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夜 规模法则(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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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很自然地会进一步延伸这些讨论,问及它们与公司有何关系。是否存在一种可量化、可预测的公司科学?

公司是否会表现出超越规模和商业特性的系统性规律?

例如,在销售和资产领域,收入均超过5000亿美元的沃尔玛和谷歌是不是销售额不足1000万美元的小型公司的放大版?

令人惊讶的是,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如同生物体和城市,公司也遵照简单的幂律按比例缩放。

同样令人感到惊讶的是,它们会作为规模的函数呈亚线性规模缩放变化,而不是像城市的社会经济指标那样呈超线性规模缩放变化。

从这个意义上说,公司更像生物体而非城市。公司的规模缩放指数约为0.9,而城市基础设施的规模缩放指数为0.85,生物体的规模缩放指数则为0.75。

然而,与生物体或城市相比,公司会围绕精确的缩放指数出现更多变化,尤其是在公司发展初期要在市场上博得一席之地时。

尽管如此,其典型行为出人意料的规律性仍然表明,即使存在多样性和个体性,公司的增长与运行也要遵守超越其规模和商业领域之外的普遍限制及原理。

对生物体而言,代谢率的亚线性规模缩放构成了生长停止和成熟后体形保持稳定直至死亡的基础。公司同样遵循类似的生命历史轨迹。

它们在成立初期迅速增长,但在成熟之后便会逐渐停止,如果能够存活下来,它们相比GDP而言将最终停止增长。

在初创阶段,许多公司都受一连串的创新思维支配,因为它们要努力优化自己在市场中的地位。

然而,随着它们的增长,以及变得越来越稳定,公司产品的开拓空间越来越窄。

与此同时,它们需要建立起烦琐的行政机构和管理组织。很快,在高效管理如此大型、复杂机构面临的重要挑战之下,规模经济和亚线性规模缩放下的创新思想,最终导致了公司的停滞与衰亡。

美国上市公司中有一半在10年内便消失了,极少数公司存活到50年,更别提100年了。

随着公司的不断增长,它们倾向于变得越来越线性化(也即后期越来越接近0.9),这部分是源于市场力量,同时也受到自上而下的管理和官僚机制所带来的不可避免的僵化后果的影响,而这一机制被认为是运行现代传统公司所必需的。

改变、适应、重塑变得越来越难以实现,尤其是当外部社会经济时钟持续加速,外部条件的变化速度越来越快时。

另外,随着规模的扩大,城市也变得越来越多维。的确,与几乎所有公司相比,随着规模的扩大,城市的多样性会持续地、系统性地以可预测的方式增长,这可以通过构成其经济格局的不同种类的就业岗位和企业测算出来。

从这个角度来看,公司的增长和死亡曲线与生物体的生长和死亡曲线近似也就不足为奇了。

二者都显示出了系统性亚线性规模缩放、规模经济、受限生长和有限寿命的特点。

此外,生物体和公司的死亡率(通常指死亡数与生存数的比率)都相同,无论其年龄或生存年限如何。无论它们有多么强大,无论它们做了什么,上市公司都以相同的速率通过并购、破产等方式死亡。

《大众力学》(PopularMechanics)杂志的一名记者曾联系我说,好莱坞打算发行日本经典影片《哥斯拉》(Godzilla)的全新版本,她很想知道我关于哥斯拉的观点,可想而知当时我有多惊讶。

你或许会回忆起来,哥斯拉是一只大多时候都在城市(在1954年的最初版中是东京)漫步的体形巨大的怪物,它会带来破坏和浩劫,并给当地老百姓带来恐怖感。

这名记者曾经听说我对比例关系有一些研究,她希望以一种有趣、滑稽且书呆子的方式阐述哥斯拉的生命机理(配合新电影的上映)……

如此庞大的动物能走多快,它的新陈代谢会产生多少能量,它的体重有多少,等等。

不消说,这个21世纪全新的美国式哥斯拉是这一角色迄今为止最大的化身,达到了350英尺的高度,是日本最初版哥斯拉的两倍多,后者“只有”164英尺高。

我立即做出回应,告诉那名记者,她所能联系到的几乎任何一位科学家都会告诉她,像哥斯拉这样的怪兽根本不可能存在,原因在于,如果它也是由构成人体(所有生命)的基础材料构成的,它不可能正常运转,而会因自己的体重而崩塌。

早在400多年前现代科学刚刚开端时,伽利略便已经阐明了这一论断的科学依据。

它在本质上是简单的关于规模缩放的论断:

伽利略曾经发问,如果你尝试无限度地按比例扩大一只动物、一棵树或一栋建筑物,结果会怎么样?

他的回答是,他发现增长是有限度的。他的论点确定了今天所有有关比例参数研究的基础模板。

伽利略的实验彻底改变了人们对运动和动力学的认知,并为牛顿提出著名的万有引力定律铺平了道路。

这些定律为理解地球乃至整个宇宙的所有运动提供了一个精确的定量化和预测性的数学框架,并由此用同样的自然规律将天空与大地统一在一起。

这不仅重新定义了人类在宇宙中的地位,而且为之后的所有科学提供了黄金标准,也为即将到来的启蒙时代及过去200年的技术革命奠定了基础。

伽利略还因改良了望远镜和发现木星的卫星而闻名于世,这使他坚信哥白尼的日心说。由于继续坚持基于自己观察所得的日心说,伽利略最终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在69岁高龄时,拖着病体的伽利略被带到罗马宗教裁判所,并被裁定为异端。

他被迫放弃自己的观点,在经历短暂的关押之后,他在软禁中度过了余生(他又活了9年时间,其间还双目失明)。他的作品被禁,并登上了罗马教廷的《禁书目录》(IndexLibrorumProhibitorum)。直到200多年后的1835年,他的作品才从该目录中被撤下。直到将近400年后的1992年,教皇约翰·保罗二世(JohnPaulII)才公开就伽利略的遭遇表达歉意。

我们应该清醒地认识到,人类在很久以前是使用希伯来文、希腊文、拉丁文等语言表达基于观念、直觉甚至偏见的文字的,这要远远重于基于科学观察的证据及数学逻辑。

但很不幸的是,我们今天依然无法摆脱这种被误导的思维方式。尽管可怕的悲剧降临到了伽利略的头上,但人类从他的监禁中得到了好处。

幸运的是,正是在被软禁期间,他写出了可能是他一生中最好的作品,同时也是科学文献史上真正伟大的书籍之一,这就是《关于两种新科学的对话与数学证明》(DiscoursesandMathematicalDemonstrationsRelatingtoTwoNewSciences)。

这本书基本上是他40年来如何系统性地应对“以逻辑、理性的框架理解我们周遭自然世界”这一挑战的研究成果。就其本身而言,它奠定了牛顿所做出的同样伟大的贡献及之后许多科学成就的基础。

爱因斯坦在赞扬这本书时把伽利略称作“现代科学之父”,这一点儿也不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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