼,搭在一起的效果却不赖,细细致致的,清秀的脸庞后有着一头浓密的黑色长发,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般洁净,清新脱俗的外形就是漂亮,就是动人。

这阵子,公司男同事三不五时就到会计部串门子,交换八卦捏造是非,老是杵在她位子旁边搭讪,赶都赶不走。

走在路上,开始会有荷尔蒙分泌过剩的小伙子朝她吹口哨丢下一句俗到毙命的“水唷”害她很想去撞墙。

袁若凡一点都不稀罕毛头小子的垂青,更不齿男同事前倨后恭的嘴脸,她只在意“某人”的眼光。

正确的说,她只在乎能不能赢“某人”好让大把钞票每个月自动滚进她的钱袋,再也不须烦恼薪水不够花。

只是,他对她的蜕变视而未睹,仿佛她身上有没有那六公斤肉没差别似的,令人怀疑他塞钱给护士小姐,视力检查才会得到,一点零的结果。

凭良心讲,他一如往常的态度让袁若凡松了口气。

要不是萧妈妈拜托她来流浪动物之家挑只小狈回家养,又使唤儿子来拎狗笼,她本来打定主意不见萧君严。

她还不习惯自己的新风貌,长久伴随她的自卑非常顽强,有事没事就冒出头来作怪捣乱,说什么丑就是丑,肥的时候丑,瘦下来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恐怕要等上一段时间,她才能驯服自卑怪兽,才能抬头挺胸面对他。

现在,还不到时候。她还没有赢,离十五公斤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虽然如此,但袁若凡内心隐隐感到怅然,若有所失。

难道他不觉得她变漂亮了吗?

难道他不觉得她看起来更有朝气吗?

难道她永远都是丑小鸭,没有变成天鹅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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