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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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太监用着尖刻高亢的嗓音,宣布了天启皇帝朱由校的死讯。

新皇帝已在灵前继位,就是朱由校的同父异母兄弟,信王朱由检。

并说皇帝体恤人民,大丧期间,举国百姓禁止娱乐,为期仅二十七天。

吴月霞心里一直叫苦,二十七天,多少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错过了

只是她是在人间打滚已久的人,知道此时她该如何表现。

于是她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为素未谋面的木匠皇帝哭起

丧来。

一众嫖客和妓女们,看到老鸨的这个架势,知道他们表示忠君爱国的关键时

刻也到了。

四周有那么多虎狼般彪悍的东厂卫士,谁敢不哭不哭,难道对圣上有何怨

于是大家扯开嗓子哭,哭得撕心裂肺,口中纷纷说着,大明天子如何地天纵

英明又英年早逝。

卫子璇跪在人堆里,捂着嘴一个劲想笑。

他从未看过这么好笑的笑话,从未听过这么滑稽的事。

太监尖刻的嗓音和妓女嫖客们的干嚎,竟形成那样一种独特的乐子。

卫子卿也觉得好笑,可这时谁敢笑,难道不要命了吗

于是他悄悄地,用手使劲去掐卫子璇的大腿。

卫子璇明白哥哥的意思,可他实在是忍不住。

只好强忍着大腿上传来的剧痛,捂着嘴使劲地憋着笑意。

到了最后,他满脸胀得通红,不断地拿拳头捶着地板,连眼泪都憋出来了。

乍看之下,谁都会觉得,这个年轻人对死去的皇帝感情很深。

终于,那宣诏的太监,拿手背拭了拭没有半滴泪水的眼角,叹口长气说道:

「罢了罢了。这里所有人都回家去吧。」

大家纷纷站起身,回包间去拿自己的衣服和行李。

很多没有发泄完欲望,便被这事弄得败兴而归的嫖客们,从心里偷偷地骂着

娘。

这短命皇帝,怎么偏偏赶上今天死

他若晚死个一时半刻,自己也不至于白白地搭上银子,又没有真地得到痛快。

馨汝晃悠悠地轻移至两兄弟身前,看着一脸是泪的卫子璇。

又回头打量一下其它人,没有人在注意他们。

于是偷偷笑了一下说道:「两位卫爷,馨汝可还等着伺候你们呢。」

看看两人都没答话,馨汝主动更走近些,装作擦身而过的样子,用饱满的

脯,蹭着卫子璇的手臂。

「你呀,什么事都敢笑。」说罢,爱恨交织地,又用脯重重压了一下他的

胳膊,便扭扭身回房了。

卫子卿有点埋怨地看了兄弟一眼。

好在这馨汝并不坏,否则的话,此时他们哪还有命站在这里

于是他赶忙拉拉兄弟的袖子,示意他赶紧跟他回家去。

此时已是后半夜,四更天了。再过两个时辰,天都要大亮了。

卫子璇与卫子卿并排骑在马上,想到刚才的情形,两人仍是不敢大笑。

东厂锦衣卫如同人的影子,不一定什么时候,从哪个地方钻出来,定你一个

活不下去的罪名。

好容易到了家,发现有些家奴已经开始忙活了。

门前高悬的大红灯笼取了下来,换成了惨淡的白色。

到处都是一片凄风苦雨之色,家家户户都如丧考妣。

皇帝活着的时候,百姓大多数从未见过他,也不见得受过他半点恩惠。

只有死了之后,皇帝才真地与百姓亲如一家。

整个天下都为之披麻戴孝,可真正为他流泪的,又有几个呢

在卫子卿和卫子璇的心里,皇帝的死,并没有对他们产生任何触动。

就像街边死了一只猫,沟里烂了一只老鼠。

但两个人同时为此联想到,朱由菘何时才会随着这日渐腐朽的大明朝一起败

当然,这句话,谁都不敢说。

天启皇帝朱由校的死,对于卫府来说,其实也很不讨好。

原因很简单,作为卫府当家人的卫夫人,她的生辰正好在所谓的国丧期间。

上头已经下达了禁制令,任何婚嫁仪式庆生喜宴,都必须退避三舍。

卫夫人平时的喜好不多,正如她一向严谨持家的风格。

可她就只锺爱一件,就是汤显祖写的戏。

尤其是那缠绵秾丽的牡丹亭,更是她心头所爱。

痴痴然进入那幻迷的爱情故事,卫夫人就忘了自己几岁,就有机会重温自己

对爱情的遐想。

所以接连好几年,她的生日,也都只是请了戏班来府里表演。

可今年,赶上了皇帝大丧,眼见着这戏也看不成了,总叫人有些意兴阑珊。

等吃过晚饭,晚辈们也一一给卫夫人叩了头祝过寿,卫老爷便叫着卫子卿和

卫子璇跟他去玩投壶。

单剩了府中的女人们百无聊赖,卫老爷的侧室夏兰就提议,大伙打打马吊,

免得早早回房也睡不着。

卫夫人本就为这日子听不了戏而厌烦,于是便爽快地接受了这建议。

她们两个加上媳妇李玉臻,还有夏兰所生的女儿卫子宁,正好凑够了四个人,

便围坐一桌玩了起来。

这夏兰本是卫夫人的贴身侍婢,作为嫁妆随着卫夫人嫁进卫府的。

后来也就顺理成章,被卫老爷收作妾室。也好为人丁不甚兴旺的卫家,再多

添几个儿女。

可夏兰的肚子偏不争气,只生下卫子宁这么一个女儿,便落下了一身的毛病。

以至于后来,再也生不出个一男半女了。

于是无论在什么方面,她都要永远仰望着卫夫人的鼻息,处处小心讨好着。

好在卫夫人一向把她视为自己的家奴,又不算是个善妒的女人。

所以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就一直相安无事。

夏兰的女儿卫子宁,虽不是个男孩,但在卫府也是主子。

夏兰一直遗憾这女儿不是个儿子,将来嫁出去也是个外姓人,算不得卫家正

统。

因此一面使劲心疼着她宠溺着她,一面又不自觉地,把她当成儿子一般来教

养。

也是这卫子宁天所致,自小也就喜欢男孩子那套玩意,总追着两个哥哥的

屁股后面。

只可惜,卫子卿和卫子璇毕竟与她隔了肚皮,不是一母所生。

又不屑跟个妹妹混在一起,因此总是想办法把她甩掉。

所以这卫子宁只好每天跟着夏兰,或者跟着大娘在一起,听她们说说家常,

也总跟着卫夫人看戏。

她天聪颖,对于自己看过的东西几乎是过目不忘。

于是那出牡丹亭,她看了几次,便会整段整段地唱了。

只是朦胧之中,对于那男女情爱,卫子宁却有着与一般女子不同的见解。

相对于小生柳梦梅,她倒更喜爱那个轰轰烈烈为爱而死,又为爱而生的女子

杜丽娘。

因此便时常把自己想象成那柳梦梅,在心里与杜丽娘爱了一场又一场。

只是卫夫人持家有方,对府中女子的管教更为严谨。

于是这卫子宁,长到了十八岁,所接触的男子,也不过是父亲兄长,以及家

中那些奴仆们。

至于人间情爱,她只是懵懂地向往,却没有任何机会付诸实践。

就这样,这四个出身个都不一样的女人,便自成一国地玩起了马吊。

李玉臻并不于此道,因此玩了一会儿,面前的筹码便已输得寥寥无几。

「玉臻,你也该胡两把嘛。小心回去子卿怨你输了家底。」卫夫人面前的筹

码已经堆成了小山,于是她心情大好,与李玉臻开起玩笑来。

李玉臻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娘,我在家时也只是看着我娘玩,对这个不

在行的。」

「是啊是啊,再者今儿是夫人您的生辰,纵然我们都输了家底,只要您高兴,

那也是应该的。」夏兰打着哈哈,再次找到了巴结夫人的机会。

「大娘,到底是向着儿媳妇嘛。您看我这,也输个底朝天了。也罢,干脆都

可着我来吧。待会儿我给大嫂放铳,让她胡一把,免得您心疼。」卫子宁虽然不

是卫夫人的亲生女,但在她身边久了,跟夫人的感情也很好。

加上格开朗活泼,因而并不像夏兰那般处处小心。

她知道卫夫人的脾气,所以也放开了胆子与她玩笑。

卫夫人笑着,看看卫子宁说:「你呢,你就是被我惯坏了,那嘴也没个把门

的。这脾倒不像个丫头,比你那两个哥哥还伶俐些。」

话音刚落,那边卫子宁便看出来,李玉臻就独缺一张二索。

她手中正好有张二索,于是毫不犹豫便打了出去。

「不管了,谁要谁拿去。」卫子宁嬉笑着说。

「那我胡了。」李玉臻犹豫着,把手中的纸牌一撂,果然单胡一张二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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