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鹄燕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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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天空,从四四方方的庭院,变成一座城,如今又从那座城,变成了浩无边际的疆域。(Www.K6Uk.com)

房舍花草,村人俚语,陌生的周遭,便连草丛中虫子的鸣泣之声,也带上了新鲜。安于成为井底之蛙的绮罗,在离开让她舒心,又让她忌恨的襄城后,看着道路边,不断更换的草木,心中既有激动又有畏惧。

“绮罗,看那边。”楼八娘伸手指向一处水潭。

水潭里,几只白鹭伸着细长的脖子,在那清浅的水池里漫步,水潭边,陌生与熟悉相夹杂的野花静静开放。

“楼姐姐,襄城也有白鹭吗?”绮罗开口问道。

“自然有,只是你没去看。”楼八娘笑道。

绮罗微微抿嘴,嘴角的梨涡淡去,最后消失与无形,襄城不是没有风景,只是她没有看到。

“绮罗,别怕,我们跟你一起呢。”楼八娘又道,伸手指了指身后那辆宽大的马车,楼燕然,无碍大师,都被李奕叫进去下棋观棋。

“我没怕,只是有些陌生。”绮罗笑道。

楼八娘闻言,点头道:“我刚开始出门的时候也这样,一会就好了。幸好遇到了无碍大师,大师虽是出家人,但是他什么都会做的。”

“大师在广源寺就不喜人服侍,自然会的要多些。”绮罗说道,说完,又有些惭愧,她威胁苏老夫人的时候,一字一句无不是说她离了丫头就会死,事实上应该也差不离,便是被锁在后院的时候,她也不曾动手洗衣煮饭,只是会熬些汤水做些食物罢了。花逢君不来,楼八娘除了方才惆怅了一会,如今又恢复了以往的英气洒脱,绮罗忍不住疑惑道:“楼姐姐如今不想花逢君了吗?”

“想有什么用,又不是我想了他就会来。”楼八娘撇嘴说道,心中的怅然还在,但她不会让那久等不来的惆怅麻痹了自己观看景色的心,“绮罗,他们不来,咱们得自己活着。别跟个怨妇一样把自己折腾的形容枯槁,成天抹泪抱怨的。他们越是不来,咱们就得把自己捯饬的越漂亮,到时候就让他们自己后悔来晚了。”

“楼姐姐说的对。”绮罗抿嘴笑道,嘴角,两粒小小的漩涡再次浮现。

官道,茶棚,驿站,不曾去过的每一处都新鲜无比。

因见绮罗不再忧心忡忡,依仗着她度日的初一等人也笑了起来,休息时,也能坦然自若地或说笑,或去摘花。

绮罗看着她们,越发地不敢再露出胆怯退缩的神色。

一路向北不曾停歇,直到到了黎城,车队才停了下来。

“这是去京城的路?为什么要停在这?”绮罗疑惑地蹙眉道。

楼八娘看她一眼,忽然醒悟到绮罗不知这是什么地方,忙道:“这是去京城的路,不过向东边略微拐了一下,之后再向西去,才能到了京城。黎城是秦王的封地,陛下要去看看秦王的。”

一座城中尚能分出南北东西,一个国,她只能茫然无所知地看向楼八娘,便是襄城,她也只知在南边,具体的位置也不知晓的。倘若此时烈日中空,没有了参照之物,她是连东西也分辩不出的。

“秦王,我想起来是哪个了。”她知道秦王李思远,因为他曾跟张大娘斗过嘴,只是倘若秦王不曾出现在她面前,她连宁国里是否有这么个王爷也是不知道的。看着楼燕然无碍大师一副了然的神情,绮罗微微咬唇,先前不觉,待到出门时,她才晓得她对自己生存的国家所知甚少。

以前尚可,即便不知道皇帝的姓氏,她也能安度一生,如今那生杀予夺的帝王就在她身边,楼翼然也被那些她不了解的事关“天下”的阴谋羁绊,心中猛然战栗,她隐隐觉得倘若她对眼前的一切一无所知,那么等到有一日,即便她跟楼翼然挣开一切走了,也会有一天,家门被人劈开,家人被人夺去,而她,也只能如先前被人坏了姻缘一般,茫然无所知地感叹自己的无辜。

“楼姐姐,回头跟我说说京城里的王爷公主郡主的事吧,那太子是陛下的几儿子?”绮罗轻声问道。swisen.com

绮罗会问与她无多大关系的独孤娘子的事,会问旁的零零碎碎的小事,问这种“国家大事”还是头一会,楼八娘诧异之后,笑道:“太子是大儿子来着,没想着你会问这些,罢了,总归进了京城要注意些的,晚间我跟你说。”说完,见绮罗点头,怕她心里害怕,又道:“你不知道也没事,我跟你在一起呢,到时候提点你就好。”

“还是知道吧,京城里的贵人多,还是注意些,有个防备的好。”绮罗笑道,一时间,她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像往常那般忽略楼翼然话中“他们要的”,她应该问清楚。便是无能为力,她也该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样倘若楼翼然不能来寻她,她也能顺着线索找回去。由此,她又想,或许自己也该问清楚她被人断了姻缘是怎么回事,即便那惊涛骇浪与她无关,她也该知道那浪是因何而起,如此,日后也不会再次被那浪花掀翻,便是再一次被人掀翻,她也算是死的明明白白了。

前面一阵马蹄声,随后一人一马驰来。

见着马上一身紫红色衣衫的李思远,绮罗恍惚了一下,看着棱角比楼翼然柔和许多的李思远,心想这颜色只有楼翼然最衬,随后收回视线。

楼燕然看着李思远身后,跟着他回来的侍卫,那侍卫是李奕派出去给李思远送信的。在襄城的时候,李奕装模作样地微服私访,如今到了黎城竟直截了当地叫人把李思远唤出来,可见,李奕对自己的每一个儿子都是了解的,依据对儿子的了解,他妥善地处理与他们的相处模式。

情不自禁地,楼燕然将目光转向李奕,或许,他也是知晓自己的性子,才能这样轻而易举地逼着自己疏远楼家,随着他同去京城。

“爹,你来了。”李思远唤道,竟是直接冲到李奕面前才勒马。

祝先生唯恐李思远冲撞了李奕,上前护住他,待到李思远止住了马方又退到一边。

“孽障!”李奕叱道,襄城里的慈父,到了黎城就成了严父。

“爹,也不早跟儿子说一声。”李思远嬉皮笑脸地说道,翻身下马,自顾自地说道,瞟了一眼楼燕然,忍不住疑惑起来,又将视线投向绮罗与楼八娘,更疑惑楼家姐弟跟着李奕做什么,“这位小娘子好生熟悉,仿佛是在哪里见过,不知你可是……”

“不是。”楼八娘蛮横地打断李思远的话。

“这位小娘子也好生熟悉,不知你可是……”李思远又转向绮罗。

楼燕然看着李思远一副与他们初相见模样,含笑道:“这位是我八姐,殿下可唤她楼八娘,这位是……”

“苏大娘,殿下唤我大娘好了。”绮罗微笑出声道,因李思远穿了与楼翼然一样的颜色,更兼两次三番,他出言调戏且私自将绫罗的画像送人,绮罗心里对他更是不喜。

“原来是八娘,大娘,小生这厢有礼了。”李思远斯文有礼道,随后状似茫然地问:“不知两位娘子跟着我爹爹做什么?莫非……”

“混帐,见了爹爹还不过来,还去与她们胡言乱语。”李奕叱道,面上却无多少怒色。

李思远又嬉笑着凑到李奕面前,“爹去我家里吃点好的吧,瞧都瘦成这样了。”说着,伸手捋了下李奕的胡须。

“进城不必上车了,骑马吧。”李奕说着,觑了眼楼苏两人因连日骑马黑了许多的脸庞,微微蹙眉,又扭过视线。

李家父子上了马,在前面慢慢走着。

绮罗悄声问楼燕然:“不是说陛下最宠的是李思齐吗?”称谓举止,不论哪一样,李思远都比李思齐与李奕密切的多。

楼燕然眼中的阴影慢慢淡去,说道:“亲疏远近,本就难以断定。谁知道他何时是真情流露,何时是逢场作戏。”随后也看了眼绮罗的脸色,虽说不一定,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及早防范的好,“绮罗,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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