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夜 病毒即人(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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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海德曼正在研究一种内源性逆转录病毒,他注意到,这种病毒在不同人中有不同的版本。

而这些个体差异大概是在逆转录病毒整合到人类祖先基因组里之后产生的。

随着人类的繁衍,病毒基因的不同部分相继出现了不同的突变。

海德曼和他的同事们比较了病毒相关序列的不同变异类型。这个过程就像在研究莎士比亚剧本的四个版本,每个版本都是粗心的文职人员抄写的。

每个人犯的错误各不相同,同一个词就可能抄成四种样子。比

如逆转录病读、拟转录病毒、逆转鹿病毒、逆转录兵毒……

通过比较四个版本,历史学家就能推断出原来的词是“逆转录病毒”。

用这种方法,海德曼和他的同事们就能用人体中现存各种各样突变版本的序列,来确定最初的DNA序列,再参照算出的序列合成相应的DNA,并插入到培养的人类细胞中。

被感染的一部分细胞真的生产出了很多病毒,还能再去感染其他细胞。

换句话说,起初的这段DNA的确是能感染细胞的活病毒。

2006年,海德曼将这种病毒命名为“不死鸟”,取其寓意,这种病毒就像从灰烬中重生的神秘凤凰一样,可以起死回生。

不死鸟病毒可能是在距今不到100万年的时间里感染了我们的祖先。而我们身体里也有一些病毒比这还要古老。我们是怎么知道的呢?

科学家发现了一些同时存在于人类和其他物种基因组中的病毒,说明它们是在人类和这些生物在演化上分道扬镳前就进入了我们共同祖先的基因组。

比如伦敦帝国学院的病毒学家亚当?李和他的同事就在人体内发现了一种名为ERV-L的内源性逆转录病毒,同时他们也在许多其他物种中发现了同样的病毒,这其中不乏马和食蚁兽这样和人差别巨大的生物。

科学家画出的病毒演化树同它们宿主的演化树完美重合。看来这种内源性逆转录病毒似乎在距今1亿年前感染了有胎盘类哺乳动物的共同祖先,之后随着这一支哺乳动物演化至今,成为了犰狳、大象、海牛也包括我们人类体内的常驻客。

内源性逆转录病毒整合到宿主基因组中之后,仍然可以复制自身的DNA,并重新插入宿主基因组。

上百万年来,内源性逆转录病毒一直在反复不断地入侵我们的基因组,日积月累,到今天已经数量惊人。

我们每个人的基因组中携带了近10万个内源性逆转录病毒的DNA片段,占到人类DNA总量的8%。

反过来看,人类基因组中2万个负责蛋白质编码的基因,也只不过占到1.2%而已。

科学家对人类基因组里其他被同步复制且会重新插入的DNA小片段进行了整理,这些DNA片段的数量高达数百万个。

他们推测这些片段中很多可能也是从内源性逆转录病毒演变而来。这些入侵者经过数百万年的演化,已经被剥夺了大量的DNA,只剩下自我复制的最关键基因。

换句话说,我们的基因组中简直病毒泛滥。虽然这类病毒DNA中的大多数都没用,但我们的祖先也的确“征用”了一些对我们自身有好处的病毒。

如果没有这些病毒,我们甚至没法出生。

1999年,让—吕克?布隆和他的同事发现了一种名为HERV-W的人类内源性逆转录病毒。

他们惊讶地发现,这种逆转录病毒中的一个基因能合成出一种名为合胞素的蛋白质。

这种蛋白质有一项非常重要且精准的使命,但并非针对病毒,而是针对它的人类宿主。

它只出现在人类的胎盘里。胎盘外层的细胞产生合胞素,这样细胞就能黏着在一起,从而让分子在细胞之间顺畅地流通。

科学家发现小鼠也会制造合胞素,于是他们就用小鼠来做实验,研究这个蛋白质的功能。

他们删除了小鼠的合胞素基因,结果小鼠胚胎没有一个能活到生出来。

他们就此推断,这种病毒蛋白对于胚胎从母亲血液中吸收营养是必需的。

科学家在其他有胎盘类哺乳动物中都找到了合胞素。随着研究的深入,关于这种奇异蛋白质又有了另一个意外发现:它实际上并不是单一的一种蛋白质,而是好几种。

在演化的历史中,不同的内源性逆转录病毒分别感染了不同的有胎盘类哺乳动物。

包括我们人类在内的一部分物种先后被两种病毒感染,它们合成的是两种不同的蛋白质,之后,旧的蛋白质逐渐被新的取代。

蒂里?海德曼在研究中发现了许多种合胞素蛋白,他提出一种假说。

一亿年前,哺乳动物的祖先被一种内源性逆转录病毒感染,从而获得了最早的合胞素蛋白,同时产生了最早的胎盘。

几百万年来,有胎盘类哺乳动物祖先演化出若干分支,在演化的过程中又被其他内源性逆转录病毒感染。

有的新病毒也带有合胞素基因,而且编码的蛋白质性状更佳。因此哺乳动物的不同分支,包括啮齿动物、蝙蝠、牛、灵长类动物等体内的合胞素蛋白,就得以更新换代了。

在演化史上最近的瞬间,人类脱颖而出,病毒对我们的生存功不可没。

原本就并没有什么“它们”和“我们”之分——生物在本质上只是一堆不断混合、不断闪转腾挪的DNA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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