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本来模样(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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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兰息的面色冷凝,瘤子怖丑陋,血肉模糊,任何人看了都会恶心欲呕,她却眉梢都不动,缓缓起身。

她擦净双手,将伤口一针针缝合,细心专注,风兰息全程都在一旁盯着,她平日里的飞扬轻佻,妩媚放浪,一分不见,判若两人。

给老夫人敷药,缠上白色纱布,韶灵双目清冽,目不斜视,双唇微抿,半个多时辰,她才停下手边的动作,额头已然浮起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到灵药堂去取药,老夫人醒了再喝,每日早晚两次,三天后我再来换药。”

她对着婢女吩咐,脸上没任何神色,晶莹面庞宛若凝玉。

转过身子,韶灵对着风兰息扬唇一笑,在他眼前晃了晃利刃,自如收入靴内:“侯爷,这把刀派不上用场,我收回去了。”

她的笑靥清明而璀璨,一刻间胜过月华清辉,傲然之姿,浑然天成。

风兰息盯着那双盈盈大眼,心中激荡出莫名起伏,许久不。

“两个时辰后,老夫人就会醒来,侯爷在这儿陪着,我就不碍你的眼了。”韶灵淡淡一笑,随即转身,打算离开。

“我错怪你了。”风兰息的目光锁住韶灵的背影,她在人前总是活色生香地令人不快,但不知为何,每次看着她的背影,却突觉满目孤寂。

高贵的隐邑侯,却在跟她致歉?!韶灵的脚步停下,她唇畔的笑意渐渐流逝,却没有回头。

他紧接着问:“你要多少诊金?”

韶灵低头,轻笑出声:“侯爷,老夫人的性命,岂能用金银衡量?今日,你欠我一个人,以后,我自当亲自来取。”

“侯爷,冯大夫在外面等候,要他进来吗?”

风兰息下颚一点,静川明波的眼底,没有一丝喜怒。

冯大夫走到屋中,望着银盘之中的混合血水的瘤子,再解开纱布看了看老夫人缝合的伤痕,朝着侯爷下跪。

“老夫人气息平和,这伤痕缝的很好,也不曾伤及血脉——”冯大夫低低问了句:“不知是何人动的刀?”

风兰息猝然起身,见侯爷面色难看,冯大夫随即磕了头,从身旁掏出银锭子,放在地上。

“两月前,是我疏忽大意,本以为是……这是上回侯爷给小的的诊金,小的不能拿,全凭侯爷处置。”

“术业有专攻,我不会苛责你。中原的大夫,都极少动刀,以药理见长,对吗?”风兰息却并不勃然大怒,他有条不紊,神色冷静。

中原的大夫,较为保守。

冯大夫点头称是。

短短几日,灵药堂在阜城名声大噪,全城从未有过的女大夫,治愈了侯府老夫人的怪病,这个消息传遍阜城每一条街巷。

这就是风兰息给她的回报?!

韶灵抬起眉眼,望着灵药堂前的长队,微微叹了口气,若他不想被人知,本以将此事压下。灵药堂一开张之后,人满为患,她难以应付,如今就更忙碌了。

“这几个病患的药我都开好了,三月,你给他们抓药。五月,你给后面的病人泡杯茶,让他们稍等片刻,我去侯府一趟。”

她干脆利落地吩咐一声,五月将韶灵送出灵药堂,兄妹两人性子一冷一热,手脚却是勤快,早已熟悉了整个药堂的流程。

管家早就在侯府门口等候,领着韶灵去了玉漱宅,她查看了老夫人的伤口,换了干净纱布,老夫人依靠在床头软垫上,久久望着她。

她活了快五十年,第一回见着女大夫,前几日气急了不曾仔细看韶灵,这回她上下打量,这个女子出乎意料的年轻,眉眼样貌也生的极好。她每日都来给自己查看伤口,话虽不多,但细致沉静,并不像大漠来的蛮夷狂放野蛮。

“老夫人!”

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哀怨低泣,从门口传来。韶灵抿唇一笑,当然听得出是展绫罗,人未到,声先到,她素来如此。

前几天老夫人不便见客,这是韶灵吩咐的,养了十天,总算有人熬不住了。

今日的季茵茵,一袭素雅的蓝色素面长裙,不如往日的衣着光鲜,她走到床头,朝着老夫人深深欠了个身。

老夫人一把握住季茵茵的手,双目发红,很是悲悯怜:“琉璃,你这些天瘦了许多,是不是那些下人又偷懒不好好服侍你?”

“老夫人,整个侯府的下人对琉璃很好,毕竟她是将来的侯爷夫人,谁敢为难老夫人您的儿媳妇?”展绫罗一脸动,语之内却又不无骄傲,一口一个侯爷夫人,儿媳妇。

季茵茵眼底泛光,俯下身来,螓首轻轻靠在老夫人的肩头,依人小鸟般温柔人。

展绫罗抹了抹没有眼泪的眼角,嗓音哽咽:“琉璃连着好几个晚上没睡好,食不下咽,每天都来问老夫人的病如何,脸色是很差。”

韶灵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唇边含笑。晚上睡不好的确是真的,听闻这一年来她们母女跟老夫人走的很近,老夫人极力支持两人婚事,生怕老夫人突然撒手人寰,婚事有所变更,季茵茵才会辗转反侧吧。

老夫人轻轻抚着季茵茵的头发,眉眼温和慈悲,轻声叹道:“好孩子。”

“我给老夫人煮了银耳燕窝粥。”季茵茵转过身去,从桌上端起一碗粥,还未走前两步,突然听到一人冷淡开口。

“老夫人不能吃这碗粥,半月之内,只能吃些清淡的。”

这对母女循着声音望过去,这才发觉忽略了一人,看清此人面容,更是一脸惊诧。

怎么又是她?!

“这是灵药堂的大夫,是阿息请来给我看病的。”

老夫人淡淡说了句。

“既然大夫说了不能喝,当然不能冒险了。”季茵茵的脸色有些僵硬,她起早亲自熬煮,居然被一句话就挡掉了?实在是苦心白费。

韶灵在心中冷笑,向老夫人辞别。“老夫人,明日我这个时候再来,灵药堂人太多,我不能离开太久。”

老夫人望着季茵茵手中的那碗粥,心中有些愧疚,说了句:“方才韶大夫你说早上忙的还未吃早点,反正这碗粥我也不能碰,不如你喝了吧。”

韶灵将眸光转向季茵茵,眼神微顿:“这是宫小姐为老夫人亲自煮的,我哪有这个荣幸?”

果然,季茵茵回的温柔得体,笑靥如花,把韶灵夸到了天上:“无妨,你为了老夫人治病,是侯府的大功臣,近日来劳碌奔波,喝了再走吧。”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韶灵噙着笑意,从季茵茵手中接过一碗粥,品了一口,却暗自放下了白色瓷碗。

“怎么了?”老夫人见韶灵面色微变,心生狐疑,追问一句。

“我吃不惯太甜的。”韶灵眉头拧着,苦苦一笑:“宫小姐不会难过吧,暴殄天物了。”

季茵茵微微一怔,颇为勉强地笑了笑。“不碍的,不需勉强。”

“我来送送大夫。”

展绫罗主动请缨,韶灵清扫一眼,不曾拒绝。

平日里都是老夫人叫丫鬟送她,今日展绫罗揽了这件不该她的差事,定是想要算计自己。韶灵佯装不知,缓步走出玉漱宅,静默不语,展绫罗等不及,率先开了口。

“过去不知小姐是医者,灵药堂的掌柜也是你?”

韶灵但笑不语,微点螓首,并不愿意多谈。

展绫罗心中暗自盘算,韶灵这么年轻,能在阜城最繁华的地段开一个大药堂,若不是有洛家这个大靠山,便是她本身阔绰。她眉笑颜开,拉着韶灵一道走到墙边,亲近地问道:“小姐这两回到侯府,怎么也不让下人通知一声,我们也好拉拉家常说说话,你跟琉璃大概年纪,我看着你也觉得有眼缘……”

是啊,当然该有眼缘了。韶灵抿唇笑着,长睫微微垂着,眼底的森冷凌厉,宛若风中刀剑。

“洛家大少爷经商有道,跟着大少爷的人,一个个一两年的功夫,都能翻身。”展绫罗陪着笑,洛大少爷是商场上的神话,商圈中的点金石,他投下钱的无论米粮,船队,染坊,每一个都能带来丰厚的利益。

韶灵脸色很淡,轻轻叹了口气。“洛少爷平日里不多话。”

展绫罗一手覆上韶灵的手背,一脸热亲和,有求于她:“能给我引见引见洛少爷吗?”

“他不见外人。”外人两个字,暗自咬重,韶灵脸上有笑,笑容却不达眼底。话锋一转,她垂首笑道:“再说,我跟洛少爷的关系,也并不和睦。”

她这回说的是真话,惜落在展绫罗的耳畔,当然是打死不信,只当是韶灵的推辞。不和睦,如何在洛府住下?只怕不是不和睦,而是私交甚重吧。

“我好像帮不了夫人,这就告辞了。”

韶灵丝毫不理会展绫罗脸上一丝尴尬神,说完此话,便转身离开。

有求于她?!

只是她回来,哪怕她们跪着求她,也没用了!

一抹阴冷笑意,在韶灵唇畔闪逝而过,她疾步匆匆走出侯府,却在门口撞见了风兰息。

他依旧一袭白衣,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神,光是站着,周遭就生出徐徐微风,白衫飘动,怪不得人人都说隐邑侯是阜城最为风流无双的美男子。

风兰息性温润,男子的恶行不沾一项,从不流连百花丛中,自然让他成为女子心神景往的人选。

他望着韶灵,淡淡问道:“来换药?”

她笑着应了一声,并不忙于寒暄,头稍稍一点,便要越过他的身子迈出门槛。

原本他极为厌恶韶灵,如今倒是她一看他就走,避犹不及?!风兰息叫住她,眼神有了些许不明的起伏:“老夫人的病,多亏有了你。”

韶灵却有些意外,他不是素来看她就要皱眉头,惜字如金,一眼都不多看她?!

她狐疑地转头看他,满脸错愕惊诧:“我还以为侯爷一向当我是恶鬼,原来侯爷还会跟人道谢?”

风兰息顿时没了好脸色,眼神一暗,他不过谢她一句,她又扳回一局来嘲弄他?!这个女人,嘴巴实在伶俐。

他本来脾性就好,遇着这般语之内咄咄逼人的女子,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侯爷又想提诊金的事?”她笑着逼近他,眉眼之内一片明艳笑意,哪怕她从来不施脂粉,依旧令人过目难忘。

风兰息从她的脸上移开视线,往旁边挪动两步,不愿跟她靠的过近。

“上回在一品鲜,临时赶来侯府,今日我订了一桌菜,都是一品鲜的招牌。”

韶灵久久地望着他,风兰息只觉身旁的女子沉默的太不寻常,他转过脸去看,只见她果真眼睛都不眨地盯着他。

“侯爷要以酒席宴请我?”

风兰息俊脸一沉,心中有些恼,他将话说的这么明白,她还明知故问?

“侯爷读了二十多年书,说的话果真晦涩难懂。”她睁大了眸子,那双眼眸原本就清澈如水,这一瞬突然有些无辜。

无辜?!风兰息自责为何心头浮现这一个跟韶灵根本不符的字眼?!他只觉先前两回对她少了君子风度,如今她却得寸进尺!

“去吧,上回还没尝到醉花鸡呢。”她展唇一笑,双目更是璀璨亮眼,那张笑靥更显得作恶刁难人的顽劣。

风兰息沉下起来,这些年来,他对人心存宽待,从来没人能让他如此气恼,偏偏她是个女人。

韶灵识破他心中所想,一语中的,扬声轻笑:“又想皱眉头?别忍着,小心忍坏了。”

“你!”风兰息恨不得拿手指她,一脸霁色。

这般仙尘般的俊容上,终于有了怒气,他一不发,却又不难发作。半个月而已,他早已认清,眼前这不但是个女人,还是个小人。

韶灵忍着笑,跟在他的身后,走入一品鲜,楼上的雅间果然已经布置好了菜,唯独没有酒。风兰息又是以茶代酒,文雅地品着菜,韶灵从没见过吃饭这么沉闷的人,眼眸一转,计上心来。

她望向那盘醉花鸡,笑容一点一滴流逝干净,双眸蓦地黯然失色,轻声呢喃。

“那次你没给我伞,我真被淋湿了,走回灵药堂,裙子都能绞出水来。”

风兰息端着茶杯的手,微微停下,他看着她失了表的小脸,她说的如此认真,他心中竟然生出一丝愧疚。

那么大的雨,她贸然离开侯府,如何能不被淋湿?!

他却并不溢于表,看似无动于衷:“你上回当着宋乘风的面,不是这么说的。”

韶灵微惘,那双眼里仿佛尽是失落,她半响怔然。

风兰息从未看到她这样的眼神,像是一潭幽深的湖底,她的委屈藏匿如此之深,他无法避而不见。

他眼神微动,面容上的淡漠终究有了崩裂的一丝痕迹,他双唇轻启,问了声:“真的?”

韶灵再也忍不住,终于笑出声来,颇为惋惜:“哎呀,没骗着你,真扫兴。”

“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风兰息眉头紧蹙,俊脸冷淡如冰,这世上怎么会有以捉弄别人为的女人?!

此话一出,他的脑海中,却飞快闪过一道身影,曾经在久远的那些年前,似乎心中也有这般有口难的感受。

莫名的熟悉。

不受控的熟悉。

像是一丝电流,突如其来地击过他的身体。

“好,我不开侯爷的玩笑了。”她垂眸一笑,唇角一抹狡黠灵动的笑,令那张明媚小脸,更是生动。“侯爷诚心邀请我,我能要一壶酒吗?”

得寸进尺。

风兰息的清朗俊秀的眉宇之间,更多几分不快。

他问的很冷,似乎厌恶她贪杯之态。“你是学医之人,为何还喝酒?”为人诊治,必须保持神志清醒,只因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人的性命,容不得游戏。

“侯爷当我平日里拿酒当水喝不成?我只是……”韶灵笑着看他,长睫轻垂,似乎觉得解释,也很多余。后半句说出口,她更是自嘲一笑。“胸口疼的时候,才喝酒。”

那一刻,风兰息的心口,居然也卷入一阵无声的闷痛。

她顽劣不堪,明明擅长说谎做戏,跟六月天一般喜怒无常,他为何还轻易感同身受?!

韶灵手执酒壶,神色自如地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品鲜的杏花酒并不是烈酒,于她而,不过润口的佳酿罢了。

“那天你到白庭院的事……”风兰息眉目清明,脸上有笑,却也不令人觉得过分亲近。

“我不会多嘴的,侯爷。”韶灵放下酒杯,抬眼看他,问道:“只是听侯爷的意思,不知宫小姐受了何等的打击,才会性大变?”

风兰息不动声色地睇着她,若不是这次见识了她不同于中原大夫的医术,她在治病救人的时候判若两人的冷静专注,宋乘风又如此力荐她,兴许她以给自己找到疑惑的根源?

他说的极为平静:“太傅辞官回乡之后,在半路上就得了重病,不治而亡,她们为了救治太傅,花光所有的家产,连回老家的盘缠都没有。饥寒交迫,亲人离世,琉璃也随之病倒了,宫夫人照顾了她好几年,直到她渐渐恢复了精神,才令她来阜城。”

“因此,她许多事都想不起来?”韶灵问的漫不经心,唇畔的笑意,却尽是难以看透的讥诮。

风兰息眼波一闪,语没有任何起伏。“宫夫人说,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分庆幸。”

好一个瞒天过海的苦肉计!

以这般的托词,不但令人不好怀疑季茵茵,人人都当她是脆弱善良的鲜花,谁忍心重提旧事伤她?!

韶灵神色淡淡,寥寥一笑:“不过我看宫小姐知书达理,温柔友善,这般的贤淑性,侯爷还有什么好挑剔的?她若当真遭遇变故,又是这么多年不曾相见,跟过去并不一样,也在理之中。”

“我没有挑剔她。”风兰息蹙眉,此一出,陷入僵局。

宫琉璃什么都好,长相,身段,善良,体贴,他并不是吹毛求疵,他只是觉得在宫琉璃的身上,少了一点什么。

韶灵的那双眼,灼灼如火,她的视线紧紧抓住他,嗓音越压越低:“她的确无挑剔,惜并非是侯爷想象中长成的模样?”

一语中的。

风兰息眉宇之间,染上一分难以得见的温柔:“我也不知,她会长成何等模样。”

谁也无法预知,一个人成长的历程。

韶灵端着手中酒杯,眼底浸透沉思,半响静默。

风兰息笑了笑,唇畔溢出一声若不闻的喟叹。“若她是因病所致,我想为她找回往日笑容。”

她的心,一瞬被针尖刺痛,扬唇一笑,偏过脸去,默默无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她往日的样子……就那么好吗?”

风兰息听着韶灵的这一声呢喃,却并不语。

并无好坏。

至少,那是宫琉璃本来的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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