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无神(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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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她要不是钟祥家的,莫非你是?”

白决随她们上问候祖宗十八代下寒暄子孙满堂,左右他是孤身一人,父母俱无,师门屠尽,膝下唯一的一个儿子却也不是自己的骨血。

好一个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功德道的忍功向来是为仙道中人称奇的。

白决轻轻地拂过被角,排开人墙,走到哭哭啼啼的“钟祥媳妇”跟前,不容置疑地攥住了她的手腕,道:“别装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地交代是怎么回事吧。”

那妇人抬头,惊愕地望着白决,手上猛一用力,却脱不出。原来白决握住了她的命门,并用了巧力压制,除非她现原形,否则不可能逃开。

“不错,有趣。”

这时候,天外传来一声突兀的笑语,白决与那妇人脸色俱是一变,双双抬头,仰望着头上的盖顶红云。

“谁?”

红衣金绣,皂靴束银。

“你祖宗!”

话音未落,那人翻身飞瀑直落,刚好在一处空隙站定。白决看了一眼,是个稚脸的童子。

唔,真矮。

童横扫白决一眼,随口道:“连个矮子都不如,啧。”

读、读心术?

“诳你的,孙子哎。”

“……”

白决总觉得这童的冲天发式有些熟悉,他师尊就是这样的。可是,这童的灵力神态并无半分肖似他师尊,再说他师尊情脉已断更不可能与人育有子嗣。

所以,这个鬼童究竟是什么?

“我是什么东西,还轮不到你这辈来揣度。不过,你的命是我救的,这你可记好了!我姓余名典,日后要你报答,你可别推三阻四唧唧歪歪的跟个姑娘家似的!”说着,他转头抬靴两步蹿到那妇人跟前,一臂提溜起她的衣领子,流星锤般甩了出去,那妇人来不及动作便被丢了个正着。

“妖女!我的地盘也容得你撒野?”

四下里香风顿起,那妇人在衰草上滚了几滚,化成了一名戎装美人。戎装短而暴露,腰上缠着一道长鞭,鞭子玄黑血刺上暗敛风雷之势。而那个“钟祥”居然就化作了一团飞灰,四散开来不知到哪儿去了!

她缓了口气,反驳道:“无知鬼灵!你装什么神仙!本座乃是桃夭仙子白玉容!这是本座的家事!哪里容得你插手?”

鬼童余典意味深长地勾起了唇角:“哦——可惜,实在是可惜。”

白决心虚地退了半步,恐怕原先的那位柏自在还有一番身世纠葛。

却是不知,这个白氏与白决的娘亲又有何干系?

场面还没有缓和过来,就在众人一片茫然之际,狂风大作,殷红的落叶直飞,恍若万箭齐发,尖指白玉容,毫不留情地杀了过去。

一言不合就动手。

白决头疼扶额,他如今身比蒲苇,修为尽失,连个正经的功德道散修都不如,怎么当得了这等场面?

他只好跟着大流,一边抱头鼠窜一边喊到:“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别打啦!”

白玉容明显不敌,抽出长鞭一甩,虚晃一招,趁其不备,曲指成爪,抢在白决之前就要勾住那来不及逃开吓得大哭的稚童,脱身逃离。

“这个胖娃娃,本座就收下——”

戛然而止。

幸亏白决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横插一杠,极风骚的走位,挡了白玉容一爪子。白玉容没有防备,居然真就没抓住那稚童,直接消失离开。

余典收手,无波无澜意味不明地嗤了一声:“啧,女人。”

白决忍不住开口:“前辈……”但他很快就后怕地想到了自己的处境,自保尚且困难,如何有能力救人?仙道强者为尊,也不知道他刚刚是不是惹得这位鬼灵不快了。

“那是停钟的人,无论死活,我余典都是不管的。”

一个旋风将漫天飞舞的红叶聚堆,满地都躺着停钟来的村民,死倒是没死,昏倒是昏得彻彻底底。余典招呼人来将人送回停钟地界,接着便扳起手抬步走到白决面前,挑眉打量了一会,方才开口道,“你这人,跟曲敖真是异曲同工。”

白决默然,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何况鬼灵这类缥缈虚无之物。

你永远都不能确切知道一只鬼灵的年岁,即使他长了一张婴儿脸孔,谁知道对方是不是什么上古遗族?

是以这个余典怕还真有可能识得白决他师尊。

识时务者为俊杰。

“请前辈赐教。”白决俯身,避免低下头看,显得他蔑视前辈。

余典老怀甚慰地拍了拍白决的肩膀:“总算脑子没毛病,幸好不像你师尊。”

……

人群散尽,红枝卧斜阳。

“不知前辈是何方神圣?”

余典笑道:“忘了。”

“……”

如果可以,白决觉得自己大约会拂袖而去。

但他不能。

白决只好继续试探:“莫非前辈有不可言说之故?”

“忘了。”余典继续笑着,春光灿烂,朝阳明媚。

“……”

能讲点道理吗?

“不能。”

白决深吸一口气,道:“前辈与我师尊,是否有何约定?”

余典坐在树桠上,余晖照透了他的侧脸,垂下碎发的阴影拉得很长,他伸手摸了摸白决的头,笑而不语。

“我只能告诉你一件事,我知道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现在要做的,是杀了白玉容,她是凌天门覆灭的引子,也恰好是柏自在要求你杀的那个——贱人。”

白决死死地盯着余典,他的脸上是不变的浅笑,落日已全部沉入了大地,四野空旷,没有归鸟,没有路人,更没有虫鸣。

夜色如潮水般蔓延,笼罩着长空,迷雾重重铺展,让人找不到边际。

“前辈,我只有一个问题。”

“你吃了我的祭品,我为何要回答你?”

“……”白决理亏地顿了顿,想想还是厚着脸皮继续问道,“前辈与我师尊到底什么交情?”

余典沉默半晌,终于没有避而不谈,回答道:“你师尊当年——”

白决认真地看着他。

“——跟我一块玩命。”

“啊?”

“当然是别人的命。”余典的眼睛里流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感**彩,“他负责接人,我负责丢人……说句实话,他接得挺好的……曲敖这人没毛病……就是……老觉得红配绿好看这个……太过分了……诶——可过分了!我跟你说!”

话头瞬间就跑得没影儿了。

“……”

白决果断地转身回家,还是洗洗睡吧。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人能跟他师尊玩到一块,毛病必定海了去的,不过倒也不至于害他。

今日救了那个无知稚子,他也算是日行一善吧?

桃夭手下无存者,皮肉皆去,白骨犹存,唉。

夜深,人静。

柏自在那破得不可思议居然还没有倒塌的茅屋里飘过一个黑影,它跳着出了门坎,影子一闪一折,直奔西面而去。

恭候多时,把自己挂在枝头的红衣鬼童叹了口气飘落在地。

麻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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