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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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比奈被安置在双人房的其中一张床上睡着。她的睡脸,让人产生一股就算不是路过的王子也非吻不可的冲动。但是从她那痛苦的表情,她应该是昏迷状态当中,真是天不从人愿。

一旁的长门顶着一张像守墓人一般的脸坐在椅子上。你就继续这样吧!千万别离开朝比奈一步。

「喂,你有什么看法?」

春日似乎是在问我。

「什么看法?」

「我是说圭一先生的死。这是场杀人事件吗?」

只要客观地来看自己所处的立场,答案自然就出来了吧?我试着这样推断。撞开上了锁的门进去一看,发现倒卧在地的豪宅主人,胸口上插着一把刀。暴风雨中的孤岛上发生的密室杀人。太过巧妙的安排了。

「看起来好像是这样。」

停滞了几秒钟的时间,春日吐了口气,算是给我答复。

「嗯……」

春日伸手抚着额头,坐到自己床上。

「怎么会这样呢?我完全没有想过事情会这么发展。」

她嘟哝地说道。我才想问怎么会这样呢!不就是你在热切盼望有事件发生吗?

「但是,我没想到会变成事实啊!」

春日嘟着嘴,随即又变了表情。看来,这家伙似乎在苦恼自己该露出什么表情才好。看起来她好像并不高兴,我总算安了一点心。因为我实在不想被迫扮演第二名被害者的角色。

我凝视着有着一张天使般睡脸的学姐。

「朝比奈学姐的情况怎么样?」

「应该没事吧?只是昏过去而已。真是好直接的反应,太佩服她了。真像是实玖留应有的反应。总比歇斯底里好吧!」

春日漫不经心地说道。

在暴风雨袭击的孤岛上发生的密室杀人事件。在旅游地出于偶然遇上这种事的几率有多少呢?可是我们是SoS团,既不是神秘事物研究会,也不是推理小说同好会。不过说起来,寻求不可思议的事物正是春日所抱持的SoS团活动理念,所以说穿了,我们现在遭遇或许正符合这个精神。只不过真的实际碰上,就又另当别论了。

这也是在春日的期盼下才发生的事件吗?

「唔,事情可真伤脑筋了……」

春日把脚从床上放下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她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本来只是打算在愚人节开个玩笑,没想到玩笑成真而困惑不已的恶作剧小鬼,浑身散发出从以为是空的葫芦里真的倒出一个特大号的棋子(注:「葫芦跑出棋子」为日本俗谚,表示出乎意料)一样的气息。这种气息让我也感觉不舒服。

怎么办呢?

如果可能的话,我很想躺在朝比奈旁边陪着她睡,但是现在逃避现实也于事无补了。终究还是得想出个善后的方法吧?古泉到底打算怎么做啊?

「嗯!毕竟不能在这边无所事事。」

毕竟?春日斩钉截铁地断言道,站到我面前来。她带着认真的表情,以挑衅的眼神看着我。

「我要确认一件事情。阿虚,你跟我来。」

我实在不想放着朝比奈不管就这样离开。

「有希也在,不用担心啦,有希,把门锁好,任何人来都不能开门,明白吗?」

长门带着沉着冷静的表情,定定地看着我跟春日。

「明白了。」

她用没有高低起伏的声音回答道。

那双经过去光处理的眼睛,瞬间和我的视线纠结在一起。这时,长门以只有我能理解的角度点了点头——我有这种感觉。

危险应该不会落到我跟春日头上吧?万一发生什么异常的状况,长门是不会默不作声的。我把之前拜访电脑研究社社长家里时发生的事情从记忆中拉出来,企图说服自己。

「走了,阿虚。」

春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从房里踏到走廊上。

「我们要去哪里?」

「当然是圭一先生的房间罗!刚才没空仔细观察,所以我要再去确认一次。」

想起胸口插着一把刀、躺在地上的圭一先生,和粘在白色衬衫上的血水,我顿时产生了犹豫。那可不是一幅值得瞪着眼睛欣赏的景象。

春日边走边说:

「然后,我们还得查出阿裕先生跑到哪里去了。搞不好他还在建筑物里面,而且……」

发生这么大的骚动,如果阿裕先生跟事件没有任何关系的话,到现在都没有现身就实在太说不过去了。他不现身,代表两种可能性。

我被春日拉扯着,一边爬上楼梯,一边说:

「一种是阿裕先生就是犯人,早就离开别墅跑走了,要不就是阿裕先生也成了被害人……对吧?」

「没错。可是如果阿裕先生不是犯人的话,事情就变得有点讨厌了。」

「不管犯人是谁,我都觉得讨厌……」

春日斜眼看着我。

「我说阿虚啊,在这座宅邸里面,除了多丸先生他们两兄弟之外,就只剩下新川先生和森小姐,另外就是我们五个人而已。犯人会不会就是其中一个人?我不想怀疑自己的团员,也不想把任何团员交给警方。」

她的语气听起来是那么地沉着冷静。

原来如此,你是在担心同伴当中有杀人犯啊?我完全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朝比奈根本不是问题,就算是长门,她应该可以做得更干净利落的,至于古泉的话……对了,最接近多丸先生的人就是古泉。他说与多丸先生是亲戚,和完全不相关的我们相较之下,他的立场确实是比我们亲密一些。

「不对。」

我轻轻地戳戳自己的头。

古泉又不是傻瓜。他总不会在这种状况下,刻意做出这种事情来吧?我不认为他会为了使状况符合封闭轨道的模式,就引发杀人事件,他的脑袋没那么差。

会有这种想法的人,只要有春日一个就够了。

圭一先生位于三楼的房间前面,新川管家正张开两腿在那边站岗。

「我报了警,警方交代不准任何人进入。」

他恭敬地低下头去。房间的门仍然保持被我们撞破时的状态,由新川先生的身侧隐约可以看到圭一先生的手指头。

「警察什么时候会来?」

春日质问道,新川先生很客气地回答:

「等暴风雨一停就来了。根据气象预报,明天下午天气就可望好转,所以我想应该是那个时候吧?」

「嗯。」

春日不时瞄着门内。

「我有事想问你。」

「什么事?」

「圭一先生和阿裕先生的感情不好吗?」

新川先生那一丝不苟的管家态度有了些微的变化。

「老实说,我不清楚。因为我在这里服务的时间,只有这一个星期而已。」

「一个星期?」我跟春日异口同声问道。

新川先生不疾不徐地点点头。

「是的。我是管家没错,但是我是兼职的临时雇用管家。我们签订的契约,是夏天为期两周的时间而已。」

「也就是说,你只在这栋别墅工作?不是从以前就跟圭一先生身边的?」

「是的。」

原来,新川管家是圭一先生在这座岛上生活期间受雇的临时管家。如果是这样,或许我的疑问似乎也同时是春日的疑问。

「森小姐也一样吗?她也是临时雇用的女侍吗?」

「您说的没错,她也是同时期被采用到这里来工作的。」

好豪迈的作风啊!圭一先生雇用这两名管家和女侍,竟只为了夏天的假期。我觉得他用钱的方法似乎值得商榷,不过话又说回来,雇用管家和女侍……

差一点就脱口说出我心中隐隐约约的想法,赶紧把它们给拉了回去。我试着小心翼翼观察新川先生的表情。他看起来只像是一个披着一丝不苟的盔甲的老绅士。他或许真是这样的人没错,可是……

我没有多说什么,将那个小小的念头给埋在心里。待会儿见到那家伙时再问他吧。

「原来如此,佣人也有分正式员工和约聘两种啊,真是学到了新知识了。」

什么新知识啊?春日似乎很能理解似的点点头。

「不能进房间,那也没办法了。阿虚,进行下一步、下一步。」

她又拉着我的手臂,大步地往前走。

「现在又要去哪里啊?」

「外头,确定有没有船。」

在这种台风里,我实在不想跟春日两个人没事乱晃。

「我呀,只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东西。传来传去的情报,往往都会掺杂一些不必要的杂音。你听着,阿虚,最重要的是拿到第一手情报。经过别人的眼睛或手传过来的二手情报。打一开始就不能相信。」

唔,从某方面来说,这倒是很正确的说法。但是这么一来,除了进入自己的视野之内的东西之外,其他的事物不就几乎都是不能相信的?

正当我针对情报媒体的有效性认真思考时,春日将我带到了一楼,森园生小姐正好站在楼梯口处。

「两位要外出吗?」

森小姐对我跟春日说道,春日也回答她:

「嗯,我想去看看有没有船。」

「我想是不会有的。」

「为什么?」

森小姐轻轻一笑回答:

「昨晚我看到了阿裕先生,当时他好像有什么急事似的走向玄关。」

我和春日相对而视。

「你是说阿裕先生偷走了船,离开岛上了?」

森小姐带着浅浅的笑容,嚅动着嘴唇:

「我只是和阿裕先生在走廊上擦身而过,并没有亲眼看到他出去。可是,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阿裕先生。」

「几点左右?」春日问。

「我想是凌晨一点左右。」

那正是我们烂醉如泥、睡得不省人事的时间带。

这是不是代表,圭一先生穿着西装倒卧在地上也是在这个时候

一打开门,雨滴就像子弹一般敲打在我们身上。我们费了一番力气穿过被风雨挡住而变得沉重无比的门来到外头,不消几秒钟,我跟春日就变成了落汤鸡。早知道就穿泳衣来了。

覆盖着暗灰色云层的天空绵延到水平线,我想起之前经历过的封闭空间。我想,我大概不会再喜欢这种单一色调的世界了。

「走吧!」

虽然头发和T恤被雨水淋得贴在身上,但是春日依然在雨中勇往直前。我也不得不跟着她走。春日的手依然将我的手腕抓得死紧。

在这种如果有翅膀恐怕早就被吹起来的强风当中,我们任凭豪雨在身上肆虐,勉强来到了可以看到码头的位置。要是一个不小心,恐怕有跌落到山崖下面的可能。我们再怎么勇敢,这时候也开始觉得事情不妙了。万一只有我掉下去的话会气死人,所以我也反握住春日的手。我觉得万一跟她一起掉下去,生还的几率应该会高很多。

我们终于来到了阶梯的顶端。

「看得到吗?阿虚。」

春日的声音飞散在风中,我对着她点点头。

「嗯。」

码头几乎整个淹没在水里,岸边唯一活动的东西就是拍打上岸的涛天巨浪。

「没看到船。不是被水冲走,就是有人开走了吧?」

那是我们离开这座岛的唯一交通工具。放眼望去,在一片汪洋中始终看不到那艘华丽的快艇。

于是,我们就这样被隔离于孤岛上了。

我们再度以乌龟爬似的缓慢速度回到别墅,好不容易进到门内时,全身已经湿透了。

「请用这个。」

机灵的森小姐,可能早就在这边等着了。见我们一进门就立刻递上浴巾。她用含蓄的口吻问道:

「怎么样了?」

「你说的好像没错。」

用毛巾擦着一头黑发的春日一脸不悦。

「游艇不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不知道是不是原来的长相使然,只见森小姐露出萤火虫光芒似的微微笑容。就算多丸圭一先生的杀人事件确实让她产生某些悸动,但是她那张沉稳的表情,却被职业性的笑容给取代了,因为主人只是短期雇用她的主人,所以这种反应或许很正常吧?

我跟春日一边为把水滴在走廊上的事情向森小姐道歉,一边决定回各自的房间去换衣服。

「待会儿到我的房间来。」

爬上楼梯的途中,春日说道。

「在这种时候,大家还是聚在一起的好。看不到所有人平安无事,我就没办法放心。要是有个万一……」

春日话说一半就闭嘴了。我似乎能理解她想说什么,于是也没一如往常那样吐她的槽。

我们来到二楼时,看到古泉站在走廊上。

「辛苦了。」

古泉带着一如往常的笑容,用眼神向我们示意。他就站在春日的房间前面。

「你在干什么?」

春日问道,于是古泉脸上的微笑变成了苦笑,他耸耸肩说:

「我到凉宫同学的房间,想就今后的事情讨论一下,但是长门同学硬是不让我进去。」

「为什么?」

「这个嘛——」

春日敲了敲房门。

「有希,是我呀,开门哪!」

短暂的沉默之后,长门的声音隔着门板传了过来:

「有人交待我,任何人来都不准开门。」

朝比奈似乎还没醒过来。春日用手指头把玩着挂在脖子上的毛巾。

「没事了,有希,我叫你开门。」

「这样等于违反了任何人来都不准开门的命令。」

春日愕然地看向我,然后又转头去对着门。

「我说有希啊!我所说的任何人,是除了我们之外的任何人啦!我跟阿虚还有古泉就另当别论了。我们同样都是SoS团的同伴,对不对?」

「没有人这样交待。我听到的是不能开门让任何人进来,这是我的解释。」

长门平静的语气,就像传达天启的女神官一样。

「喂,长门!」

我忍不住插嘴道:

「春日的命令现在解除了。你不相信的话,我帮她背书。快点开门吧!求求你。」

木门对面的长门似乎思考了几秒钟。随后响起了松开门锁的声音,门开始慢慢地打开。

「……」

长门的眼睛掠过我们三人的头顶,然后默默地退到里面。

「真是的!有希,你好歹也灵活一点嘛!要确实掌握意思嘛!」

春日要古泉等她换好衣服再进去,说着便走进房里。我也好想念干爽的衣服,因此姑且容我告退了。

「那就告辞了,古泉。」

我一边走,一边想着。

刚刚的一搭一唱,搞不好是长门独门的玩笑?那是一个误解他人话中含意,既然难以理解又很难笑的玩笑。

长门,拜托你哦。谁叫你老是那副表情和脸色,谁都会认为你是当真的。开玩笑时至少也可以扮个笑脸吧?不如就像古泉一样,完全无意义的笑吧!绝对会比现在这个样子好。

虽然现在不是该笑的时候。

我脱下濡湿的衣服,连同内衣裤一起换掉之后,再度来到走廊上。这时古泉已经不见踪影了。我来到春日的房前敲敲门。

「是我。」

帮我开门的是古泉。我踏进房内,关上门的同时——

「游艇好像不见了哦?」

古泉靠着墙壁站着。

春日盘腿坐在床上。连一向狂妄不羁的春日,好像也不觉得这种状况值得欣喜,她忧心忡忡地抬起头来。

「不见了对不对?阿虚?」

「嗯。」我说。

古泉说:

「大概是某人把船开跑了。不,现在还说『某人』已经没有意义了吧?逃跑的人就是阿裕先生没错。」

「你怎么知道?」我问道。

「因为没有其他人了。」

古泉冷冷地回答。

「除了我们之外,没有其他人被邀请到这座岛上来。而被请来的客人当中,从宅邸里失踪的就只有阿裕先生一个人。不论怎么想,他一定就是把船开走的犯人。」

古泉以流利的口吻继续说:

「也就是说,他就是杀人犯。或许是连夜逃走的吧?」

阿裕先生那张没有睡过痕迹的床,还有森小姐的证词。

春日把我们刚才的对话告诉古泉。

「不愧是凉宫同学,你已经听说了吗?」

古泉说着一些拍马屁的话,我则无意义地「唔——」了一声。

「阿裕先生好像害怕什么似的匆忙离开,这跟最后见到阿裕先生的目击者的证词是吻合的。我也跟新川先生确认过了。」

可是,在深夜开着船到台风来袭的海面上,这不等于是自杀吗?

「可见事态紧急啊!譬如必须从杀人现场逃离之类的。」

「阿裕先生会开快艇吗?」

「这件事尚未确认,不过我们应该可以从结果来推断吧?因为现在船不见了。」

「等一下!」

春日举手获得发言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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