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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路上霹雳铿锵铲雪时铁锹和地面撞击发出的声响,我常常忆起过往的许多声音:在凤城的大街上我们早操时响亮的口号,阿妈死时候三个女儿撕心裂肺的痛哭,二姐绝望时候的悲鸣,在异国他乡听到头顶上大雁飞翔时凄厉的哀号,我亲爱的女儿出生时我刻骨铭心的疼痛,以及暗夜里一个人狂奔着哭泣,田平对我阴阳怪调的叫喊,每一次,有这些声音充斥在耳边时我的心都会抽搐,即使在很温暖很温暖的季节也会感到全身冰凉。

大学第一年铲完冰的第二天起床,我觉得屁股两侧大腿靠上的位置很痒,抓几下热得厉害,我十一岁的时候冻过屁股,当时的毛裤是九岁时候穿的,母亲临死的那年,好像知道她要死了,已经把我们一年以后的毛衣毛裤都织好了。事实上我的母亲几乎年年如此。我穿着九岁时又瘦又短并且脏旧的毛裤,那年冬天很冷,瑶寨下了很大很大的雪,沱江的水全部结冰,我也和二姐去那江上滑冰。不是她摔倒就是我跌跤,我们一直走到江的对岸,后来,很多寨子里的孩子都挨打了,有的还一天不让吃饭,我跟二姐就没有,我们还因此自豪。因为白桂花从来不关心我们的下落,即使走到一处掉进江里淹死,她也不会知道不在意。有时候我和二姐出去玩久了,忘了时间,回来时他们都吃过饭了,我们就像贼似的蹑手蹑脚的溜进厨房,扒出篮子里剩的半碗冷饭,一人一半吃进肚子,也会甜蜜着进入梦乡。也就是那一年,我的屁股冻烂了。那么多年的冬天,一年一年怎样挨过来的,现在想起来也觉得很奇怪,因为几乎整整十年再没有一个冬天穿过像样的御寒棉衣。

在21岁时候,在冬天的长春,我又一次冻烂屁股,很痒,总往外涔出稠黄带血的脓水,粘在秋裤上,晚上,我偷偷一人在布帘挡住的床上往下脱裤子,你可以想象得到,就跟粘胶一样的脓从大腿上涔出来,紧紧着啃噬贴住秋裤不放,我撕的时候,费了很大力气,溃烂的肉随着分裂的秋裤一点一点剥落,像枣子一样大小的血淋淋的伤口,我几乎要疼死过去,于是我就用柔软的卫生纸贴在上面,才不会再沾到秋裤上。后来,不知过多久,伤口好了,留下暗色的伤疤,我至今觉得右侧大腿上部那一块肉里一定裹着卫生纸纤维,我从来都没怀疑过,因为后来伤口带着纸巾脱落时候,我发现纸变少了。并且一到夏季的三伏天,那儿总会生出怪异的瘙痒,年年如是。bookbao.最好的网

第四章:6谋生

我去做家教的那一对夫妇,离婚了。我教他们孩子英语和语文,他们家在西关很远的地方,每次来去,我都要倒两趟车,再走十几分钟。上课一次两个小时,一周两次,一个小时二十五块钱。去的次数多了,也渐渐了解他家一些状况,男人是瘦而高的模样,一家粮油公司的老总,董事长是住他们同一个小区的退休某副市长,东北的粮食富足,粮油公司的生意几乎都好的很,女人每个月领生活费,每天煮完早餐送完名叫久一的儿子去学校读书,然后就是回家梳妆打扮,约女伴们打牌,待男人回家。

可惜,她的男人却很少回家,回家也没有在家里住过,那一次听那女人哭诉,说她的男人半年只在家住过一个晚上,并且,洗完澡就进了儿子隔壁的房间,反锁上门到第二天九点钟起床,洗漱完早饭都没吃,开着楼下那部红色本田就走了,那次我是记得的,是周六,我那天去的早,我去的时候女人正贴着画皮似的白布面膜,一边做上起下蹲的重复动作,她的身形偏胖,保养也好,他的儿子捂着嘴偷偷告诉我,他妈妈像个白鬼。我看得到她的喜悦,她的魂不守舍和喜不自禁,因为她的男人打电话给她,说晚上回家里住。我现在终于理解那女人的悲哀,久一跟我讲,晚上时候的梦里他的卧室外面经常有女人抽噎,又像窗户外面传进来的,就跟电视里女鬼的哭声一样。他妈告诉他听错了,后来他跟他不常回家的爸爸讲了,他爸爸跟久一的妈妈说,“你天天夜里哭丧啊,你娘现在骨头都化成灰了,我还没死,儿子还等我养呢,要是再在这座屋子里哭,你就死在外面,不要吓小孩子。”我不知道后来那个可怜女人有没有再在夜间哭泣。我想还会,只不过声音更小,她的儿子再也不会听见。

有一次,在学校不远的商贸大楼,那里,出售着长春顶级的女装饰品。久一的爸爸,一个三十岁左右妖艳的女人,驾着他的坐骑,他们一起从靠栅栏停车的地方走出来,保安还给他们微微掬一个弯躬。她挽住他的胳膊,一脸幸福甜蜜,我竟然好奇的在旁边一处僻静的树下等,我看见他们一起进去,大概二十几分钟以后,又亲热的一起出来,女人胳膊上挽着两个崭新的袋子,我猜得出是价格不菲的东西。我看着他们上车,这一次换成男人驾驶,车子倒出拐角,顺着人民大街向东扬长而去。

后来,他们就离婚了,我回忆起那个女人带我出去吃火锅时候的慷慨模样,一直往我的碟子里夹肉,她的儿子挑食,只吃里面的猪舌和冻豆腐,牛羊肉滴口不沾。她他的母亲正节食减肥,可能也觉得山里来的穷学生可怜,肉都给了我吃。我记得她哭丧的脸和眼神里面纠缠的无助和绝望,后来她瘦了很多,可还是留不住男人。那女人以前在黑龙江老家时候是一家国营企业的会计,后跟了久一他爸来到长春,同甘共苦,举案齐眉,落个弃妇下场,我不知道她能不能活过今天,细细算来,她的儿子九一年生人,如今也该念了大学,那种问题家庭养出的孩子,是否还健康正常。愿佛祖保佑。

我们洗过的衣服就晾在屋子中间横挂的铁条上,每个宿舍都是如此,冬天的暖气耗尽室内的水汽,正好,我们接连不断洗好晾上去湿漉漉的衣服,使得室内的空气又湿润鲜活起来。

一直到大一结束的暑假,我一直都想着毕业后回家乡苗寨做一名中学教师,我有个初中同学在镇上教书,她的资质很好,长相一点不输给我,那是有着城市血统的女孩,只可惜她的母亲疯了,她爸带他们一家又搬回老家农村,她还有一个弟弟,低我两届,高考后去了北京的一所航天大学,我那个同学过早担待了家庭责任,她一定比我坚强,并且开朗,老师们都喜欢他,几乎所有初中教过她的老师都说,她能念了高中,上北大无疑。我也觉得他们太绝对了,她成了他们同事,按理说,三年后我也该会成为她的同事,到时候她已经工作四五年了,是我的前辈。分享网站

第四章:7舞

大一下半学期时候,系里面一个男生铺天盖地般爱我,样貌几乎是宋明的翻版。安徽芜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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