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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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上她的目光,顾家栋仿佛是看到了希望,虽然他不知道这片希望从何而来。哀叹一声,垂下眼帘,轻轻地摇摇头,以手撑地,试图站起。顾明琴看他如此,也借着这个机会,和顾忠、顾岳冲一起,将顾家栋从地上扶起来。几人刚刚起来,司徒远就来到了他们面前。对着顾家栋微微拱手,好似抱歉地说—

“顾先生,一时误会,让你受惊了,还请见谅啊。”

对于这些个入侵家园的外族强盗,顾家栋是恨之入骨,恨不得现在撸起袖子,和他们拼命,或者是痛痛快快的大骂一场,哪怕是死了,也算不枉此生。可现在为了顾明琴,他不得不将心里的怒火暂时忍下。俗话说得好,眼不见为净。于是乎,顾家栋轻哼一声,扭过头去,并不理会。

对于顾家栋的无理,司徒远似乎并不在意,只是轻轻一笑,道:“久闻顾先生学识渊博,只可惜官官相护,导致先生志向不达,郁郁寡欢,鄙人听说以后觉得非常可惜,曾经对天发誓,如果有朝一日,鄙人统一沪城,一定会给顾先生一方天地,让顾先生大展拳脚。令弟刚才也说了,鄙人正好是缺一个文字师爷……”

“司徒大人看得起顾某,顾某感激不尽。只是顾某才疏学浅,恐怕担不起大人给的职务。”顾家栋扭过头,只是冷冷地说。

司徒远也不生气,只是接着又劝:“顾先生千万别这么说嘛,顾先生的才华,鄙人早有所闻,而且是非常欣赏。鄙人相信,如果顾先生可以来到鄙人身边,相信整个沪城的百姓从今以后,更是能够安定团结。”

“安定团结?”顾家栋冷冷一笑,轻蔑之意写在脸上,也不回头看他,只是反问,“顾某的意思,这位大人难道还不明白吗,难道还要顾某说的清清楚楚,顾某根本就不愿意和你司徒大人做事?顾某读过书,有自尊,知道仁义廉耻。不像是有的人,胆小如鼠,为了所谓的荣华富贵,什么也不要,连脸都不要……”

说完,狠瞪了一眼旁边的顾家韦。

顾家韦一听此话,急了:“老三,你什么意思?让你去做文字师爷,是看得起你,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小心我……”无意间触碰到顾明琴冷漠的目光,顾家韦好像是怕了一般,缩了缩脖子,急忙扭过头去,不敢与之接触。

顾家韦这般动作,司徒远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轻蔑的一哼,回头却反问顾明琴:“顾女医,你认为呢?”

“三叔这个态度,难道不是司徒大人意料之中?”顾明琴也反问。

“哦?愿闻其详。”

点了点头,顾明琴继续:“现如今,在沪城有三种人,其一,如同三叔这般,坚决反对,保家卫国,愿意付出一切;其二,就是沪城大部分的老百姓,他们手无寸铁,面对杀戮,不得不屈服,但心里却是不甘;还有一种人,那就是像二叔、杜员外这样所谓识时务者,他们早就投靠东丽,甚至不惜为了所谓的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出卖同胞。”

顾明琴说着,侧目,冷眼看着顾家韦。只看得他缩起脖子,不敢言语,才放过他,收回了目光。

“司徒大人,如果我没猜错,在你心里,最瞧不起的莫过于那些见风使舵、毫无原则之人。我说得对吗?”顾明琴故意问道。

面对此问,司徒远微微一愣,随即点头说道:“瞧不起他们,却是需要他们。”

好像是表示理解,顾明琴颔颔首,接道:“不错,刚开始的时候,司徒大人的确需要这种唯利是图之人里应外合,可现在呢,你还需要么?”说到这,微微蹙眉,等了等,对方不答,顾明琴于是就继续说,“正如我说的,这些人没有原则,惯会见风使舵,只要筹码足够,他们随时随地可能背叛,甚至于引狼入室。当初是这样,现在亦如此。”

“而恰恰是前一种人,他们从一而终,一旦认定了,便会惟命是从,鞠躬尽瘁,关键是认真做事。只有这样的人,才不会让整个沪城杂乱无章,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达到司徒大人真正需要的安定团结。”

“可问题是,这样的人不能为我所用。”司徒远说着,扫了一眼顾家栋。对方冷哼一声,扭过头去,好似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司徒远也不生气,只是回头去看顾明琴,微微挑眉,好像在问,你看如何?

顾明琴不疾不徐,只是答道:“家园被毁,敌人踏平,见人就杀,视人命如草芥,这样的统治者,如何能让人心服口服?司徒大人需要人才,除了礼贤下士,更重要的是关爱百姓。在最短的时间里,证明自己并非侵略者,而是解放者,解救受难百姓。”

“顾明琴,你还想让我干什么?”再一次,司徒远显得不耐烦。

顾明琴环视四周,沉声说道:“将这些牺牲的守城将士妥善安葬……”此话一出,就听见“噗嗤、噗嗤”接二连三的笑声。这样的笑声,并非来源于司徒远或者慕容秋,而是顾家韦和胡老二。死这么多人,都是他们的乡亲父老,为了抵御外辱、保家卫国,死于非命,他们居然还笑得出来?

顾明琴侧目,什么也不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只看得二人偃旗息鼓、纷纷低下头来,这才罢休。

“顾明琴,你在开玩笑吧?这些人虽死的悲惨,可我军在他们手里,也是死伤惨重,哪怕是鄙人,都差点被乱箭射死。事到如今,你居然让本帅去给他们举行葬礼?顾明琴,你是不是觉得本帅没有了你,就得不到想要的东西了?”此时,司徒远显然是耐心耗尽,忍不住对着顾明琴,疾言厉色。

顾家韦一听这话,急忙上前一步,好不得意地看着顾明琴,没一会,就被对方凌厉的目光逼退了。

这时,顾明琴再次回头,直视着司徒远,正色反问:“在外敌入侵之时,这些人拼死反抗、抵御外辱,保家卫国,何错之有?若这里并非华夏,而是你东丽,这些人为国捐躯,难道司徒公子不承认他们是英雄么?”

“顾明琴……”司徒远彻底被激怒了,厉喝一声,冷酷的眸子逼视着女人。

抬头迎上他的目光,顾明琴目不斜视,眸子里没有丝毫惧意。就算是要屈服,也不能毫无尊严的屈服。

就在二人无声地剑拔弩张之时,慕容秋突然轻轻一咳,走向二人:“其实吧,我觉得顾女医所言,也不无道理……”

“慕容兄,就算是怜香惜玉,也要有个底线。”司徒远非常不悦,冷声警告慕容秋。

“哎哎哎,误会,误会,司徒大人,你误会了。”慕容秋急忙拱拱手,表示歉意。走到司徒远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我们现在没有得到东西,自然不能轻举妄动。眼下想要控制住沪城,最重要的就是稳定民心。如何稳定民心,顾女医所言,不失为一个得体之法。最重要的是,若现在我们不能得到他们的信任,以后那些药,如何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吃下去?”

说着,冲着司徒远扬扬眉。

一听这话,司徒远顿时恍然,不由得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回头看着顾明琴,正欲把话说出,关键时刻,却是住了口,只道:“顾女医,既然已经商量妥当,你可以带着你的家人下楼去了。”

“多谢司徒公子。”顾明琴当然清楚,此事没完。不过家人已经被顺利解救,而且是安然无恙,总算是能够松一口气。扶起身受重伤的顾家栋,和家人一起往楼梯走去。走了没几步,膝盖上的剧痛再次袭来,疼的顾明琴浑身无力,脚下一软,直挺挺的跪在地上了。

“大小姐……”

“大姐……”

“明琴……”此时,顾家栋已经顾不得责备侄女了,看见侄女痛苦的表情,顿时心如刀割,想要关心几句,却也是身受重伤,无能为力,只能轻轻地问一句,“你没事吧?”

其他人也是想关心顾明琴,可顾家栋也是情况严重,众人不敢松手,到了最后,只是顾明音走到姐姐身旁,含泪问道:“大姐,你没事吧,我扶你起来。”

为今之计,只有这个顾明音了。顾明琴咬咬牙,轻轻地摇摇头,强忍着膝盖上传来的剧痛,扶着她的胳膊,努力地试图从地上站起。却不想,刚一起身,又被刺骨的剧痛压到,跌倒在地。

“大姐……”顾明音大惊,再次扶起她的胳膊,试图将她拉起,却发现根本就拉不动,急的顾明音抽噎不止。

越来越痛,越来越痛,此时,顾明琴跪在地上,哪怕是侧个身,膝盖上都是锥心的疼痛,刺骨啊。疼的顾明琴头晕目眩,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她以手撑地,咬紧了牙关,拼命告诉自己,一定要站起来,一定要站起来,不能让别人看笑话。身后传来沉沉的脚步声,不知为何,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挺拔的身影。

怎么会想起他?

“我送你下去。”慕容秋站在她身后,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随后也不管她乐不乐意,拦腰将她抱起,径自往前走去。

“你是什么人,放开我大姐,放开我大姐……”顾明音好像是突然间清醒了,不顾一切的冲向二人,哪怕是被绊倒了,都迅速爬起,穷追不舍,直到有人拽住了自己的胳膊—

“算了吧,没看出慕容大人对明琴有意思么,这是顾家的福气……哎呦……”顾家韦话未说完,就被狠狠地啐了一口。

“哪怕就是顾氏不复存在,顾家家破人亡,我也不会把明琴出卖给东丽人……”顾家栋气势汹汹地说道,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司徒远,毫不畏惧,然后就催促着顾忠二人,“我们赶快走,别让明琴被人欺负了。”说完,使尽全身力气,大踏步地往前走去。顾忠、明音和岳冲在旁边搀扶着他,也使尽全力,走得飞快。

摸着脸,顾家韦面色恨恨的,在心里暗骂:“有什么了不起的,他日,我掌握了顾府,把你们统统赶出家门。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哼。”

这样想着,在心里暗自计较,无意间发现,司徒远此时半眯着眼睛,看着前方,似在考虑着什么。顾家韦突然间计上心头,走到他身边,赔笑般地说道:“司徒大人,我这个侄女就是个女孩,头发长见识短的,还有我那个三弟,读书读傻了,没见过世面,你千万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我和他们就不一样,对于司徒大人的主张,我是坚决拥护。你放心,只要你把那个顾府交给我,不出三天,我一定会打开密室,将东西原原本本的双手奉上。司徒大人,你觉得如何?”

说着话,顾家韦满脸堆笑,好不谄媚。

司徒远听到这话,缓缓地回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顾家韦,逼得他不由地闭上嘴巴。司徒远此时才反问一句:“顾女医是你的亲侄女吧,她受了伤,走不动路,脚步轻浮,情况严重,怎么我看你一点关心的意思都没有?”说罢,径自随着他们向楼梯而去。

顾家韦惊了一下,急忙辩驳:“司徒大人,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司徒大人,你听我解释啊……”

当被俘的沪城百姓眼睁睁地看着顾明琴被慕容秋抱下城楼,俱是一片哗然,就连那陈锦显父女俩也是瞠目结舌,呆在那里说不出话来。慕容秋好似并不在意,只是环视众人,嘴角轻扬,勾起淡淡的笑,哪怕是停住脚步,也没有放手,直到顾明琴主动推离—

“能把我放下来了么?”

“好。”慕容秋莞尔一笑,俯下身来,将顾明琴放倒在地,稳稳当当。

一抬头,对上此人温柔的笑意,惹得顾明琴有些眩晕,竟是挪不开眼睛,挪不动步伐,就这样两两相望,心中似有什么闸门轰然打开,瞬间洪水奔流、滔滔不绝。

“狗汉贼,不要脸,呸。”

不知是谁在身后突然骂了一句,一瞬间惊醒了顾明琴,扪心自问,自己在干什么?慌忙推开慕容秋,本能地向后退,谁知走得太急,再加上膝盖受伤,腿脚无力,差点向后一仰、摔倒在地。幸亏对方猛地伸出手,大叫一声“小心”,随即把自己揽入怀中。那双有力的臂膀顷刻间给了自己无尽的力量—

“你编的不错,继续编下去。”

二人无意相拥时,顾明琴突然听见男人在自己耳边说了这么一句,不觉一愣,禁不住抬头看他,此人也看着自己,目光灼灼,看似轻佻无羁,实则深意满满。这样的他不禁让顾明琴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疑问,这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啪啪啪……”

一阵掌声响起,紧接着是司徒远灿烂的笑声:“哈哈哈,果然是慕容兄,就是不一样,怜香惜玉啊,不错过任何机会。”

“那是,对于自己喜欢的女人,就要寸步不离,抓住一切机会,让她动心。”慕容秋大言不惭,修长的手指伸出去,轻挑女人的下巴。却不想,女人向后一退,慕容秋扑了个空,非但不生气,反而得意地哈哈大笑,拿出折扇,轻轻地摇着,凑近她,“怎么,害羞了?”

顾明琴不答,向后退了几步,强忍着身体上的疼痛,和此人保持距离。一转身,便对上陈思婉轻蔑的笑容,或许在她看来,自己不过如此。顾明琴懒得理会,扭过头去,不再看她。谁知一回头,便对上家人愤愤的眼神,尤其是那顾家栋,咬着牙,形容失望、愤懑。顾明琴知道,三叔这是误会了。可此时此刻,自己又能说些什么呢?思及于此,顾明琴只是无奈的一声长叹。

“咳咳咳……”

轻咳声响起,迫使顾明琴再次回过神来,只听得那司徒远接着说下去—

“顾女医,你刚才的建议,鄙人仔细的考虑了一下,确实有理。这些人对于你们来说,是大大的英雄,的确是应该好生安葬。更何况,城楼上挂满尸体、血迹斑斑,实在是有失体面。”

“多谢大人理解。”顾明琴欠欠身,表示感谢,此人同意妥善安葬这些守城将士,的确是难能可贵,这样一来,江捕快他们可以入土为安了。

想到那江捕快,顾明琴就不由地想到了方敏。当天晚上,司徒远带军攻打沪城,想必是方敏的偷袭计划败露,必定是全军覆没、尸骨无存,想起那男人临走之时对自己的告白,顾明琴内心深处一阵难过,想要痛哭一场,却也明白,现在不是流泪的时候。

“顾明琴觉得鄙人应该将这些‘英雄’安葬在何地比较合适?”

司徒远的话再次使得顾明琴清醒,她微微低头,故作恭敬地说道:“以明琴愚见,沪城后院,依山傍水,环境清幽,适合于百年入土。”说完,抬起眼帘,深深地看着司徒远,其意不言自明。

司徒远略略低头,喃喃自语一番,随后便点头说道:“后山,是个好地方,那么就依着顾女医,将这些‘英雄’安葬在后山。”眼看着顾明琴俯身行礼,对自己表达感激,司徒远满意地笑了笑,随后又接着说道,“顾女医,你看啊,你们的‘英雄’死了这么多人,我们的人牺牲的也不在少数。这些人,对我们来说,也是英雄。英雄与英雄,本就应该惺惺相惜。依我看,不如把我们葬在一起……”

“我们的亲人绝对不能和侵略者葬在一起……啊……”

顾明琴还没答话,已经有几个人异口同声的说出这样的话,但随之而来迎接他们的就是敌人毫不留情的屠刀,和亲人撕心裂肺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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