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三)(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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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泽虚呆呆的站在雨中,便这么望着她,突然觉得心如刀绞。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这样专注的望着一个女子。她的微笑,她的眼泪,她的每个瞬间都在他心里,那般刻骨铭心。

她和她,那么像。

“你……”孟泽虚突然轻道:“我们曾见过么?”

古小蘑微微睁了眼,他望着她,脸上湿润,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师兄啊……

“不。”她绽出一个无力的笑容:“我们从未见过。”

若是遗忘就能够幸福。

十年前你选择了忘记,带着十八喝下孟婆汤,可我却没有那份决然。十年后我在这里独自挣扎,这是我自己选择的方式,所以,绝不会再惹你伤心。

她撑起身子,似乎要站起,孟泽虚没有去扶她。

“伤得这样重了……仍要走么?”

她却摇头,微微一笑:“珍重。”

天色已晚,昆仑山上一片漆黑。喜竹早已昏昏欲睡,天尧蹙眉,往年的时候古小蘑早就来了,今年为何拖得如此之晚?

他又坐了一会,终于按捺不住,见喜竹睡了过去,便腾云而起,在昆仑上空巡视。

蓦地,一个黑点映入眼帘。天尧心中一动,飞速向下沉去,却见一个灰衣女子面容向下卧在雪地里,一动不动,浑身上下尽是伤痕,身后拖了长长的血迹,看起来分外触目惊心。

“干瘪蘑菇!”他骇得不知如何是好:“干瘪蘑菇!你怎样了!”

古小蘑手指动了动。

“是谁……”他焦急得声音都起来:“老子……老子找他算账去……”

“天……天……”

他明白她是想叫他的名字,便倾身在她嘴边。

“背我……上……去……”

天尧没有废话,脱下自己的红衫将她整个裹住,打横抱起,急得连腾云都忘记了,便向山上奔去。

“干瘪蘑菇!别睡!”他慌道:“跟我说话!”

“我……很累……”

“累了也不能睡!”天尧吼道:“十年马上便到了!你不是绝不会放弃吗?!”

绝不放弃,多么好听。

古小蘑闭上眼,在心里某个地方,她其实那么害怕面对这最后一年。

若到头来仍是空梦一场,她宁愿这场梦,永远不要做完。

“干瘪蘑菇!”天尧吼了几声,见她没反应,却突然哽咽起来:“当年若不是为了我……他怎会死?你却从未怪我……干瘪蘑菇!醒醒!你不准死!你要给老子幸福!”

他似乎突然停住跪了下来。古小蘑咳出一口鲜血,缓缓撑坐在地。

十个瓷瓶便在她面前,古小蘑着将轩辕剑取下,一点点撕去上面的布条,露出古朴的剑身。

她似乎很急切,脸上又有些畏惧和期待。不知是牵动了伤口还是心神激动,整个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古小蘑拿起一个瓷瓶,轻轻打开,向轩辕剑上倒去。

她顿觉有些异样,急忙将瓷瓶凑近看了看,却是什么都没有。

空的。

她心中一紧,急忙拿起另一个瓷瓶,仍然是空的。

“怎么会这样?!”古小蘑似疯了一般,拿起一个瓷瓶,拔出瓶塞,倒了倒,又丢开。直到拿起自己刚刚带来的瓷瓶,里面一样空空如也。

天尧不明所以,看着她的表情突然呆滞。

“哈哈哈……”古小蘑抱住双膝,肩膀抖动起来:“哈哈哈哈……”

“怎么……”天尧还未上前,便听旁里一阵响动,喜竹被古小蘑的笑声惊醒,揉着眼试探般的问道:“仙女姐……姐?你……”

然而她没有说下去,眼前的灰衣女子在笑,可她又在哭,那般癫狂。直教人看了心中揪起,不知为何便跟着一起难过起来。

十年,不敢开口念他的名字,不敢拔出轩辕剑。

她笑得累了,靠在那冰块上,背对着冰中的绝世容颜,轻轻稻息。

不是早就有这种准备了么?十年来,苦苦支撑,独自挣扎,到头来终是一场空。

郁琉,你是不是也在笑我?

她软弱的靠在那里,似乎连眨眼的力气都失去了。

我厌倦了故作坚强,我也厌倦了孤独和寂寞。

我一直告诉自己,你没有死,你在等我。其实我一点也不坚强,我心中害怕得紧,这世间没有你,我一刻也不想多待,你却真的将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十年。

你真舍得如此待我。

所以我终是相信你死了。

那般悲伤的哀嚎,古小蘑仰起头,似是将十年的隐忍都释放在这一刻。天地似乎都被这声音撞击得不断晃动,她不理,整个身子崩起,似乎要将自己融化在这一声呐喊中。

“干瘪蘑菇!”天尧一把抱起喜竹:“快走!”

绝壁轰鸣起来,大块的冰雪向下掉落,古小蘑闭上眼,似是失去了表情。

这样也好,我终于能来找你了。

整个山巅都摇晃起来,绝壁塌陷,爆出茫茫雪白的尘埃,淹没了天尧撕心裂肺的吼声,也淹没了轩辕剑一声轻巧的铮鸣。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在最后一刻,她睁大眼,仿佛听见佛祖的声音在心中响起。熟悉得令她心痛的香气突然袭来,乌黑的发丝落满她伤痕累累的身体。她不敢回头,却感觉一双手臂轻柔的揽在了腰间,青衫铺天盖地的落下,蒙住了她模糊的视线。

“这十年,本就没有什么天地精华,要的只是你一片精诚而已。”

雪壁轰然砸下。

寂静了许久,似乎回声还在天边鸣响。天尧腋下夹着喜竹在绝壁边狂奔,泪水便堵在鼻间,想要去喊古小蘑的名字,却只是哽咽数声,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大雪纷扬,将一切悲伤掩埋。

这一场大雨,直下到第五日清晨,方才停歇。满地泥泞狼籍,却也携着一股浓郁的泥土香气,在温和的阳光下蒸发开来。

爬满青苔的墙边,颓然的坐着一个红衣男子,他浑身仿佛湿透了,还在滴答着雨水,可他自己却好似浑然不觉,偶尔有好心的过路人丢给他一枚铜钱,他看也不看,只是呆呆的望着地面。

市集上很快便热闹起来,阳光渐盛。人来人往间,一个绿衣少女疾步向他走来,手中拎着一个的食盒。她的目光一直在墙边搜寻,落到那红衣男子身上时,突然变得无奈起来。

“喂。”

她轻轻唤了一声,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任何反应。喜竹蹲下身来,将碗筷从食盒中一一取出,摆在天尧面前,悄声道:“你便吃些吧,这样下去也不是法子。”

天尧看也不看她一眼。

“仙女姐姐吉人天相,未必便是葬身雪海了。你须得想开些,我……我这几天偷偷跟了你去,爷爷急得病了,我也不能出来太久。”

喜竹碎碎念了一番,见天尧还是没反应,便叹了口气,收起食盒,正欲离去,却见身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黑衣男子,面色极为阴沉,正定定的俯视着天尧。

喜竹心中一跳,只当他不怀好意,便警觉的站起身,微微挡在两人之间:“你是何人?”

那黑衣男子却不看她,目光落在天尧身上,似乎突然有了些许表情,淡淡的道:“小天。”

天尧浑身一颤,僵硬了几日的视线第一次从地上挪开。

雨后的阳光温暖,将天狗的身影染了一层金色光芒。他这样抬头看去,耀眼却不刺目,竟仿佛佛光一般。

“是我害了她……”他喃喃道:“她为了我在逐仙会拼命,又为了我与郁琉心生间隙……若不是我,郁琉又怎会中那毒母?她能为朋友做到如此,可我却……大哥……我好悔,好恨!”

喜竹没有作声,天狗也静静的,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熙攘喧嚣,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红衣男子倒在地上,哭得如同孩子一般。

天狗轻轻摇了摇头,倾下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当年你是为了我做事,这原本怨不得你。”

“十年了……我一直在找赎罪的方法……可是……可是……若郁琉当真回不来了,我可还配做她的朋友吗?”

天狗神情一顿,刚要说话,却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急急跑来,目光粗略的扫过天狗和喜竹,落到天尧身上却瞬间变得欣喜起来。

“这位相公,你可是姓尧吗?”

呃?喜竹和天尧都是一愣。天狗却若有所思的站起身,突然猛地看向天尧,嘴角悄然弯起。

……

大哥笑了!

大哥居然笑了!

小乞丐见天尧傻在那里,却突然不耐烦了起来,语速极快的道:“天桥边有个姐姐,要我把这东西带给尧汪汪尧相公,不过尧相公要付我一两银子。”

天狗咳了一声,没有去理还在震惊中奠尧,从怀中掏出一两银子。

“谢谢这位黑相公!谢谢尧相公!”小乞丐擅自给天狗安了个姓,面色狂喜,把一个的锦囊丢给天尧,仿佛生怕他们反悔一般拔足便溜,走了几步却又转过身来:“顺便提一下,您的名字真特别。”

天尧甚至没有去向他呲牙,只是几下扯开那个锦囊,霎时瞪圆了眼睛。他的表情有些白痴,半张着嘴,从喜竹看到天狗,又从天狗看到喜竹,然后从地上一跃而起。

天桥并不远。

红衣男子在人群中发了狂的疾奔,他喘着粗气,不顾水果摊主的低声咒骂,一双浅色眼眸焦急的在天桥下寻找。不会很难,他要找的人……即便在这样的人群中,也决计一眼便可以认出。

就像那一抹亘永的青色。

那男子的背影清远出尘,如墨的黑发缭乱了视线,隐隐现出一张极美的侧脸来。剑眉张扬,红唇羞敛,琉璃般的墨绿眼眸好似点了星光。

然而只是一瞬,他便消失在天桥尽头,再也寻不到半点踪迹。

天尧呆了呆,突然躬下身大笑起来。

是了,是了。

谁会叫他尧汪汪,谁会给他那么大颗登球,又有谁会小气得连一两银子赏钱也不肯自己出。

……

他笑够了,终于向旁边对他奇怪行径指指点点的人们呲起牙来,又撞掉了几个水果,匆忙向青影消失的地方奔去了。

后来,再也没有人见过古小蘑。

有人问她到底死没死,或者到底有没有救到郁琉。

仿佛无人真的知晓。

只是似乎曾经在某个街头,看到一个青衫男子温柔的为灰衣女子插上一根发簪。十指紧扣,轻轻相依。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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