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兔子洞(10) 无限坠落(中)(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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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抿着嘴,镜片看上去就像是没有眼仁的白眼,我能很清楚的看到这些,因为他本身似乎就是自内而外发的发着漫射的光的。

他的脸是绝美的妖异,而圆形的眼镜带给他规规矩矩的呆板。高高的领子格子衫的领子口收得又窄又直,他特立独行的穿着让我毫不怀疑,他会在底下再穿一件棕色条纹的衬衫。

“你是我记得你”

我微笑了。

记忆的门阀缓缓打开。我似乎从那面不友好的橱窗往外看,马车店沾满了粗制滥造的小广告,肮脏的四处游荡的流浪汉。高颧骨的贵妇人,那是我已经找到了家人,下而妈妈和过去相比几乎是判若两人

(“但之后发生了什么呢似乎整个半年都非常恍惚,只能勉强记得整个冬天都在伦敦乱晃,最后我无处可去,就去了码头。他就是我只见过一次面的,那个奇怪的青年。”)

“能不能不要碰我。你当然记得了,六年前你应该见到过我。是我带你去时钟塔那边的。”

他抓住我想要触碰他的手腕。毫无感情的说道,吐息抚在我的脸上,这让我有一种很奇怪的、很难受的感觉。我们头朝下,在一起坠落。彼此的背后都是一片漆黑,没有任何支撑。

因为下落,他的头发从前额掀起,而在他的头顶,两只耳朵几乎背到脑后。

“想一想你最后最在意的事情吧。你可能会死。不管怎么说,这是最后的机会。那么,先再见了。”

他以更快速度的下落,不动声色的消失在黑暗之中。

烧焦的丛林之外传来,从灰蒙蒙的天井漏下的灰蒙蒙的光,整个深渊弥漫着像是拥有铁制传动带的造纸厂所具有的那种味道,但并不臭。

(“我会死”)

不过是梦境中的死亡而已吧。

不管是现实和梦境。你都会有不得不完成的事情,不知多少次的时候在夜晚惊醒,面对已经逝去但又即将来临的荒凉和空虚。

从七岁生日的那天开始,我就一直在用旁观者的角度来观察这一切,这让我能够接受眼前如此荒诞离奇的环境,而我对我自己,也抱有着某种程度的陌生。

“八年来,我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快乐,而我唯一的亲人则背叛了我。如果说非常遗憾的事情的话。我一直很想有一个朋友,而他大概躲在暗处从不与我交流,为了保证我会足够孤独。就是这些。”

我自嘲的笑笑,仿佛大片袭入体内的荒原让人崩溃,因为我是那么羸弱,而它又是如此贪婪。荒地模糊而凄然的一片,灰蓝色的网低低地在远处和大地连在一体

坠落。

坠落。

我的双手动作十分可笑,胡乱挥舞着,我想扭头看个究竟,而脖子僵硬地挺直着而无法转动。我似乎看到自己使劲跑、越跑越快。我看到自己已经跑过铺满阳光的草坪、蔚蓝的天空,穿过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域。我似乎知道从那儿来,始终还是要回这里来。

只有在这片黑暗之中。

我用力地抓紧拳头,力量大得连指甲都掉了下来,没有指甲的手指胀发黑,布满了深色的肿块,污油一般的黑血从哪里喷射出来。我的脖颈和脸颊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红斑,但很快就变成像是一壶即将沸腾的开水,其中一个胀大得盖住了整个左脸,通过被压迫成一条缝的左眼,我惊讶地发现我的鞋子也都灌满了黑色的油,皱巴巴的校服简直就在包裹着一副湿粘的羊皮袋。但与此同时,我却感觉到自己在大量的失血,因为这些不停生长的水疱和脓包开始胀裂,每破掉一个就在皮肤上打开一个黑洞,我在不断下落的过却程中翻滚,想要堵住身上的蜂窝,听到血在哗啦哗啦地长流,感受到一种莫名的痛楚,撕扯着我的脑袋,啃食着我的五脏六腑,可是摸来摸去却又突然找不到伤口。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我仍然在往下沉。最后,我感觉下落的地面突然停住了,它不再坠落了。当仍然一片漆黑,我试着摸索着,摸到了一个把手,我用力一推,门开了。一道昏暗的光线射了进来。同时,我脚下的小平台迅速往上升去。

在即将失去意识的那一刻,我听到了犹如金属齿轮彼此咬合的咔嚓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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