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另一个莉莉斯(2 / 2)
「乌尔,这种事我当然知道,乌尔。」
爱尔米娜以严肃的眼神朝她点点头,身子瞬间颤抖了一下。
(我这么胡来,不知道他们俩会不会原谅我)
心头的担忧无法抹除,为了替自己点燃勇气,她牢牢搂住怀里的鼓太郎。
*
沙滩静谧无声,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吩咐乌尔先回去之后,爱尔米娜让鼓太郎躺在一旁的椅子上。
那是白天不知道谁忘了带走的铝制海滩椅。
因为只有一张椅子,于是爱尔米娜坐在沙地上,决定先等他醒来。
「」
爱尔米娜露出温和的眼神,一直凝视鼓太郎。
鼓太郎发出呼呼鼾声的睡容,就像是一无所知一样安详。
爱尔米娜的心头卷起漩涡,一边是安心的喜悦,一边是罪恶感,让她的胸口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弗朗西丝卡那番话从耳朵深处响起。
『要是鼓太郎跟祈梨都成为契约者,那就完全不需要有你存在了。你只是因为害怕变成那样,才会一直出手阻挠。』
当时她很想出言反驳弗朗西丝卡。
可是她却没能说出口。
(我所做的都只是在要任性而已。)
既然如此,那自己的确是十分卑鄙。
对于自尊心极高的爱尔米娜而言,卑鄙是她最厌恶的一种行径。
她试着扪心自问。
(如果他们俩可以得到幸福,那我自己消失也无所谓吗?)
爱尔米娜不知道。
现在要怎么说都行,要说些什么故作潇洒的话都没问题。
然而,希望鼓太郎与祈梨能够幸福的想法,其实是来自于自己对他们俩的深切爱意。
是发自于自己深爱他们、也希望他们深爱自己的念头。
既然如此,怎么可以让自己消失呢?
(如果真的让弗朗西丝卡说中了)
那就变成自己是为了贪念才行动的。
这样一来,即便惹人厌、就算遭人轻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但是我还是不能告诉他们莉莉斯的真相。)
因为这么做,只会让鼓太郎与祈梨陷入无可救药的不幸深渊而已。
爱尔米娜的胸口如同绞在一起般隐隐作痛。
她想要保持自己的单纯心意。
她希望自己对他们两人的感情是坦荡荡的。
自己的爱遭到质疑是全天下最痛苦的事情。
「」
爱尔米娜的眼眸浮现出些许泪光。
这时,鼓太郎的身体动了一下。
「嗯嗯~~」
「您醒了吗,鼓太郎大人?」
爱尔米娜赶紧拭去泪水,脸上露出笑容。
「为什么我会在这个地方睡着」
「应该是因为您累了吧。」
「是喔可是,我已经记不得睡着之前的事情了」
「这就证明您睡得很沉呀。」
「抱歉,让你在这种地方枯等。」
听见鼓太郎体贴的话语,爱尔米娜感到胸口一阵刺痛。
虽然对弗朗西丝卡说了那些,可是自己『不让鼓太郎与祈梨选择自己的人生』这个决定,真的是正确的吗?她的心情转呀转地迷惘不已,心里好痛苦。
「总觉得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非得想起来不可」
又一阵刺痛窜过心头。
(不行,这个秘密只要有我一个人知道就够了。)
爱尔米娜摇摇头,装出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模样。
「鼓太郎大人老是爱瞎操心。」
「是这样吗?可是我觉得自己满迟钝的。」
「用不着自己一个人烦恼的事情,您也总是会不自觉地担忧起来。」
对爱尔米娜来说,被挑选为莉莉斯并不是鼓太郎的错,因此关于莉莉斯这件事,鼓太郎根本不应该伤脑筋。
(祈梨大人应该也是这么认为的)
无论是自己还是祈梨,早就已经克服这个问题了。
(可是,鼓太郎大人越为我们着想,就越会伤透脑筋)
虽然他冷淡的态度会让人觉得落寞,却又可以从那背面感受到他对自己的爱意。
尽管觉得焦躁不安,不过也正因如此,对他的思念也越来越深。
似甜实酸、虽然苦闷却又恋恋不舍。
爱尔米娜心想所谓的爱,阴影越深沉,感情也会跟着越深入。
(弗朗西丝卡根本不懂这个道理!)
所以她才会提出那种没神经的建议。
那就像在别人耳边悄悄说:「只要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就可以拯救你的家人。」一样。
爱尔米娜认为就算那是真的,也绝对不可以说出口。
她对弗朗西丝卡的愤怒逐渐沸腾。
爱尔米娜将放在胸前的手紧紧一握,把怒气转化成为决心。
(就由我来守护他们俩吧。)
爱尔米娜暗自立誓,然后注视着鼓太郎。
「我有件事一直想问您,可以吗?」
「这么正经八百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平常的你。」
「如果铃兰一直在寻找的不是鼓太郎大人,而是祈梨大人的话,那您会怎么做呢?」
「意思是我跟祈梨的立场互调吗?」
「是的要是对您说,如果您不能跟祈梨大人分担命运,那她就会没命的话,那您会选择逃避吗?」
「你在胡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会逃跑呢。」
「您不会后悔吗?」
「我怎么可能会后悔。」
看见爱尔米娜一本正经的模样,鼓太郎有种奇妙的感觉,于是他忽然举起右手,轻轻弹了一下爱尔米娜的额头。
「好痛。」
「你问这什么傻话啊。」
鼓太郎并非在逞强,也不是在故作潇洒。
他只是发觉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最喜欢的人的生命,就跟自己的性命一样重要。
他根本无从想象跟祈梨分隔两地的日子。
就只是如此而已。
「可是如果对鼓太郎大人的这个心意,祈梨大人一直抱着歉意呢?」
「我会告诉她用不着在意。」
说到这里,鼓太郎才察觉一件事。
「你是想说我又把莉莉斯的事放在心上了吧?」
「要我说几次您才会明白呢?」
爱尔米娜鼓起脸颊,然后噗哧一笑。
「我跟祈梨大人早就克服那个问题了。」
「一旦牵扯到自己身上,总是会觉得抱歉。」
「做出选择的是莉莉斯,所以鼓太郎大人根本用不着担心。」
「或许吧。」
「哎呀。」
看见鼓太郎如此干脆地认同自己的意见,爱尔米娜惊讶地圆睁双眼。
因为如果是平常的话,鼓太郎应该会更钻牛角尖才对。
「看见铃兰的模样后,我有一个想法,她什么事都想要自己一个人担下来,这么做令我觉得好寂寞。虽然铃兰孤傲的个性很了不起,可是她都不愿意依赖我,这让我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我好想助她一臂之力,其实我自己也是一样吧,老是爱耍帅,让别人觉得落寞。」
鼓太郎凝视着爱尔米娜,然后继续说:
「当然了,因为有时候需要战斗,有麻烦的时候,其实只要靠大家就行了虽然我没办法这么轻易就下定决心。发生什么事的时候,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话就好了,我觉得这种想法就像是要牺牲自己一样,是一种很自私的念头。」
「没错。鼓太郎大人,就是这样没错!」
爱尔米娜啪一声拍了拍手。
「为了让鼓太郎大人了解这件事,我一直以来做了许多努力。」
「许多努力?」
「好比说3P之类的呀。」
她话才说完,鼓太郎便吓了一跳似地睁大眼睛。
「我一直以为,那只是因为你自己想要那么做而已」
「哎呀」
爱尔米娜涨红了脸。
「绝对不是!我才不是那种不知检点的女人!!」
「原、原来是这样啊」
鼓太郎讶异的程度可不比平常,于是爱尔米娜羞得手忙脚乱起来。
「太过分了!这真是太过分了!」
*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
一走到沙发前面,爱尔米娜便忽然无力地瘫软下去。
「真不敢相信鼓太郎大人居然把我当成**的女人」
对乌尔来说,反而是爱尔米娜的回答让她无法置信。
「我反而惊讶公主居然毫无自觉」
「怎么连乌尔都这么说呢!」
「对、对不起」
「我当然是认为3P是一种极致的爱啊。」
「呃,您的误解还是没有改正过来吗!?」
「误解?」
「不、不公主的结论就是我的结论。」
乌尔不愧是一位忠心耿耿的仆人。
「可是,我身为一位少女,还是不希望喜欢的男人觉得自己淫荡呀。」
爱尔米娜叹了一声,然后沮丧地垮下肩膀。
「我都克服了这一点,做了这么多努力,鼓太郎大人却鼓太郎大人却」
她把食指立在沙发上,就像是在闹别扭般,畏畏缩缩地画起了圆圈。
「比起随便就对3P神魂颠倒的男人,他这样应该算好多了吧」
「虽然希望他能好好疼爱我,却又不希望让人觉得自己淫荡,这还真是两难。」
「这个,即使处于这种严苛的情况,公主居然还能为这种事又喜又忧,我真是佩服您自我中心的个性。」
听乌尔这么夸奖自己,爱尔米娜立刻自傲地挺起胸膛。
「这就是我唯一的优点。」
不过她又歪了歪头。
「现在是该觉得自傲的时候吗?」
爱尔米娜伸出食指抵住嘴唇,疑惑地露出认真的表情。
(公主的个性真是太率直了)
乌尔就是喜欢这样的公主。
她打从心底想要守护公主的开朗与天真烂漫,这是她衷心的愿望。
「我可以请教您一个问题吗?」
就像是要确认一样,乌尔注视着爱尔米娜的眼眸。
「虽然这只是我个人的臆测」
「说吧。」
「就算另一位莉莉斯放弃跟祈梨殿下缔结契约,弗朗西丝卡凭什么认为接下来莉莉斯会选择她呢?」
「或许她手上握有什么道具之类的东西吧。」
「没错。只要可以得到那个道具,公主或许就能独占鼓太郎了。」
「咦?」
「只要公主可以取代弗朗西丝卡,让莉莉斯选择您就行了。」
为了说服爱尔米娜,乌尔开始鼓起三寸不烂之舌。
「如果时光倒转的话,祈梨大人跟鼓太郎大人就不会相遇了,这样一来,您就不算是恶意拆散他们了。」
「原来如此。」
「公主之所以会让人误解为淫荡的女人,其中之一的原因是您在祈梨殿下之后才遇见鼓太郎大人的。如果搬出人类无聊的道德观,那就没有讨论的余地了,不过如果可以成为第一位,公主便不会觉得如此束缚了。」
乌尔看着爱尔米娜的眼神,就像在诉说着『请您考虑一下这种可能性吧』,于是爱尔米娜试着思考了一下。
「」
虽然她试着思考,不过,这根本没什么好想的。
「我驳回你的提议。我跟祈梨大人情同姊妹,祈梨大人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就算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也无从想象要与她分隔两地。」
「我也这么觉得。对公主来说,再也没有比祈梨殿下更理想的朋友了。」
「就算祈梨大人遗忘一切,我也会为此感到后悔的。」
「您说得一点也没错。」
「呃。」
爱尔米娜不明白乌尔为何如此赞同,于是歪了歪头。
「公主绝对不会只是为了自己的贪念,就让鼓太郎的记忆消失。」
乌尔的语气相当强烈,说完话的她伸出双手,牢牢握住爱尔米娜的右手。
身为一位谨言慎行的仆人,她从未主动握住过爱尔米娜的手。
这是因为在乌尔心中,有一个就算不惜这么做,也非得传达给爱尔米娜知道的讯息。
「我想说的是,那女人的话根本是错的。」
她指的是弗朗西丝卡最后对爱尔米娜丢下的那句话。
「谢谢你,乌尔」
爱尔米娜将左手的掌心放在乌尔的双手上。
弗朗西丝卡的那席话不晓得在爱尔米娜的心头造成多么严重的伤害,专一的她在眼眸里浮现些许泪水。
「我从未见过比公主还要专一的人。」
「弗朗西丝卡一定不懂得什么是爱。」
可是爱尔米娜懂,因为她拥有失去爱人的记忆。
(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也只是徒留悔恨而已。)
弗朗西丝卡或许认为,因为连记忆都丧失了,所以根本不会感到后悔。
(这根本是一种对灵魂的亵渎。)
擅自抹除记忆根本就是不可原谅。
(就算这是别人赋予的感情可是已经融入我体内的,当然就是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那不是要求对方归还,就真的能够归还的物品。
爱尔米娜上辈子所爱的人并非鼓太郎。
不过在爱尔米娜心中,爱上鼓太郎并不矛盾。
就算过去的他出现在自己眼前,她对鼓太郎的心意也不会有所动摇,对此她很有把握。
(别人赋予的命运也不过如此。)
如果要比喻的话,这就像是父母擅自决定的未婚夫一样。
至于中不中意,则是由自己来决定。
(弗朗西丝卡一定是一位单纯的人吧。)
所以她才会用理性去思考,以为爱必须是一种纯洁无暇的感情。
(不是这样的。)
遭到莉莉斯设计和一见钟情,之间的差异可说是天差地远。
一见钟情应该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极致吧。
人不可能凭借理论去喜欢别人。
喜欢上一个人的理由,其实是等事后才牵强附会的借口。
因为满足了条件而产生的爱情,那跟花钱购物又有什么两样?
如果可以计算得失,那种感情根本就不叫爱。
而是谎称为爱的其他事物。
(爱不是用脑袋来思考的东西,而是用来接受的感情)
(是去倾听自己内心和身体所感受到的心意)
也就是说,无论是再怎么奇妙、诡异以及不合理的感情,也能够认同那是属于自己的一部分。
让自己变得坦率,体贴地对待自己。
(弗朗西丝卡根本不了解这些,我不可以再让她继续扰乱鼓太郎大人跟祈梨大人的心情下去了)
就这点来说,比起鼓太郎,祈梨更让爱尔米娜担心。
(如果是鼓太郎大人,只要据理力争说服他,说不定他还能够理解)
问题在于祈梨。
(如果祈梨大人得知因为自己体内的莉莉斯,而害得鼓太郎大人的人生遭受摆布,那她不知道会受到多大的打击)
对于祈梨的纯真,爱尔米娜比任何人都来得了解,单单是想象,就令她觉得难受起来。
(想必光是因为罪恶感,就会让她想要还给鼓太郎大人自由吧。)
爱尔米娜认为这是因为他们俩的个性相近。
(明明不愿意跟对方分开,却又老是在顾虑对方。)
这小俩口真是不禁让人会心一笑,这是她打从心底的想法。
(他们需要的是那种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愿意离开对方的坚定信念)
她之所以会带他们来夏威夷,还规划了婚礼,正是为了加深小俩口之间的羁绊,不过事到如今,既然已经得知莉莉斯的真面目,单单这么做已经不够了。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无法说出想要离开对方;如果能让他们产生这种牵绊就好了」
话一说完,爱尔米娜才发觉这个如意算盘打得太过分了,于是对自己感到目瞪口呆。
「如果事情有那么容易,那大家可就乐得轻松了」
爱尔米娜看了乌尔一眼,但是她好像也没有什么好主意。
「唉该怎么办才好呢。」
时间已经不多了。
等到明天,敌人一定会再次展开行动。
「羁绊连结鼓太郎大人跟祈梨大人的牵绊」
爱尔米娜又倒进沙发里,漫无目的地摸了摸手边。
因为摸到了遥控器,于是她打开电视。
电视上播的是肥皂剧,画面有点老旧,应该是有线电视的重播吧。
就连里头的对白也很落伍,虽然剧情只是那种老公和太太到底有没有同时出轨的男女情话,可是看着看着,爱尔米娜的眼睛整个都让电视画面吸引住了。
就是这个,只有靠这一招了。
「我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了!」
「呃。」
乌尔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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