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夜 弓形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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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32岁的女人拿出从超市买的廉价剃须刀片,朝着自己的手腕内侧划了一下,她享受这种疼痛的刺激。

一个50岁的跑车狂热分子,狠踩油门,全速撞向了一棵树,当场死亡。

一只老鼠跑进厨房,径直跑向了猫的食盆,成了猫午餐时飞来的熟鸭子。

这三个故事到底为什么听起来这么像?

因为他们内心的召唤不仅仅只来自他们的身体,这个本来应该被他们呵护也只想为他们好的身体。内心的召唤还来自别处,来自一个原本从猫肠子里来的魔鬼。

猫肠子是弓形虫(Toxopla**agondii)的故乡。这个小小的生物虽然是单细胞,但居然也算是动物了,因为它的遗传基因和细菌相比要复杂许多,细胞膜的结构也不一样,而且它的人生要比细菌精彩太多。

猫是弓形虫的最终宿主,它在猫的肠子里繁衍生息。其他所有的动物都只是帮助弓形虫从一只猫过渡到另一只猫的“出租车”,科学名词叫中间宿主。一只猫一生中只会被弓形虫感染一次,也只有在它被感染的时候才会对我们构成威胁。

年纪较大的猫咪一般已经被感染过了,所以不再具有传染性,而刚刚被感染的猫咪就不一样了,弓形虫会随着它的粑粑一起被拉出来。当在猫沙里面孵化两天后,弓形虫已经做好了效力下个真命天猫的准备,可是左等右等,等来的只有衷心铲猫屎的仆人。

那好吧,既然等不来猫殿下,那就搭上仆人这个计程车,看看下次有没有什么机会吧。在转移到最终宿主身上前,弓形虫可以在中间宿主的体内最多等上5年。当然这个中间宿主不一定非要是养猫的人,也可以是和它在同一片花园、田地里活动的其他动物。

或者如果它的宿主死掉的话,它当然也会跟着一起死掉。弓形虫的一个主要感染途径是食用生食。一个人感染弓形虫可能性的时间长短大致与自己年龄大小相当。全世界大约有1/3的人身体里都寄宿着弓形虫。

弓形虫属于寄生性生物,因为它没法独立地活在土地里、水里或者树上,它必须住在一个生命体里。我们称这种生物为寄生虫,因为它们白吃白住,从来没有什么正面意义的回报给我们。相反,它们还有可能伤害到我们,甚至还会利用我们去污染周围的人。

对健康的成年人来说,弓形虫不会有什么太大危害,有的人会以为自己得了轻微的流感,而大多数人可能连症状都不会有。

新感染上弓形虫后,它会变成组织囊肿被隔离,然后进入一个长长的冬眠状态,尽管在我们的余生中它都会在那里,但它还算是个安静本分的“房客”。而且如果我们已经被感染了一次,我们就不会再二度被感染了,就好像我们的身体上被贴了“已出租”的标签似的。

但是如果怀孕期间感染上弓形虫,那就大事不妙了。弓形虫可以通过血液感染胎儿,而免疫系统之前没见过弓形虫,所以也来不及反应阻止。当然不是说母体感染胎儿就一定会被感染,但是一旦被感染上,会对胎儿造成严重或者致命的伤害。

如果能及早发现感染,还是可以用药治疗的,但是大多数人感染的时候根本没感觉,所以发现感染的概率实际上并不高,最佳的治疗时期因此也总是被错过。

在德国,弓形虫检查甚至都不算怀孕检查的常规项目。如果医生在第一次孕检的时候问你是不是养猫,那一定是个好医生,你可千万别以为他只是在跟你随便地闲聊,记得要好好地回答他哦。

这就是家里有孕妇的时候,猫沙每天都要清理干净(孕妇可千万别自己动手),最好不要吃生肉,水果和蔬菜必须洗干净的原因。弓形虫的患者并不会感染其他人,只有从猫咪肚子里拉出来的新鲜弓形虫才具有传染性,但是它们可以存活很长的时间,比如在没被处理掉的猫屎里,比如在刚打扫完猫屎的手上。所以从幼儿园就开始学的“讲卫生勤洗手”真的是句如假包换的至理名言。

似乎只要不是孕妇,感染上弓形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多年来谁都没对这个不速之客引起重视,直到琼安·韦伯斯特(JoanneWebster)带着她的小白鼠出现,这一切彻底改变。

琼安·韦伯斯特20世纪90年代在牛津大学里任职期间做了一个很简单但实在很了不起的实验:她找来四个小盒子,周围围上一圈栅栏,又在每个小盒子的角落里放了一个小碟儿,碟儿里分别盛了老鼠尿、水、小白兔尿和猫尿。

如果是一只正常的老鼠,不管它这辈子有没有见过猫,它都会避开猫尿绕着走,这个是它们对危险天生的直觉,已经牢牢地编进了生物程序里。另外在啮齿动物中还有一句警告语,一般来说,所有老鼠的行为如出一辙,都是先伸头打探一下,然后立刻躲到没有危险尿液的小盒子里。

但是琼安·韦伯斯特的试验里出现了例外——小白鼠的表现和平时完全相反,它们变得充满冒险精神,把各个盒子跑了个遍,居然还进入装有猫尿的盒子并在那里流连了半天,这根本就是逆天了!

通过长时间的观察,琼安·韦伯斯特甚至断定,比起其他盒子,小白鼠们更喜欢待在盛猫尿的盒子里,就好像世界上没有比猫尿更刺激的事似的。

明明是从地狱飘过来的气味,为什么一下变得如此有吸引力?为什么小白鼠一下变成了自身终结者的狂热粉丝?韦伯斯特知道这背后的秘密,因为这些小鼠都感染上了弓形虫,除此之外它们和其他小鼠没有区别。弓形虫驱使着小鼠带着它自告奋勇地奔向它的最终宿主——猫的嘴里。真是让人不寒而栗的阴谋诡计!

这个试验在科学界引起了无数的关注,好几个实验室都效仿着做了同样的试验,因为他们都想亲自鉴定一下,这个试验的流程是不是完全合理,结果到底可不可信。最终所有的试验结果都再次证明了韦伯斯特的正确性。除此以外,他们还发现,感染了弓形虫的小鼠们虽然面对猫尿毫无畏惧,可是见了狗尿就立刻显出惧怕样儿。

科学界这下算是彻底炸锅了:一个小小的寄生虫怎么能让哺乳动物的行为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生存还是毁灭,这不是一个问题——至少对于一个没有感染寄生虫的高级生物来说绝对不是。答案不是明摆着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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