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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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书白静清脆应一声,马上从秘书室里出来,一路小碎步姿态优雅地过来。

白静今天新穿了一套浅黄色紧绷身体的时装,一双白色尖细高跟的细袢皮凉鞋,手指甲和脚趾甲都涂成了亮丽的银粉色,陪衬着她浮泛出健康光泽的麦色肌肤,愈发显得凹凸有致珠圆玉润诱惑力十足的美丽风情。

麻天际毫不掩饰的色迷迷目光冲着白静扫描过去,“白静,今天你这一身儿,真是显得性感风情春色撩人。”

白静很高兴笑了,“谢谢麻总夸奖!能看出我这是什么牌子吗?”

“如果没有看走眼,它应该是夏奈尔今年刚推出的最新款夏装。”

白静夸张惊叹,“麻总,你不应该只是金融公司老总,你应该去再开一家时装公司!”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那种心思。时装公司老板,每天被众多身材苗条、面容姣好的妙龄女郎围裹簇拥着、巴结着,那该是怎样一种享受。”

白静撇嘴笑了,“你们男人呀,真是贪得无厌的动物!哪怕已经快到花甲年龄了,也是满肚子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花花肠子。”

白静跟随着进入总经理办公室,从衣袋里拿出记事本,站立在办公桌对面。

麻天际一边整理桌子上的散乱文件,一边说:“你给我订一张……下礼拜二,飞美国纽约的机票。另外,你把我今天下午的约会和晚上的饭局都取消,我要腾出时间把上海客商的事情处理一下。”

白静很利索记录完毕,“麻总,还有什么事情?”

麻天际慢慢抬起头,扫瞄着白静的胸脯,一脸不正经的微笑说:“事情倒是没有啥事情了。忙碌了一上午,就想让你帮我放松一下。”

麻天际说话时,看白静极富韵味的脸上展现出来几分逢迎又含几分挑逗的羞涩,他忍不住咧开一口乱牙的大嘴肆无忌惮笑了。麻天际笑着坐回宽大的真皮圈椅里,给白静递一个彼此都十分熟悉的邀请手势过去。

白静袅袅婷婷过去,扭捏着偎靠在大胖老头子麻天际的怀里。

麻天际把白静紧紧搂抱在怀里,一只肥厚大手进入她衣裙里,刚要凑过嘴巴去和她亲吻亲热的时候,公司董事长刘文武不合时宜把电话打到他面前的座机上。

电话那边刘文武轻轻一声招呼,麻天际立即听出了对方声音里不同寻常的味道。他果断推开她。

刘文武电话里先是东拉西扯说了些不相干的闲话,然后突然话头一转询问,去年春天是不是经他手给广州t集团一笔两亿元人民币的担保抵押贷款。刘文武电话里的声调柔和随意,很像是没心没肺和自家四岁外孙女在探讨一件无聊琐碎,但是在麻天际听来却不啻于耳边响起了一声炸雷,这才是对方打来电话的真实目的。

麻天际稳住神儿,慢慢回答:“不是两个亿,我记忆中应该是一亿五千万。”

“嗯?不是两个亿,是一亿五千万?我怎么听说就是两个亿呢!”

“总额是两个亿,另外五千万是广州朱氏集团朱南方那边出……等于咱们两家一起给了何庆邦两个亿的贷款。”

“嗷,原来是这么回事。”刘文武拉腔拉调说,“怎么又出来一个朱南方?”

麻天际不高兴反驳,“出来朱南方有什么稀奇,这两年咱们无利公司经常和广州朱氏集团联手做一些外贸上的生意。”

“麻总,我想问,到时候收回那笔贷款会不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困难?”

“困难……应该不存在什么困难吧。”

“我听说,这笔贷款是经你手贷出去,它什么时候到期?”

麻天际语气里出来不耐烦说:“过去一年我出去进来了那么多笔款项,不可能一笔笔的都清楚是咋回事儿。你等等,我上电脑查一查再答复你。”

麻天际借口查电脑扣了话筒,有些心烦意乱拉开抽屉,取出一只雪茄叼在嘴上,白静马上抄起打火机帮他点燃了。麻天际大力吸几口雪茄,起身在办公室里来来回回踱步思考,反复掂量对方突然打这个电话是什么企图,他有点儿怀疑刘文武背后有大股东指使。

麻天际和刘文武同时应公司控股大股东的聘请来无利公司任职,两个人搭档共事已经一届半任期、七八年的时间。

当初,公司控股大股东以相同的高规格、高薪金聘请了他们,叫他们一起见面认识的时候就明确对麻天际说,我所以要聘任你,主要是欣赏你在金融经济方面的学识能力、人脉关系,今后你的职责就是经营管理好公司,让我和其他股东的投入有一个丰厚回报。

然后大股东指定刘文武说,我所以要聘请他则是看中他的沉稳认真、忠诚可靠,他的职责就是为我看好摊子扎好篱笆,严防家贼搞偷梁换柱那一套把戏。

从简短介绍中麻天际听出了控股大股东的遗憾,控股大股东欣赏他却不信任他,控股大股东信任刘文武却不欣赏刘文武。

共事的七八年里,麻天际一直想与刘文武把关系搞得正常些,不要两个人真就像隔着几道铁丝网的敌对双方,却一直没有能如愿。尽管他好几次放下身段主动向对方拉扯示好,刘文武却始终阴不阴阳不阳的拒绝接招,永远对他保持着阶级斗争那样的疏远戒备。幸好无利公司实行的是总经理负责制,否则他头上老是顶着这么一个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名义上的婆婆,简直能把人憋屈死。

最近一段时间,公司开始有一种风言风语的传说,说刘文武已经不甘心老是处于有名无实看守摊子的位置,他迫不及待要抢班夺权了。说刘文武经常去控股大股东那里嚼老婆舌头,一心要把无利公司实行多年的总经理负责制改换成董事长负责制。一向稳坐钓鱼台的控股大股东那边,居然也有些心思活泛了……

最初,这些真不真假不假的传言进入麻天际耳朵以后他只是一笑置之,认定是无稽之谈。渐渐把这传言听得多了,他就似信非信有些警惕了,感觉后脊背处真就被一个黑洞洞枪口随时随地瞄着。

麻天际在办公室里忧心忡忡踱步,反复掂量一旦控股大股东知晓那笔贷款存在不敢见光后台交易的严重性,好几次驻足在落地窗前眼望金融街周围一片繁华街区的锦绣风光陷入长考,渐渐从心底生发出来一股子咬牙切齿的邪劲。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迟疑彷徨了,要赶紧想办法对何庆邦那个无耻诬赖之徒采取断然措施。否则,他很难逃脱鸡飞蛋打以后还要身败名裂的厄运。

其实去年春天何庆邦亲自来北京找他套关系、使手段的一连串公关,早被他识破是有预谋的一次骗贷,他早就知道t集团的运营已经出现了不可逆的恶化。因为何庆邦私下里给出的交换条件太过诱惑,他无法割舍那块吊在眼前的肥肉,于是便产生了一种侥幸自信心理,对形势做出了过于乐观的误判。他认定凭广州t集团那么巨大一个商业摊子,无论如何不会呼喇喇的说垮台就垮台,怎么着也能支撑两年、三年时间。

没承想,贷款出去大半年以后,负责监视广州t集团运营状况的朱南方那边不断过来一些近乎噩耗的密告,那些急转直下的密告越来越紧急表明,t集团的大厦已经很难支撑下去随时都有可能崩塌宣告破产。

大梦初醒的这一段时间,他一边指使朱南方继续搜寻有关t集团经营状况的情报,一边苦苦思索对策怎么从t集团破烂摊子里捞出那笔贷款,却苦于一直出不来有效对策。因为他和骗走公司这笔贷款的何庆邦有着勾连多年沆瀣一气的交情,一旦双方撕了脸闹翻,对他的牵扯和伤害也将是不能承受的可怕,导致他出手前一直有一种投鼠忌器的顾虑。

现如今,眼看自己已经有了引火烧身的危险,他当然不能再妇人之仁的迟疑彷徨下去。更不能为保全何庆邦倒让自己在北京金融界没法子混下去,半世英名和积累毁于一旦。

紧锣密鼓的一番盘算之后,麻天际踱步回到白静身边,伸手在她脸颊处轻轻捏一把,像是对白静说,又像是对自己说,“不管怎么说,他刘文武也是无利公司董事长,他当然有权利过问公司放出去的任何一笔贷款。”

“也是,”白静马上附和,“你就好好给董事长一个答复,看他下边还怎么说。”

麻天际在办公桌后边坐下,熄灭吸下去少半的雪茄,然后拿起电话给刘文武拨回去。

“刘董,那笔贷款的确是经我手发放出去。你说得对,不是一亿五千万,是两亿。不过这笔贷款是两年期限,要明年初才到还款日子。”麻天际尽量平和语气说话。

那边刘文武只是含混嗯了一声,似乎等着继续解释。

麻天际有些不高兴反问,“刘董,你这个门外汉咋突然操心业务方面的事情啦?

“不是我要操心,”刘文武说,“是两天前有人专门和我说起这事情。”

虽然电话那边刘文武的回答还是那么的轻声慢语不温不火,麻天际却分明从这慢悠悠语调里听出了与平日说话大不同的挑衅意味。他手攥着话筒,心里咚、咚、跳着,大脑飞速思索对方简短回话里蕴含的企图,咂摸这背后有没有控股大股东的操控……

麻天际正思索怎么说话可以证实控股大股东插手的蛛丝马迹,那边却挂了电话。麻天际用河南老家话骂一句,“操蛋!”使劲儿把电话撂下去。

这就是刘文武的风格,除去他要问你的话,回你的话,其它一句多余话都不会给你啰嗦。尤其面对公司总经理的麻天际,刘文武更是习惯了玩惜字如金讳莫如深这一套。

看麻天际大光其火的模样,白静忍不住问:“麻总,怎么了?”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他就挂了电话。刘文武这个家伙经常给我来这一套,今天又给我来这一套。家伙,弄啥啥不行,阴阳怪气的日鬼捣棒槌却是天下第一!”

白静笑了,“全公司人都知道,董事长喜欢说一半话,留一半话。”

“和这种阴阳怪气的家伙一起共事,真是头大。搞什么搞哇!”

“这就是董事长一贯的风格,他不但对你,对我们小女秘书也那样,你干嘛还要生气。”白静息事宁人劝解。

麻天际摇头不同意说,“问题关键是,我从他说话语调里听出了与平日说话大不同的底气。我突然想,刘文武身边会不会就坐着咱们公司的控股大股东?”

“这个……我想不会,”白静说,“大股东已经外出好长时间了。”

“现在交通那么便利,哪怕是天涯海角他随时都可以回来。”麻天际有些犯憷说,“大股东那个人,一贯都喜欢隐藏幕后和人玩神秘。我琢磨,刚才刘文武电话里那个含混其词的有人,会不会就指的是控股大股东。”

白静全程参与了那次贷款谈判,隐约知道里面存在的巨大猫腻,她真正担心说:“如果那笔贷款的事情被大股东盯上,问题就复杂了。”

“问题关键是,我无法判定是控股大股东真的抓到那笔贷款背后有啥把柄了,先指使刘文武敲山震虎来警告一下?还是刘文武只是听到某些捕风捉影的传说,自作主张先横插一根搅屎棍子过来试探一下?”

白静自告奋勇说:“要不,我借口给董事长送一份文件,把咱们知道的控股大股东在这座大楼里的几间办公室都去侦查一下。”

麻天际继续摇头反对,“这办法不好。太招摇,也太费时间。我现在给刘文武办公室打一个电话,马上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可是,这个办法虽然直截了当,也不能说明董事长这个电话没有经过大股东的授权和授意。麻总,我说的是吧?”

麻天际又改变主意放下话筒,沉思说:“是呀,是呀。看来,我的后院要起火了。这样的形势下,我不能再去美国出这趟差事了。你马上给我订一张明天……”

白静马上提醒,“麻总,明天是周六,你有一个重要的饭局。”

“明天不行,那就订一张后天一早飞西安的机票。”

白静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飞西安?”

“那个大西北黄土高原最大的城市里,那个十三朝文明的古都里,或许有一把可以帮助我打开困境之门的金钥匙。”

“要不要我跟你一起过去?”

麻天际果断拒绝,“不要!你记住,我这次出差你一定要严格保密,除去西安那边接机的办事处主任覃菲丽之外,对公司其他人员都一概要严格保密封锁消息。”

刘文武挂断麻天际电话以后,看大股东一直不说话,心里没底,有些惴惴问:“大股东,我刚才那么说,可以吗?”

“说得很好,尤其最后,话不说完,就把电话突然挂断,更好。”大股东点评说。

“冷不丁又出来一个广州朱南方,这个人大股东认识吗?”

“朱南方,那可不是一个寻常善良之辈,我对他早有耳闻。听说他在广州地盘上黑白两道都玩得转、吃得开,却从未和他有过交道。朱南方可以说是老麻一手提拔扶持起来,他一直称呼老麻恩公,也一直唯麻天际的马首是瞻。”

“我不明白,当初麻天际为什么要联手朱南方一起放贷给何庆邦?”

“说明老麻决定对何庆邦放款的时候,已经对广州t集团的运营状况有比较深入的了解了。”大股东肯定语气说,“当初他那么干,除去舍不得放弃何庆邦的巨额贿赂以外,一定还包藏有其他祸心。我要往下仔细看看,顺便跟老麻这个金融界的奇才多学点儿东西。”

大股东轻咳几声,起身去照看小桌上煎熬的中药,刘文武也起身跟随过去。

“大股东,这药煎熬的差不多了吧?”

“还得再熬一会儿。那个老中医说了,第一次煎药,要两碗水煎下去五分之四,第二次煎药,要一碗半水煎下去二分之一。然后两份药混一起,一天分三次喝下去。”

“但愿这副药下去,大股东能够药到病除。”

大股东微微摇头,“药到病除,我根本不敢有那种奢望。这副药只要能调理得我可以在公司里正常坐半天班、处理半天公事,我就阿弥陀佛啦。哎,文武,你和老麻来无利公司里搭档共事,有七八年的时间了吧?”

“嗯。”

“当初,我以相同的高规格、高薪金聘请你们,叫你们一起见面认识的时候,对你们说的那一番话,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刘文武回忆着说,“当时你对麻天际说,我所以要聘任你,主要是欣赏你在金融经济方面的学识能力,还想充分利用你在金融经济界的雄厚人脉关系,今后你的职责就是经营管理好公司,让我和其他股东的投入有一个丰厚回报。然后你指定我对麻天际说,我所以要聘请他则是看中他的沉稳认真、忠诚可靠,他的职责就是为我看好摊子扎好篱笆,严防家贼搞偷梁换柱那一套把戏。”

“当时,你听出我话里话外的意思了吗?”

“听出了,你对我们两个都有一种不满意的遗憾。”

“说说,什么不满意的遗憾?”

“大股东欣赏麻天际却不信任他,大股东信任我却不欣赏我。”

大股东不置可否停顿一会儿,“最近一段时间,公司开始有一种风言风语的传说,说你已经不甘心老是处于有名无实看守摊子的位置,迫不及待要抢班夺权了。说你经常去我那里嚼老婆舌头,一心要把无利公司实行多年的总经理负责制改换成董事长负责制。一向沉得住气的我,居然也有些心思活泛了……你实话告诉我,这些风言风语的传说,是不是从你那边出来?”

刘文武赶紧表白,“大股东,你应该了解我的为人,我从来不搞阳奉阴违在暗处煽风点火那一套。这些,绝对不是从我那边出来!”

“这些话,不是从你那边出来,应该就是从老麻那边出来?”

“这个,我没有调查,没有证据,不能瞎猜测。”

“如果你调查了,发现这些传说是从我这边出来,你会怎么想?”

刘文武惊讶愣怔一下,“大股东这话,我有些不懂了。”

大股东有些高深莫测笑了,“刘文武呀刘文武,究其竟你还算是一个厚道人。不过,你不懂不要紧,只要那个老奸巨猾的老麻能懂,就足够啦。”

周日清晨,刘文武还在熟睡中,控股大股东把电话打在他床头柜的手机上。控股大股东还是那么直截了当说,今天一大早,老麻乘头班飞机往西安那边去了,是白静一个人驾车悄悄送他去的机场。

刘文武懵懵懂懂中反应迟钝问:“麻天际往西安那边去,想干啥?”

“除去紧锣密鼓准备追讨债款,应该再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老麻推迟去美国的出差。”大股东语气肯定说:“大西北的西安那边,要么有关键人,要么有重要物,一定都和追讨债务有极大关联!”

刘文武很快清醒过来问:“大股东,现在咱们这边该怎么办?”

“现在咱们什么都不办,就是暗中盯着,静观其变。”

“以后呢?

“以后也一直盯着,”大股东语调轻松说,“只是老麻那边特别需要帮忙的关键时刻,咱们一定要暗中出手帮一把。我估计,以老麻随机应变的狡猾和能耐,再加上朱南方地头蛇的各种便利和心冷手黑,何庆邦那边应该没有几分胜算。”

刘文武疑惑着又问:“大股东真的认为这事情有这么简单?”

大股东肯定说,“咱们这边,就是这么简单!所有的心机、复杂、谋划、行动,都在老麻那边。咱们只需盯着那笔贷款何时被老麻讨要过来,这才是至关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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