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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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日短,晌午方过,临安城里最有名的「蓬莱客栈」已经灯火明亮,更是显得气派堂皇,尽管人住的客人不多,但依然保持着一贯的张扬和奢华。

    达匆匆地登上了客栈的台阶。

    「借光!借光!」一个尖嘴猴腮、粗鄙短小的男半扛半抱着一个被黑色斗篷蒙着的人走出客栈。

    达本能地侧身给他让道。

    在走过达身边时,那男人脚下颠踬了一下,达不由自主地伸手想帮他,可他立即退开,急切地说:「没事!没事!」

    就在这时,达瞥见一绺长发从斗篷里滑落出来,拖在湿冷的台阶上,他的心没来由地缩了一下,冲口问道:「是尊夫人吗?她怎么了?」

    没料到会有人问,那男人吃了一惊,就在这时,他肩上的人发出一阵轻咳。

    他慌忙地说:「嗳,是小人的娘……她病了嗳,病了,要去看医生。」说着急忙走下台阶。

    达看着他的背影往对面的小巷走去,摇摇头进了门。

    见他穿着、气度皆不凡,一个掌柜模样的男人满面堆笑地迎接他。

    达立即将余秋嫣说的房号告诉了他,并说自己要找那个姓萧的住客和他带来的女。

    一听完他的描述,掌柜的糊涂了。「可是那位萧爷已经结帐走了,他带来的女也是刚刚在您的眼皮底下被人带走的啊!」

    「什么?!」达一惊,急忙看着掌柜。

    「公进来时,没有碰上那个用黑色斗篷包着的……」

    达想起了那个粗鄙笨拙的男人和那绺拖在湿冷台阶上的长发。

    天哪!我怎么这么迟钝!他在心里叫苦不迭,立即转身往门外跑。

    郭达匆匆地追过大街,来到那条巷,一眼就看到刚才台阶上遇到的男人正数着手里的银走来。当看见达时,那人立即撒开腿往巷另一头逃去。

    达也不追赶,只是赶紧转过巷口,往里头走。不久即看到昨天在白马镇见过的那辆俗丽的马车正停在一排石桩前。

    而昨天耍了他的那个车夫就靠在车辕边,好像在等什么似地。

    正想往那车夫走去,他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车后走出来。

    「萧舵头!」达大喝一声迎了过去。

    萧明压根儿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郭达,不由心里发慌。

    但毕竟是江淮第一大帮派漕帮的总舵头,只见他微一怔愣后,立即恢复常态,微笑虚应道:「哦,是少将军啊。多日不见,来临安府公干吗?」

    「不,为私事。」达说着已经站定车前,有意堵住了他的去路。

    那赶车的是个江湖老油条,一见到他,自然知道麻烦来了,立即鞋底抹油一溜到车后去了。

    看出郭达此番是来者不善,萧明不敢懈怠,站在车前距达有四、石尺的地方,虚应着:「少将军在忙,在下就不打扰了。」

    「慢着!」达跃前一大步,阻止他登上马车,冷笑道:「你不想知道我在忙什么私事吗?」

    见走不了,萧明悄悄地将手伸向腰间的剑。「少将军愿意相告?」

    「当然。」达的笑容在萧明看来比刺骨寒风更寒冷,达再走前一步,指着马车说:「我能先看看阁下车里是什么吗?」

    「啊,没什么!没什么!不过是些私盐……」萧明匆匆地说,想要阻止他。

    可是达毫不理会地走到车厢前,想用手掀起厚重的门帘。

    就在他的手刚抬起时,突然感到身后有一股劲风袭来,他立即蹲身回掌。

    「喝!」偷袭的萧明没防着他竟能在自己出其不意的攻击自救并反攻,一时躲避不及,被打倒在雪地上。

    达缓缓地站起身,对着正手持利剑爬起来的萧明面无表情地说:「将我的妻还我,你尚有活命的机会!」

    他的声音里不带一丝丝感情,却令人不寒而栗。

    「要打就打,不需说那么多废话!」此时此刻,萧明也不想再隐瞒了。

    达飞脚一踢,旁边的一截石碑断了,他弯腰从地上捡起几块瓦砾,在手把玩着,说:「你不配跟我交手!」

    「那可说不定!」萧明脸色陰沉地说着,突然举剑攻来。

    「啪!」未等剑尖碰到达,他手的剑已经掉落地上,而持剑的手腕酸痛无力。

    原来达竟用那块碎石点了他的袕道,这令他既惊惧,也有几分羞恼。不由开口辱骂道:「哼,连老婆都守不住的男人,逞什么狠?」

    萧明讥讽的话刺激得达顿时眼冒金星,拳头攥得铁紧。

    他猛然出拳,萧明也立即回击。

    然而虽同属高手,但萧明还是弱了一些,仅三两个回合,就被达刚猛的一掌击胸口。

    当即萧明气血翻涌,略一喘息后,他立刻又提剑不顾一切地向达攻来,

    对于身经百战的达来说,萧明这不过是困兽之斗,于是他也不躲避,只是冷冷一笑,反掌扭住他的手腕,将他的剑尖转向他自己的方向,然后借力使力轻轻一推。

    「啊!」萧明一声嚎叫,锐利的剑尖已经划破他的肩膀,深深地刺进胸口,他当即瘫倒在地……

    「你这样的人渣,活着也是个祸害!」达愤怒地骂着举起了手。

    「不要杀他!」

    就在达抬手欲往萧明的天灵盖击下之时,一个女人扑过来,跪在他的面前。

    达一看,竟是余秋嫣,而在她旁边抓住她的是张老大。

    「她非要来不可。」张老大简洁地说。

    余秋嫣拉住他的手哀求道:「达,求求你看在漕帮的份上,看在我们曾是朋友的份上,饶过他吧!是我逼他帮我做这些事的,是我……你能看在我肚里孩的份上饶了我,那也求你饶了他吧,他是这孩的爹啊!」

    余秋嫣声泪俱下,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骄横和傲气。

    达愤恨地甩开她的手。「我们从来就不是朋友!当初是我笨,没早点认清-的真面目,以为-只是刁蛮任性一点,可没料到-竟恶毒至此!云儿何辜,遭此大难?你等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说完,他探手封住萧明的几处大袕,令张老大押送他们回烟翠山庄,交给爷爷处理,而自己匆忙走向车厢。

    那亲眼目睹他超凡身手的车夫一看到达转来,立即惊慌地求饶道:「大侠,饶了我吧,我……我只是为了混口饭吃替老鸨跑跑腿,那个姑娘反正要死了,我本想做做好事救她一命的,现在我也不要了,你带她走吧。」

    「滚!」达怒目圆睁,大声阻止了他叨叨絮絮的哀求。

    车夫立即像逃出了猎人捕网的山兔般往巷口跑去。

    达怀着复杂的心情跳上车,掀开了车窗上挡住光线的毡。

    车里顿时明亮了,他看到躺着的人和那件已经见过的黑色斗篷。

    他颤抖地跪下,轻轻地拉开斗篷,当即整颗心彷佛被万千细针扎入,纠结成一团。

    云儿憔悴消瘦的脸蛋露了出来,她头发凌乱,皮肤青白,面颊却有着病态的红晕,此刻,她溢满泪水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长长的睫毛上沾满了晶莹的泪滴。

    富看到达熟悉的面庞和那深遂的黑眸充满温暖又带着忧虑的眼神时,她露出了令人心碎的笑容。

    「云儿!」达心痛地喊着她,将她小心地抱在怀里,解开她嘴上的布条。

    「我……好、好害怕……再……错过……你!」她沙哑而艰难地说。

    「对不起,我真的好蠢!好蠢哪!」达抚摸着她嘴角被勒伤的,忍着眼里的泪轻声说。

    当看到黑色斗篷下云儿被层层捆绑着的身体时,泪水再也无法控制地冲出了他的眼眶,此刻他真后悔自己对余秋嫣和萧明太仁慈了!

    看到他的眼泪,云儿想安慰他,可是却无力为他抹去泪珠,只能吃力地说:「别……担、心,你来了……我、不会有事了。」

    「不会!-不会有事的!我会保护-!」达哽咽地将她抱紧,大滴的眼泪落在她的头顶,消失在她浓密的发间。

    是啊,曾几何时,他曾信誓旦旦地保证过会保护她,可是却没能遵守承诺,让她吃了这么多的苦,受了这么多的惊吓和屈辱,甚至两次错失救她的机会!

    可是她非但没有责怪他,反过来还试图安慰他。多么宽宏大量的女孩!多么善解人意的妻!他的心被愧疚所占据,同时也被爱所占据!

    将绳索斩断,扯去那条床单,达探手解后的包袱,取出那件他特意为云儿准备的锦缎棉袍替她穿上。然后将她小心地抱起来,护在胸前。

    「云儿,我先带-去客栈,好吗?」他小心地问。

    云儿点头,道:「跟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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