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轻舟已过(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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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一停,便起了雾。

白蒙蒙的雾气笼罩着村头的打粮场,一个少年瞧着二郎腿坐在场边的石头上。他的身旁放着一个盛满了指甲盖大小河蚌的海湾,少年的手不停歇,嘴也不停歇。他的手往碗里一捞,再向嘴边一放,那河蚌里肥满鲜嫩的白肉便被他吸进了嘴里。旋即,他就将那没了肉,那还相连着的蚌壳扔进了被浓雾笼罩着的打粮场里。

随后就见得一颇具寒意的光影闪过,少年见状,又紧接着将另一个蚌壳扔了进去。寒光连闪,少年的上下牙也连连打着架。

过了片刻的工夫,少年心满意足的打了一个饱嗝。当他还意犹未尽的将手伸入碗里时,却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了。与此同时,浓雾也已消散。少年拍拍肚皮走进打粮场里,看着那散落满地,皆被均匀分开的蚌壳,不由得笑道:“董大哥,全中了!”

董平将蒙住眼睛的黑布取下来,对着少年微笑道:“想来他们也快完事了,该走了。”

傅康川闻言,目光中流露出些许不舍。但他仍是笑道:“那便祝董大哥一路顺风了。”

董平笑了笑,他道:“康川,你其实可以带着你娘随我们一起走的。你身上倒是有些过人的天赋,这小小的村落注定是留不住你的。要是进了成都临安那种大都会,对你来言才是如鱼得水。”

傅康川肩一耸,手一摊道:“我觉得还是在这小村落里活的更自在些,没银子了,我去镇里转一圈便有了。有银子了,那我便回屋里睡大觉,一睡睡上三四天。想玩便玩,想睡就睡,这才是人过的日子。等这样再过两三年,便置办点聘礼,让我娘去狄芳她们家提亲。成亲了,便养两三个娃娃,每日悠哉悠哉。累了便让媳妇儿给洗洗脚,心情烦了,便抽根藤条打娃娃一顿,这可比董大哥终日拖家带口,走南闯北来的舒坦。”

董平闻言揉着傅康川的脑袋大笑了起来,他点头道:“康川啊,你说的这日子那是神仙也想过的。”

傅康川听罢道:“那傅大哥为何要走,难不成这些日子在我家住的不舒坦。若是你住的不舒坦,那我便自己出钱在我家旁边给你修几间瓦房,我们做个邻居也好。为何到处闯荡,又为何费力的练这没什么用的武,难不成有人逼你这么做么?”

董平闻言微笑道:“不瞒你说,在你家的这些日子可以算的上是我这几年过的最快活时光了。在那院子里晒太阳时,我也曾一度想便就这么过下去就算了。确实,如今没人逼我练武,也没人逼我闯荡。但这些事如今对我而言,就像是饿了要吃饭,跑肚了要拉稀一般,没有理由必须要做的事。”

傅康川摇头道:“董大哥,我觉得你说的这话不在理,人不管做什么事都是要个理由的。就像是你说的要吃饭,理由是因为肚子饿了。要拉稀,理由是因为肚子不舒服。既然董大哥既没人逼,也想过平淡日子,那为何还非要去做心里其实不想做的事?”

董平笑道:“往日都是我占别人的口舌便宜,但今日我倒是说不过你了。要是非要说个理由,那便是我要赎罪吧,你董大哥,其实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傅康川闻言释然:“这话我倒是信,董大哥天生一幅采花贼的色魔像,若是犯了什么大罪,那也是理所当然。”

董平闻言愕然,过了片刻,他拍了傅康川一巴掌,笑骂道:“你小子!”

此时,一轮红日从东方缓缓升上青天。红日在人间泼墨,为沐浴在其下的人群都渡上了一层不一样的色彩。董平斜睨一眼道:“天晴了。”

“天晴了。”

老神偷看着那升起的红日面色庄重,忽而他看向一旁的李闵济道:“你说,这人为何要练武啊?因为一个武字,这千百年来死伤人无数,看来这侠以武犯禁这五个字一点都没错。”

李闵济看着正经无比的老神偷,嗤笑道:“你这样子还真像个老道学,我不晓得为何练武,因为当我懂事时,我的手上便握着剑了。m4xs.com”

“你这便跟家承有关了,当年老偷儿我练武,是因为跟野狗抢吃的没抢赢,便一怒之下去学武的。当时老偷儿我练了一年回来,那些畜生便都不是老偷儿我对手了。后来继续练武,是因为结识了几个总爱跟老偷儿我打赌的损友。因为跟他们打赌总是输,所以我便将武艺练的越来越精深,想要扳回一城。最后虽然赢了一次,但就是那一次,也让老偷儿我颠沛流浪至今啊。”

“你说的是跟叶青灯他老泰山,慕容遵那一次?”李闵济说罢,老神偷登时就吹起了胡子,他愤然道:“那个老畜生,若是再让我遇见他,我定然扒了他的皮!”

李闵济摇头道:“听说当年是你将淑云妃擅自盗出来的,你们打的赌,不过赌你能不能偷到那官家最宝贝的那一颗夜明珠而已。你把人家弄出来了,还不管。怎么又冤起叶青灯的老泰山了?”

老神偷讪讪道:“谁说老偷儿我没管,我为了给淑云妃找个好靠山,还狠狠的得罪了那黄河漕帮一把呢。要不是那老匹夫,我怎会进宫,又怎会遇见淑云妃……”老神偷的声音越来越小,以至于最后变成了不张嘴的嘟囔。

李闵济微笑道:“上次我去北莽,路过黄河,那黄河漕帮这些年因掌握南北黑运,可发了大财。听说这些年那黄河漕帮,都是由他家的奶奶管事的,应该便是淑云妃吧。这女人倒是有些手段,你当年若是将她留在身边,哪里还用干这些偷鸡摸狗的行当,还被我这个江湖后辈给打的落花流水。”

“你可不晓得,因为她,老偷儿我现在还被她孙女儿追杀呢。”老神偷摇头道。

“她孙女儿,莫非就是近些年在丛云卫展露头角的新秀,铁捕?”

“可不……”老神偷一语未毕,便瞪了李闵济一眼厉声道:“小子,老偷儿我何时被你打的落花流水了!十年前老偷儿我不过输你半招,前些日子,也只是输你一招而已!”

李闵济微笑道:“前辈说的是,晚辈突然一时兴起想与前辈打个赌。”

“赌什么?”

李闵济道:“就赌你接不下我一招。”

“输了怎么算,赢了又怎么算?”

李闵济笑道:“这也简单,若是谁输了,那便为赢的人办一事便可。”

老神偷撸起袖子道:“赌就赌!”他话音未落,就见得李闵济伸出一指朝他点来。”

老神偷登时抬手迎了上去。

霎时间便听得龙吟虎啸之声,于波涛之中响起。

与此同时,数千里之外。

窦怀生将一块湿布拧一拧,便放在了床上躺着的蜂蜜橘子的额头上。看着满天通红,嘴唇发白的蜂蜜橘子,窦怀生虽然心疼,但却也是无能无力。且说一日前,当窦怀生将蜂蜜橘子带到这座镇里的医馆时,那里的大夫只是号了一把脉便摇头道说他治不了。

窦怀生虽然失望,但却不显气馁。他向那大夫打听这附近哪里还有别的大夫时,那大夫说道,在离镇北不远处有一家驿站,里面有个老先生是个杏林高手,但那老先生脾气古怪,有不少怪异的规矩。

窦怀生当时心道,这些事他早应该想到的。蜂蜜橘子的中毒,实则也是为了让他去那驿站的一个下三滥手段。当窦怀生带着蜂蜜橘子来到那驿站时,出来迎的那个老者窦怀生也见过,便是那夜劝他去荒废驿站投宿的那位老者。

而这老者却像是全然不认识窦怀生一般,只听窦怀生要来求医,那便得答应他一个要求。那便是要想他出手救蜂蜜橘子的话,那窦怀生就必须得亲手杀一个人。

窦怀生正欲站起身去换盆凉水时,那老者便先一步走了进来。

老者一进来先是对着躺在床上的蜂蜜橘子说道:“这姑娘若是再这么吊着,恐怕是时日无多了。你可想好要去杀谁了,要是没想好,你自己的性命也可以。”

窦怀生淡淡道:“人之性命何其宝贵,怎能轻言舍弃。我当时没说要杀谁,是因为我想要杀的人太多,一时间没决定下来而已。”

老者微笑道:“不错,那你……”

老者话音未落,便见得窦怀生手中的剑已然指向了他的喉头:“若是我要杀,那定然第一个便要杀你这见死不救的庸医!你这般行为,如同草菅两条人命,我又有何理由不杀你?”

老者微微一怔,旋即开怀大笑道:“好啊,你这个少年郎。你若是杀了老夫,那谁来为那姑娘祛毒呢?”

窦怀生微笑道:“这几日我每日都给她把脉,发现她服用了你的药后脉象趋于平稳。而我也从药渣中,得出了你所用的哪几味药。只要我依方拿药,保她七日毒性不散,那我便有法子救她。”

老者闻言面色微寒,注视了窦怀生片刻后他方才淡淡道:“你倒也算有些胆子,那姑娘老夫便救了。”说罢,老者便转身欲出。

窦怀生也是不由得轻微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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