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梦醒何日断生死 中(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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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逗着这小孩儿直到两人又慢慢入睡,心情像是平复了许多。幸而在狐奴之死后还有这小男婴的降生略作慰藉,生死交替,使她在恍然中又觉得安稳;她甚至会想着小男婴的身体里托生的就是狐奴的灵魂,因为他们的交替实在过于紧密。

莺奴在庸玛处继续休养,顺带着帮助庸玛母亲照顾小儿。待她身体和心情稍微好转,趁着天晴又去了桑耶寺。

桑耶寺一切如常,她找到娘定埃增,这位面色沉静的高僧告诉她,狐奴的尸身已经停厝在秘密之处,只有蔡邦氏的贵族知道所在。到了葬礼的日子,她可以悄悄地送一送狐奴。

莺奴咬着嘴唇沉默了片刻,捏紧拳头问了一句“大师,你告诉我,他是真的寂灭了,是也不是?”

娘定埃增平静的瞳子里也露出一丝波澜,随后微笑道“自然是的。”

她明知这句话或许也可以是一缕心想,仍然不能证明狐奴的生死,但还是有些失望,想要转身离去。娘定埃增在身后喊住她“施主,是真是幻本就无从判决,正是因为活在俗世才会无从判决。你若是无从判决,脚便还在地上,万勿陷得太深。”

她惊骇于娘定埃增每次都读破了她的心思,若眼前这个人不是她的一缕心想捏造出来的,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自己正在想什么?她像鱼一样翕动了一下嘴唇,但最后并没有说什么。无从判决就证明了她还活在俗世,也许这自成一环的回答也不失为一种好回答。

但莺奴心中对娘定埃增还是怀着几分芥蒂,要对他敬而远之,因此慢慢地从桑耶寺里退出来。她问了问扫地的杂役,都说这几日不见益喜旺波大师的身影。她原本计划向蔡邦氏问一问狐奴的来历,因他曾说过“我与你都是奴隶”之语,狐奴的过去或许可以对照自己的过去。

但她不想过于靠近娘定埃增,总觉得这位高僧身上带着过于冷酷的出世之质,但又同时带着极其残忍的入仕之势,那种矛盾使得他看上去有几分不近人情。娘氏的确是一位修为极高的佛徒,早已看透许多连益喜旺波都不能看透的虚像,他留在桑耶寺定会获得赞普的肯定。但莺奴不想借助娘定埃增的力量去接近蔡邦氏,益喜旺波又绝不可能与狂热于苯教的蔡邦一族来往,莺奴的选择就相当于切断了这条询问的通路。

她悻悻然回到庸玛处,想着只能等到狐奴出殡的日子,才有机会再见那些想见的人,所以不再回到桑耶寺那伤心之处去。

已经入冬,庸玛一家也要迁移到更温暖的地方,免得绵羊受饿受冻。搬迁之后,离桑耶寺更远了,只有香客尤其昌盛的日子,能在山头遥遥望见青烟升起。莺奴就常常出神地望着那座小小的金顶,太阳升起的时候,会有短暂的一刻也同时映亮那座辉煌阁顶,她看到这缕神妙之光,便会为一种伤感攫住。

这伤感并非来历不明,庸玛家的生活也被一种忧愁缠绕着。那名小男孩儿已经是庸玛母亲所生的第三个孩子,虽然出生时多有艰险,但都说后来的孩子走的路要顺畅一些,会一个更比一个健康。三子出生的时候确实是个健壮鲜红的好孩子,但半个月后就开始吃奶困难,夜啼不止,让才高兴不到十几天的父母姐姐重新跌回沉重的现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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