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七十八(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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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边传出来一个老女人的声音,她也是恨恨的骂着:“老鳖孙,他不代见,他巴不得立陡儿把大妞搓出来咧!你说说,大妞屙你眼里了,你恁烦她?老鳖孙,大妞就好像不是他的妞一样,我怀的是野种。我提起他这事儿不是啊,我浑身都是哆嗦咧。别提他个老鳖孙了,你们赶快进来坐吧,快进了,外面那个孩儿也进来吧。”骂着,让着坐下。

二套家的说:“那是我娘家兄弟大毛,我说我自来吧,他不放心,非跟来看看啥样,看看长得齐整不齐。我说,大户人家养出来的闺女,那还能差了?让他在外面玩儿吧,他一个小孩子家,在外面玩儿吧。”女人看来真的把大毛当成了娘家兄弟了。

大毛听了心里还是不受用,可烦,一扭头走到一边儿去了。他观察着这个院子,心里说,看来这个人家不是穷人,这么多的房子,连门都不一样,又高又结实的,比师傅家的门要好多了。这样的人家,咋就看上了我师傅呢?我师傅又老又穷,将来嫁过去是要过苦日子的,能受得了吗?大毛心里嘀咕着。

停了一回儿,那个女主人从屋里出来,踮着一双小脚,一捣一捣的往北走,走进一个屋里,不一会儿,从屋里出来两个女人,后边跟着一个年轻女的,看样子有二三十岁,也是踮着一双小脚,跟着前面的老女人,两个人一替一下的捣着地,又朝着刚才那屋里走去。

王大毛就努力的往后边那个女人看,他发现这个女人个子高高的,小脸旁,眼角往下耷拉着,身板长得很直。看面相,不是个省油的灯。人长得吧,也算是能说得过去,大堆上的人,要是她的话,嫁给师傅也有点屈才下嫁。不过,她要是为了和那个哑巴爹赌气,嫁给一个穷光蛋,一个比他大十几岁的老兵,对她爹来说,也是一个打击——就算是报复哑巴一家伙吧。大毛笑了。他高兴极了,他恨不得从地上蹦起来,然后再大喊一声“好!”他有点幸灾落祸的高兴。“好!”他一攥拳头,又小声叫了一句好。

不一会儿,从屋里传出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越穷越好!越穷越好!我就是要嫁一个穷的叮当响的。穷了他就不折腾了,就不会叫人割了头了!”话音很激动,像是连哭带说的。

后边还有一个带劝的:“大妞啊,他比你大十来岁,都快成一个老头了,快赶上你爹大了,你这是嫁人呢还是找爹呀?大妞,你别糊涂,好好”

大妞又大声喊起来:“大了好,大了好,我没有爹,我就是要再找一个爹,找一个亲我疼我的爹!我没有爹,我也没有娘家!我啥也不说,就是要找俺亲爹!”

“我的娘啊,我这是哪辈子作恶了,要让我受这样的折磨啊!我还不胜死了好啊!我苦命的闺女啊你要把你娘的心拽掉啊,啊啊啊”屋里又传出来一个老女人的哭声,连哭带唱的。

“啊啊我的娘啊,啊啊啊”

这是那个闺女大妞的哭声。

下面又传出来媒婆的劝解声:“婶哪,别哭了,这都是命啊,大妞妹妹就是这苦命人。婶哪,你别伤心了,只要大妞愿意,就把她打发了吧。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都是祸害。就遂了她的愿吧。婶哪,你别哭了,你一哭,我这也憋不住,我我,我的娘啊我咋也这么命苦啊,嫁了这样一个穷命头啊,啊啊啊”

妥了,一会儿,屋里就哭的昏天地暗了。

哭声中夹杂着二套家的劝解声:“你们都不要哭了,你们要是真的不愿意呢?我也就回去了,你们看看大妞咋说吧。我走了,你们先哭着,我”

“别走!”忽听大妞发话了。“我自己的事我做主了,你回去说吧,选个日子,就这几天里,来个马车,把俺娘俩拉走就中了。我一走,俺爹也就放心了。我不能眼看着俺这个不亲的爹,拿着棍把俺娘俩打出门去。你们家的东西我啥都不要,我就带着我的闺女,随身衣裳,还有那个破板箱就中。娘,我对你说,我一走,您妞就死了。以后啥时候都别想我,我没有娘家!”话音一落,就见屋里出来一个人,抹着眼泪儿,踮着一双小脚,一捣一捣的往北边那个屋里走去。

看着这个倔强的女人,回味着这个女人说过的话,大毛觉得遇到了一个有脾气有志气的烈女子。好家伙,看来这家人是要把自己的闺女往外撵哪。“这家人心怪狠哪!”大毛心里说,摇摇头,还是参不透其中的蹊跷。看来,那个哑巴是个老根儿,听着这话音,是他要把自己的闺女撵出门去。

屋里的哭声都停止了。开始小声说话,不带哭腔,从外面能够听得清楚。

老女人说:“妥了,就按大妞说的去办吧。我的天”

媒婆说话了:“婶呐,想开点,人这一辈子咋过都是过,一睁眼儿一闭眼的事儿。大妞愿意就随她,只要她能想得开。没有娘家那都是赌气话,慢慢就会好起来的。她那犟脾气,你要是不顺了她,天数多了,我怕她再想不开,出个啥事儿。你看你还有啥要说的,也不能就像大妞说的,啥都没有啊?明儿人家来娶了,车上连床被子都看不见,这传出去也不好听。她说没有娘家,你再真的啥嫁妆都不给,以后逢年过节的,她要真的较上劲了不回来,恐怕谁的心里都不好受。还是准备几样东西陪送过去吧。”

二套家的也说:“这样吧,我看这两三天是不是好儿,我大哥有公干,他在阳武县里住着。他这几天回家了,就趁着这几天给他办了,我们都了却了一桩心事。我们那里该准备啥就准备了,最起码的把房子打扫一下,刷刷白灰,也见见新。再简单,娶媳妇嫁闺女的,他也是个大事儿。再怎么说大妞也是嫁人,将来是我大嫂,我不能太马虎了不当回事儿,将来妯娌们生气。那要是没有啥了,我就回去准备了。有了啥事咱们回头再商量。”

这时候,听见老女人问:“你大哥到底是干啥的?他不是在河南沿儿给王家扛活么?咋又有了公干哪?”

二套家的说:“婶哪,这个事儿我也说不太清楚,他们的队长说了,要保密,说知道的多了没有好处。我也就不问了。反正干的都是正事儿。”

“可别是当了土匪呀。”老女人仍旧是不放心。

“不会,他们好像是专门打土匪的。”二套家的又补充了一句。

回曹庄的路上,王大毛对二套家的说:“二嫂啊,这个女的可别是个母老虎啊。”

二套家的回答:“不会的,大户人家的闺女,不会那样的。她是跟他爹怄气,她爹总嫌他们娘俩在家里吃了住了,看着心烦,说了些伤人话,她就和她爹较上劲了。都是亲骨肉,一时赌气,不会长久的。慢慢的就好了。”

大毛还是有些不放心,他问:“这个女的过了这个气头,会不会后悔呀?”

“后悔不后悔吧,女人吧,只要一跨进了婆家的门,万事就由不得她了。这就是俺们女人的命,你再强也没有用。就像我吧,我嫁给二套那也是俺爹的主意,我那时候才十三四岁,知道个啥呀。花轿一抬,坐上去,送到婆家,就等着拜天地吧。唉,兄弟呀,我要是有你这样一个兄弟就烧了高香了。你看看,这个家除了大哥能撑起门面,二套,三套,哪个中啊。哪一天万一那个姓吴的——唉,我都不敢想,你们总有走的时候,你们走了,我找谁去?谁来给我撑腰做主啊!”说着,又抹起眼泪来。

大毛说:“你不用害怕,我师傅是个好汉,是英雄,他谁都不怕。我们不会撒手看着土匪作恶的,只要有土匪来找事儿,我第一个不答应。看我不灭了他。”王大毛给二套家的撑腰打气。

回到曹庄以后,老套一家人就商量着怎样办好这件娶亲的大事,按照老黄历,需要找个先生看看阴阳,查查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二套到村里去请读书人看好,女人们在家里开始收拾老套的新房。房子是很早以前就盖好的,也算是瓦房,三间,屋里的家具没有几件,二套家的和三套家的就把自己家里多余的家具搬过去充数。还弄了一些石灰水把墙刷白了。那边的阴阳先生也看好了娶亲的日子,定于阴历五月二十六迎亲。那时候也没有阳历纪念。二套家的又和大毛去了一趟吴家堡,找到媒人,把写好的帖子以及需要带的一些礼品送到吴家。吴家大妞的娘出面主事,她无论怎样也要给闺女送几样像样的东西。哪有娘不爱自己亲生骨肉的。爹是不是亲的,娘可是看着女儿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闺女受了委屈,当娘的自然心疼。她不管哑巴的白眼,就是硬着头皮给大妞安排了几样像样的嫁妆。媒人还和双方交流了不同的习俗,取得了一致意见。

一切都说好了,老套觉得这个时候成亲有些不妥,剿灭吴望牛的事还没有眉目,就来操办私人的事,他觉得有必要向两位队长汇报以后再作决定。他和大毛来到阳武,找到了张虎和刘明礼,把这两天的事作了汇报。

队长张虎听了以后觉得也没有什么妨碍的,他就是提醒了一句说:“这一天要防止那个吴望牛趁机捣乱。”

这句话提醒了刘明礼,他嘘呵着气说:“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合不合适。娶亲这一天,吴望牛也正好是这个村的,吴家嫁闺女不知道待客不待,要是不待客了,他去的可能性就小,要是待客了,他去的可能性就大些。这样吧,咱们的人那一天准备好,咱这里有马车,就套上咱们的马车去娶亲,所有的办事打杂的,都安排成咱们的人;赶车的,提包袱的,抬嫁妆的,都让咱们的人去。去娶亲这一天,吴望牛要是出现在现场,咱们就在那里拿他;他要是不去,在路上出现,就在路上拿他;在曹庄出现,就在曹庄拿他。他要哪里都不去,自当时给老套哥帮忙了,讨杯喜酒喝喝,大家也都取个吉利。”

张虎说:“好倒是好,不过,我担心,万一拿不住他,他跑了以后,会不会报复老套哥的家里人。”

刘明礼说:“有这种可能。我说是不是合适,就是想到了这一点。”

老套忽地站了起来说:“没事,想拿住吴望牛,咱要是一点风险都不敢担,我觉得抓住人不太可能。就连拿住张老三也是一样,都要付出一点代价的。我赞成。那一天,我亲自去迎亲,兴不兴我都跟着去。我见人家也有披红戴花的新郎。”

见老套竭力主张借着娶亲抓捕吴望牛,大家也都不再说什么。也都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不管怎么说,吴望牛都是有可能出现的,这种人就喜欢凑这种热闹——他好从中取利。另外,这个家伙还是个好色之徒,他上次看见了二套家的,还有小丹丹,他那色相已经露了出来,这个家伙只要看上谁家的女人,就如同抽大烟的人,看到了大烟,吸不到口里是不会罢休的。

大家正议论着这件事,外面有人来报,说河西镇又出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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