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絮絮耳语(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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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这样。

他以为织梦醒过来后会有些什么情绪要宣泄的,好比,委屈大哭,愤怒不甘,至少,不该是这幅平静接受,心如死灰的模样。

她自醒来后,手指颤抖着抚上自己的眼睛,像是在确认什么,而后,僵着身子,又悄悄在指尖掐了个决,那往日如梦如幻叫人目眩神迷的荧光再也没有于她指尖飞舞起来,她忽然整个人就沉默下去。

绝口不提自己如何了,只是开始闷闷地不说话,这叫习惯了她活泼欢闹后,一时间难以适从。

他不禁苦笑,带她回来又如何,将她藏于青城又如何,织梦的心思,根本不在这,哪怕从一开始就知道,却仍是叫他满心苦涩。

日夜积累的不满,在这又一声客气疏离的道谢里,终究宣泄出来。

“织梦!你究竟要我如何?”

织梦被他突如其来的质问吓了一跳,身子一颤,抬起头来,茫然地看向他,“容……容怜?”

许久未得到回答,织梦不安地放下杯子就要站起来,慌慌张张地询问:“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要是……要是我待在青城不方便,那……”

想必她又是要说,能不能拜托你将我送到湖城去,她能回幻花宫去。

大约那湖城的石宫存在着什么不详的诅咒,叫守宫人最后都想躲进那座巨大的坟墓里去。

朔月是这样,难道她也要如此?

怎么能!

终是日积月累来的膈应,容怜手里的杯子还是逃不过被捏碎的不幸,咔嚓一声,砰然炸裂。

织梦吓了一跳,想要摸索着去寻找容怜位置时,容怜已经探过身子来,擒住了她的肩膀,有些用力,语气带着几分从未有过的急切,“织梦!你告诉我,你这是要做什么?”

“为何从不肯对我低头?对我示弱?只因为我不是……你这般模样,就是为了要离我而去?”

“你为何不肯多说两句话?竟都是要走吗?”

她看不见容怜的神色,却从容怜的声音中听出一丝压抑的痛苦,这些话像是在同她说,又好像不是在问她。

她觉得有些发懵。

许是屋内的动静在这寂静的庭院里过于突兀,门外长廊很快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公子?”

碧落匆匆从门外跑进来,瞧见容怜手掌里汩汩不断的血珠顿时有些着急,冲过来就想抓起他的手察看。

“怎得不小心划伤了手掌?这是……”碧落收了声,小心地打量着两人,不敢再继续问出口。

织梦失魂落魄地跌回凳子上,虽是双眼无神,眼角却带上几许婆娑泪意,不安地盯着容怜的方向,像是某种受惊的小动物。

她忐忑又不安,却因为眼盲看不见容怜的表情,心里更是塌了一截,空落落的灌着风,带上了几分窗外的雨意。

她甚至不知道容怜为何突然这般生气。

碧落只觉得屋内的气氛微妙的叫她难以自处,便是赶紧转移话题,“公子……公子稍等,我现在就去请药师过来!”

哪想,容怜冷漠地推开了她的手,不再发一言,径直走了出去。

“公子?你去哪?你的手还在流血!”

从碧落的话里听闻容怜离去,织梦忽然将脸埋进掌心,小声呜咽起来。

她积攒许久的小心翼翼在容怜的怒气下忽然就决了堤。

她分明忍了很久,才把心里的痛苦埋深了些。

她不想睁开眼,只看得到眼前一片混沌的黑暗,她不想去感知,本存在于体内浩瀚如海的深厚内力,一朝一夕间就归于湮灭。

她现在就是个眼睛瞎了的废物,她不想再惹得身边人不痛快,可是为何,这一点小小的努力都做得一塌糊涂呢?

压抑许久的痛苦忽然就被捅破了一道口子,她难以抑制,只觉得眼睛里也下起了雨。

从未见容怜发过这么大火,碧落也不敢再追过去,只得转过头去安慰织梦,瞧着那被捏得粉碎的杯子,心里也猜到些大概。

她年纪到底不算大,也不太会安慰人,只能拍着织梦的背,手忙脚乱地安抚着,“姑娘莫怪,公子性子素来稳重,想必也是气急了才会同姑娘置气,莫哭了莫哭了!”

“公子待姑娘颇为上心,姑娘却处处疏离,怎能叫公子不气?”

“我还未曾见过公子对谁这般好,公子也真是,怎的自己发了脾气……”碧落说着自己噤了声,似乎想起什么,脸色忽的晦暗一瞬,“是了……莫哭了,莫哭了……”

门外雨声不歇,淅淅沥沥,织梦坐在桌边,掩面而泣,这梨花带雨的模样叫她想起了一些旧事,忽然就懂了容怜突如其来的怒气从何而来。

她想,并非如她所言那样,织梦过于小心翼翼的态度叫容怜气恼,陷入这般悲惨的境地里,变得不安拘谨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公子是个极有耐心的人,也不会等不起这一时半会的过渡时期,大约,公子只是从这位姑娘身上,瞧见了什么故人的影子罢了。

那才是公子心中最难以释怀的伤疤,连她跟黄泉也绝不能提起的旧事。

她扭头看着窗外,似有影子一晃而过,天光惨淡,她张了张嘴,悄无声息地念了一句,瘦影自临春水照,卿须怜我我怜卿。

这一方天地拘束的究竟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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