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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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的黄铜钥匙,开锁并没废什么功夫,打开后,金丝绒的匣底躺着一只老旧的银戒指。

薛琳拿起银戒指左看右看,连花纹都没有,平平的戒面,怎么看都是一只普普通通的戒指。因为长期收藏,早已失去了光泽,表面泛黑,戴在小女孩白皙娇嫩的手指上越显得陈旧脏污。

薛琳把戒指摘下丢回匣子里,噘着嘴说:这么个破玩意,把手都戴丑了。

薛海青微微点着头:是啊,就这么个破玩意,却是张氏一族的传家宝,藏得可严呢。抄家的时候,一开始没抄出来,是他们家旁系的一个亲戚告密,说老祖宗的灵位后面有个藏宝格,这才搜了出来。

薛琳不以为然地说:别是故意耍弄人的吧,既是传家宝,怎么自家人都不珍惜。

薛海青这样解释:听说张家嫡系一直压着旁系,两边结怨很深。他家是做道士发家的,属于封建迷信,主犯要判刑,告密者可以戴罪立功。

张家薛琳一歪头,眨眨眼:我只听说过张天师。

就是张天师的传人,传了几十代了,这戒指搞不好有几百上千年的历史,不然你以为爸爸为什么留着这个。

爸爸,你也迷信哦。

薛海青眼里现出了回忆之光:你以前很信这些的,家里的孩子有些头痛闹热,就请村里的道士化符水给我们喝,还别说,真能治病呢。

父女俩又闲话了一会,薛海青拿出几本存折,让薛琳把存折跟戒指收好,不要告诉妈妈。那女人婚后慑于他的威势倒也还老实,一旦他不在了,保不准旧病复发。他辛苦一辈子积下的一点家财,可不想便宜了野男人。

一切交代完毕,薛海青指挥薛琳给自己换上一套崭新的军装,薛琳十分惶惑,隐隐觉得不安。她年纪虽小,也知道这样做不吉利,不是死后才换正装么父亲是军人,想穿着军装走容易理解,可没有穿着笔挺的军装卧床养病的呀。

换好衣服,薛海青拿出自己的手枪,装上消音器,递到薛琳手上说:爸爸想看看你的枪法。都说你百发百不中,爸爸不信,我的女儿,怎么会如此不济。

薛琳一肚子疑问,在爸爸的示意下,还是朝着爸爸指定的目标扣动了扳机。

一颗颗子弹打出去,打到最后一颗时,她看见爸爸捂着口倒了下去。

薛琳吓得魂飞魄散,要冲出去叫救护车,被薛海青拉住,断断续续地说:不需要抢救不需要癌症晚期很很痛苦,痛到恨不得扯着自己头发撞墙,爸爸就这样去了很好乖别怕,琳儿这是让爸爸摆脱摆脱痛苦呢。

薛琳还是睁开爸爸的手,跑出去叫人了,她无法面对打死了自己亲爹的现实,一面疯跑一面狂叫。

薛海青忍着剧痛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只袖珍手枪塞进抽屉里,然后倒在床上,听着女儿在外面哭喊,心疼得无以复加。

这一枪本不是女儿的手枪打歪误伤,而是他自己打的。他是军人,想死得干脆痛快没错,但他的自杀行为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女儿。

他手把手教了女儿两三年,那丫头的枪法还是这么烂,不是她笨,而是她始终抱着玩儿的态度。她闹着要进军校特训班,也不过是基于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比如做特工神秘啦,潇洒啦,她本不了解这一行的残酷。

如果可以,他希望女儿远离军营,远离枪械,将来找一份普通的工作,哪怕做营业员也好。可他知道女儿的脾气有多倔,还是被他惯坏了啊,他活着都不能阻止女儿做她想做的事,何况他死了。

他思考了一夜的结果,就是以自己为靶,给女儿一个血的教训,让她明白,玩枪不是开玩笑的事情,稍有差池就会要人命。这些年女儿在军区大院里闯了多少篓子,若非他从没给过真子弹,早出人命官司了。

薛琳眼睁睁地看着救护车呼啸而至,看着人们把她的父亲抬上担架,看着父亲头戴呼吸器口淌着血离去。她躲在花坛后面瑟瑟发抖,哭得昏了过去。

薛海青死后,国防部长信守承诺,派专车接薛琳去军校。薛琳把存折留给了母亲,自己只带走了几件换洗衣服,和那个银戒指。

她成了特训班里最年轻的学员,也是最刻苦的,每天不要命地训练。

薛琳十五岁开始接任务,到二十五岁时,已经是上校军衔,圈内赫赫有名,代号飞燕。特训班老师授课时总爱拿她的事迹当案例讲解,如果她把所有的勋章挂出来,前能挂满,可她从没挂过,再多的勋章又有什么用今日的荣光掩盖不了昨日的过失,她少年任懒散,无知骄纵,终至害死了最爱她的父亲,不论怎样的成就都不足以赎其罪。

薛琳去总部接受上校军衔时,国防部长亲自授衔,随后给了她一封信。那是父亲去世前写的,信中说明了打歪误伤的真相,让她不要有心理负担,父亲不是她打死的。

国防部长以为这样能解开她多年的心结,让这个著名的冰美人学会笑。谁知事与愿违,薛琳看过信后,反而比以前更沉默,更哀伤。

那颗子弹是父亲自己打进口的,可如果她懂事一点,争气一点,父亲何至于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成全她有意比意外更让人心碎。

那一年的冬天,薛琳又一次出任务。形迹被人识破后,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她调整好自己的站姿,让子弹正好打中口的位置。

飞燕陨落,汩汩鲜血染红了萋萋芳草。因怕人发现,杀人者迅速逃离现场,没注意到薛琳手上那枚沾血的银戒指正发出奇异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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