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山洞(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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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闭口不言,只是继续把脑袋蹭在妈妈皱皱巴巴的围裙里低声哭泣,妈妈只好把东西放在一边,胳膊绕着我的脖子,轻拍我的头。

“我知道哦,都知道的。”在阴影和梯子的掩护下,妈妈靠近我的耳朵,不被任何人察觉地轻声说道。“不管其他人怎么说,我反正很喜欢艾莉,妈妈眼中,你直爽、极其聪明,实在比其他家的孩子好太多了。所以,一定要好好听取爸爸妈妈的话哦。”

“对不起,妈妈。我不应该那么说话。”我迅速擦干了眼泪,但还是感觉身上被抽离了力量。

“愧疚的话,就去道歉吧。”

我拼命摇头。

“这样做是不对的,艾莉。”

在这个小巷里,许多我出手打倒、或者不停打我的男孩子大都拥有一个从事重体力活的父亲,他们可以是无数屠夫、铁匠、工人、刷墙师中的一员,循环着工作、酗酒、不顾家庭的生活,是你所见到任何一个收入低微但身强力壮的人。我不知道哪个情况会更好,只是在自己的父亲面前,他让我永远觉得自己只是在面对一个勉强有着父亲头衔的陌生人。

“你刚刚去做什么了。”爸爸问到。

“亲爱的,有两个坏消息。”妈妈皱着眉头用手背擦了一下汗,四个指头连同手掌被灰沾满,“第一个。本来还有一点点淡啤酒的,只是之前我们想赊账几天的房租,我没预想过你马上要来,就已经送给她了。”

“好吧,劳拉,谢谢你提醒我这个该死的事实。你每天出去鬼混,还招待那个老女人。另一个呢。”

“我同意你们的提议,毕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天呐,这可是一个好消息,我们还想怎么才能说服你呢,夫人。”汤姆将一张薄薄的纸按在桌面上,吹起了口哨,就像一边数着铜板,喉咙里面像含着糖。他用一只铁钩做的假手挠了一下小腿,把一只钻进鞋里的臭虫抖了出来,然后从左到右扫视我们的房子,打量着爬出来臭虫的那些潮湿的石灰木条板。“你们再也不用住在这该死的公寓了。这里是一份转交看护权的合同。估计罗夫医生已经快到了,他会为你们的孩子做最后的检查,如果最后没有签好字的话,交易自动取消。”

妈妈严肃地摇了下头,悲伤地叹了口气。

而爸爸站了起来,就像变成了另一个人一般,轻抚着她的后背,“即使你穿着褪色的围裙。我依然爱你,只是就算我时不时把薪水寄回家里,现在也早已经入不敷出了。我被解雇了,剩下的都被我喝完了,我现在,已经没有一点钱了。一直住在像这样的廉价租房真是让人心碎,连银蜡烛台和像样餐具都没有。再别说你一直想要的马车和丝制手套了。我知道你多么很讨厌当下的生活。”

交易看护权我呆滞的看着他们,完全听不懂大人们在说什么。

“艾莉丝,你长大啦。”妈妈突然用一种奇怪的语调说,突然蹲下来,绝望、又满怀深情地拥抱了我一下,力气大的让人喘不过气,我亲了妈妈一下,但妈妈挣脱了。

“所以,艾莉,你应该去工作了。”

“工作”我呆滞的重复道,没有想到这一天竟然已经到来,“等一下,妈妈。你是从哪得知的消息。之前我们怎么都找不到的。怎么突然就”

如果可以正式工作,当然就可以极大改善家里的状况,那是为了解决温饱而迫切需要的。也是之前妈妈一直在努力为我寻找的。然而七岁,对于扫烟囱来说年纪有点过于大了。纺织厂不是不满十一岁的无法招工的。不要说附近缝纫工,就连在富人区做照看婴儿小保姆都得十岁以上。

“是制药场。我聪明的艾莉。”妈妈微笑道,虽然非常苍白,看上去有一点狡黠的女巫。这笑容是一直让我非常喜欢的。“你的父亲为你做的最好的事,曾经的一个决定,给你的家庭带来了好生活。”

“太好了。”我说道。虽然非常高兴,肚子里饥肠辘辘的感觉又涌现出来。从爸爸他们早上来到家里,我和妈妈就一直在挨饿。

原来这种情况并不会持续很久。

今天实际是在庆祝。

“我和汤姆说好了,我们这次的交易一定能成。”爸爸在缺口的杯子边倒满琥珀色的液体,又喝了一口酒,抬起袖子擦起自己油腻腻的嘴巴。“你能想到我是在回家的路上遇见汤姆的,那时候我没赶上公共马车。才几个月不见,他所在的船只停泊的码头,绞车的卷筒之间的行李和货物都堆的有山高了。”

“一切都是如此完美,我很荣幸能借助我的雇主,帮到了我的老朋友。”汤姆说道。“那接下来就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了,雇主那边的人要上来了,我下去迎接一下,就在下面等你们。待会见!”

汤姆消失在门后。

公寓外面传来马车车轮的声音,父亲搂着母亲的腰,一起从窗口伸长脖子,一个黑黝黝的马车安静地停在下面,就像它生来就存在于那里一样。泰晤士的夕阳即将消逝,码头离这里很近,远远的甚至能看到帆布覆盖的货物装到船上,向装卸工喊叫——在那里,鱼儿顺着急流撞击在暗礁上,搁浅的鱼被海鸥、乌鸦之类啄食干净。

母亲有些发抖的签上了字,过了一会儿,响起了敲门的声音。当烂木头门再次响起,一个人进来了,他的岁数接近五十,头发和胡须都是铁锈色的,表面看上去死板、严肃,穿着黑大氅,他把外套脱掉的时候,下面是浆洗的雪白罩衫。

“你们家就是以制火柴盒为主业的拉薇尼雅一家吧,你们的情况已经归到我们的档案之中了。我是罗夫先生,当地教区离得最近的医生。”来人说道,有一副烟灰下生活了很久的沙哑口音,他在满是啤酒空瓶的桌面上找寻到一块空地,把随身带来的皮质公文包放在上面,从里面挑出来一张文件,他的手指纤细无比,指甲油的颜色却让人不安,那是一种银灰色,透着紫红。“在你们表示同意合同内容之前,我需要再问几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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