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慵第12部分阅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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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冉垂眸,静静听着颜淘轻语。在她心里颜淘就如亲人一般,颜淘的话她愿意听。

颜淘悠悠一笑,接着柔声道:“颜姑姑并不想你嫁得多显耀,只希望你能找个真心待你的男人,一辈子只有你一个。有的人虽然好,可他身边有那么多女人,无法从一而终,那再好也是枉然,不是你的。这样的人注定你不能和他在一起。”

冉冉直觉颜淘说的就是卞修,不明白颜淘为何会发现她心里的秘密。心中微酸,一丝涩涩的笑容浮在嘴角边,“颜姑姑我明白的。”

颜淘伸臂揽过冉冉,“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一点就透。”

冉冉不停地点头,眸子澄亮如星,像在承诺什么。颜淘忽然眼神一凝,话语骤利,“以后再让我看见你为了以前那个男人伤心难过,颜姑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非打醒你不可。”

冉冉一怔,撇嘴作委屈状,“颜姑姑这么凶。”

“当然。”颜淘拧着冉冉的耳朵,“颜姑姑喜欢听话的孩子,不听话的就要打。”

冉冉笑着躲开她的手,应允:“知道了。”

即便颜淘不说她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可惜她什么事都能洒脱,唯独感情一事仍不够干脆,毕竟烙出的感情很难轻易去掉烙痕。只是她相信卞修彻底退出她的视线后她定能渐渐放下。

羽国太医院对卞修眼睛的第二次集中诊治很快展开。当第二次仍旧失败的消息传过来时,冉冉拿出箱底的面粉小人,抚着那面目不清的脸出神。两次不治意味着复明的几率越来越小。即使她和卞修不能厮守,她也不愿看到卞修的下半生在沌沌黑暗中渡过,那将是最惨烈的人生。

翌日清晨,冉冉对镜梳理着如锻黑发。今日刮起大风,闭紧的窗棂和窗纸被风吹得吱吱作响,响声倒并不刺耳,反如低沉箫音般迟迟切切。

一个本不该出现的清朗之音和着吱吱声响起,“槐花。”

冉冉动作停住,以为是幻觉便未理会,轻快地将发髻拢起,插上之前颜淘送给她的木钗。

“槐花。”

冉冉愕然,转身行至门口,心跳不已。趴在门边听了一会正待不动声色地走开假装屋内无人,卞修带笑的声音已透了进来,“别躲,我听见你的脚步声了。”

第33章

“别躲,我听见你的脚步声了。”

冉冉脑中浮出颜淘的话,犹豫了会上前将房门拴好,另取了张椅子将门堵住。

卞修清晰地听见屋内的声响,不自觉浮起笑意,悠畅缓言:“槐花姑娘胆子不小,不怕朕治你的罪”

冉冉一顿,想到自己如今作为普通的宣国子民,此举的确大为不敬。屋内仍有些灰暗,只那一双水眸似染了光华。片刻后冉冉自箱底掏出那个面粉小人,狠狠地掐了几下。

秋风骤,发丝随风舞,卞修伸手撩开耳际绕指柔般纠缠的发缕,轻然笑开。屋内之人如此不敬不恭,他竟没有半分不悦,反觉得理所当然而欣然受之。

“我这个皇帝当得委实憋屈,竟教一个小姑娘关在门外受冷风吹。”

轻柔的话语在风中如羽毛一般撩拂着,冉冉眸中蕴出笑意,随即捂住口不让自己笑出声。于卞修想必这也是头一遭被人拒之于门外,只是她此时无论如何都不能打开那扇门。

静默片刻,屋内仍无声响。绵长的目光虚空穿透过寂寂风屏,卞修长身而立,依旧带着卓然天子之气,话语却轻柔悦和,“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惹恼了槐花姑娘如果槐花姑娘实在不愿理会,那我等会自行离开。”

冉冉微恍神,怔怔地看向那扇门,良久未动。风中似有脚步声远去,冉冉舒眉浮出淡淡释然的笑意。她曾经极度渴望卞修的温柔,只是颜淘说得对,他的温柔和爱意是给很多女人的,更何况这温柔还不是给她自己,是给虚无的槐花。

走过去搬开椅子打开门,凉风迎面而来,冉冉眼前也遽然一亮。卞修仍在门边立着,写意风流的眉眼满含笑意,带了些期待成真的意韵。那笑容便如新芽刚出一瞬间般让人心动。

冉冉“嘭”得又瞬时关上门,抚着心口抵在门后。她果真没出息,被他一个笑即轻易勾去心魂。只是她越想越觉来气,不管卞修是醉着还是醒着都会对她几次三番加以戏弄。

眼前依旧密密笼罩着沉沉黑暗,只是前方似有些不同。卞修伸手轻轻抵住木门,正好隔着木门对应在冉冉心口处,他心里某个地方的一些细枝末节便浅浅暖暖蔓延开。在宣国时借着朝中事务、在羽国前些时候借着盟会事务得以麻痹,如今失明全然闲了下来,思念便一点一滴沁入身体各个角落,让他整日整夜深受其困,满心满脑都是那张笑脸的浮影。而与这位槐花虽相处机会不多,却隐隐有种特殊的感觉,想和她亲近,想借此纾缓那无所不在无处可遁的想念。

思及此,卞修眸中笑意顿时转为料峭冰寒。他竟是要重蹈覆辙了么如今仅因为对屋内的女子有了些和某个人类似的感觉,便前来亲近她,这等糊涂之事怎可再有第二次他既已决定和师父孤老于山间,那万不能再对其他女子加以撩拨。

广袖流云般一甩,卞修转身绝然而去。门后突现开门声,跟着有一物向他直飞了过来,卞修一个侧身旋即避过;接着又有东西飞出,夹杂着一股糕点的淡味,卞修明白是屋里的槐花被他戏弄过后心有不甘;再有类似茶盏之类的物品被他闻声避开后摔落在地发出哐当的脆响声

冉冉每向卞修扔出一件,心中即舒展一分。而过往的怨念一幕幕浮出,她便益发用力地寻了糕点、碗碟等物一并向卞修掷去,好像要把过去的悒闷全都发泄出来。她不管眼前的男人是皇帝还是其他人,这一刻她只知道他就是那个无情冷漠的男人。

长衫撩动间卞修一一躲过,逐渐舒展的眉眼似皓日风华,伴着疾风将最后一抹天边的暗色撕开直至透亮。

扔掉最后一件手中物品,冉冉立时紧紧关上门,小小地轻喘着。虽然无一击中卞修,只是那感觉仍十分解气。

卞修离去的脚步缓住,经此一“役”,非但无剑拔弩张之感,感觉彼此间又亲密了一些。缓缓踱至门扉边,卞修轻启言:“出过气了”

话语里毫无愠色,让人感觉到一丝自然的亲昵,甚至还有一点纵容,似乎这只是情侣间争吵时的场景。冉冉发觉自己有些沉迷于这种感觉,也许这是她从前极度渴望的。只是从前的卞修多冷然相对那些爱慕他的女子,如今的卞修却三番几次勾惑于她,着实教她猜不真切。支撑小人身体的小木棒有一下没一下地击在门板上,发出类似心跳的“咚咚”声。

她自然不可能想到,若是换作其他女子,卞修绝无可能这般落了身份想要与之交好。因来由去也只是她一人。

卞修听到那“咚咚”声,知她就与自己一门之隔,抚过前两日的伤痕,似是如往常般漫不经心道:“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卞修的声音原本清浅动听,只是此时隔着木门传进来却让冉冉敛眸停下手里的动作,心口似被堵住一般。身后门缝内钻入一缕凉风,清冽之感让冉冉心头莫名一颤。卞修向来都是恣意傲雅之人,从不曾向人表示过好感,此番竟会想和她这个陌生人说话,定是在这异域他乡双目失明后有了孤寂感。再怎么洒脱的人遇到这种事也不见得能轻易过去。想到昨日他失明再次不治,冉冉不由得目光淡薄起来。她也曾想过为何卞修没有爱上她,也许是因为她只一味地对他笑、对他好,没有去顾及他的内心,所以走不进他的心里。

而此时,是不是迟了一些

见屋内仍是悄无声息,卞修如画的眉目淡静安然,极轻的一丝叹息却无痕融入风中,“那我走了。”

冉冉张口想要叫住他,却又捂住唇。目光落在小人身上,随即用小人重重拍打起木门。她终究是惯做傻事之人,如今他双目失明,她见不得他露出一丝寂寥之色。

卞修闻声停住脚步,重回到木门边,黯眸似有清湛欣悦的目光透过木门而入,“明日这个时候我再来找你,可好”

冉冉点头,好像又回到了少时那般心动的时刻,嫩白的脸上竟闪过一丝红晕,与发上的红木钗相映成景甚是讨喜。举手用面粉小人拍打木门示意卞修她同意了。

天已敞亮,雨桐院内的枝叶也抖擞起来。卞修离去的笑容漫洒在铺满明丽秋光的雨桐院内,如星辰缀饰深幽夜空。

第二日颜淘和白忆非离去后不久,卞修的身影如约出现在雨桐院,第三日、第四日亦同样如此

每日卞修离去前都会问上同样的一句话:“明日这个时候我再来找你,可好”冉冉也总是予以肯定答复。这似乎已成为每日的习惯。

冉冉依旧不开口,卞修也未加勉强,只当她是习惯了寡言少语。两人似乎达成了默契,冉冉依靠拍打面粉小人表达自己的情绪,而卞修也几乎能凭着拍打声的轻重缓急悟出她心中所想。

卞修偶尔也会逗她,说冉冉那日像母夜叉一般凶悍,这时冉冉便会狠狠拍打面粉小人以示抗议;卞修偶尔也会提到孩童时母妃的严苛,偶尔也会说起和师父师娘远游那几年的生活趣事,那是他最轻松快乐的少年时光,此时冉冉便会沉默,那些她听说过,却不甚明了。只是卞修从不曾提起过他心里面的人。

卞修并非喋喋不休之人,加之冉冉并不言语,清晨那一时半会其实也聊不得太多。只是两个人依旧沉溺于这种背着颜淘和白忆非、类似偷欢的若即若离的互相慰藉中。

冉冉有时候会想,如若让颜淘知晓自己偷偷与卞修相会,怕是果真会动怒。而卞修呢,如若最后发现是她,想必也会极度失望吧。

从前的怨偶,如今最熟悉的陌生人,此事看来的确荒谬至极

有了期盼,时间便如梭而过,转眼已大半个月。此时临近卞修离开绵邑之时已不远,加之颜青鸾即将返回绵邑,一种对未来的不确定感陇上心头,冉冉的心情也随之焦躁起来。

羽国太医院对卞修眼睛的第三次诊治依旧宣告失败,众人皆哀,卞修坦然决定两日后即返回宣国。双目失明确实让他惶惑,但他性子里仍存着脱离世俗的自如,正调适自己慢慢走出这段阴霾,也是时候回去面对宣国朝堂的风雨动乱了。

卞修离去前一天也是颜青鸾返回绵邑的日子,注定不能平静如常。当晚羽国皇宫会为宣国皇帝举办饯行盛宴,而第二日一早卞修即启程回宣。

这日的天气分外晴朗,秋意空阔,雨桐院外的池塘水波清明如碧玉。

墨发如水倾泻,冉冉靠在小窗边看着那道身影越走越近,明白今日一别从此千山永隔再无重遇之日。过去的一个月恍如一场迷梦,梦幻得不真实,直上云端,而如今便是坐在七彩云朵的边缘,即将坠落。

两人一时默默无语,四周亦无一丝风声,静得似乎可以听到心底的浅叹,而即使隔着木门也依旧是无法疏远的感觉。

时间即在这沉默中悄然滑过。卞修轻倚在门侧,视线虚无款款落向远处,“你打算永远留在这吗”

声音如杨柳拂水,冉冉心头却猛地一动,这句话暗含的意思是否即是如果她不愿留在羽国,可随他一起回去

冉冉攥紧了手中的小人,片刻后宛然笑开。她纵然再怎么傻,也不可能做出这等事。如此分手,卞修依稀记得那个梦幻迷蒙中的槐花,会带着残留的美感离去;而随他一起走,不但后果她不愿面对,她所有的傲气和自尊也荡然无存了。

犹豫了很久,冉冉终于启口应答:“你心里有人吗”

听到这一如从前般暗哑似灌了铅的古怪声音,卞修表情微凝,随即明白屋中人玲珑剔透的回答,如果他心里有人,那她便不会跟他走。这是他预料到的结果,也是他们二人各自应有的生活道路。只是不问出来总觉得是种遗憾,这点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甚明白其中的因由。

“多谢姑娘。”卞修无着落的眸子如绽春光般释然,笑意端的是昂然洒脱,“虽然我以后只会是平民,但是姑娘如果有什么难为之事尽可以去信于这个地址,不管有多难,我一定为姑娘达成心愿,决不食言。”

卞修俯身将掌中木片放下,薄薄的木片在他身体的一弓一起间光影疏落,亦带着拳拳诚意和真挚诺言。

冉冉凝起笑靥,伸手轻轻拍打着小人示意卞修她已然明白。这小人还是之前香儿在愤愤中拿来的那个,如今也差不多快扔了,正如卞修也该离去一般。

卞修轻点头,“那我走了。”

同样的话语,只是这次冉冉没有叫住他,任他脚步声渐渐远去。

冉冉打开门,走至雨桐院拱门边的卞修也同时回头,两两相望中只剩下绵密无尽的空气。她知道那个人是他,可他却不知道她是她。

待卞修走后,冉冉捡起脚下的木板,见上面写着谭贡城内一家茶馆的地址。轻轻一笑,冉冉转身关上门,将木板置于箱底。

放任过情绪的泛滥,就让一切随着卞修的离去而终止吧,连同他极难得的承诺一并逝去。

用过午餐,冉冉细细打扮了一番,准备前往别苑去找颜青鸾。

而此时别苑却传来了令人极为震惊的消息:颜青鸾和娘亲上午刚回到别苑,宫中圣旨便同时下达,羽国皇帝召颜青鸾入宫伴驾。可能因为她非老侯爷亲出,无法列居四妃之一,仅被封为婕妤。

此圣旨一出,颜侯府和别苑齐齐震惊。谁都知道羽国当今皇帝荒滛无道,羽国后宫更是虎狼之地。四姨娘前去向老侯爷哭诉,颜青鸾则跑回颜侯府向颜绍辞哭诉,一时间两府皆乱成一团,凄哀哭声遍布。

只是颜青鸾这事着实诡异,那次在普前寺羽国皇帝明明已放过她们两人,怎会突生这种变故冉冉挠着耳后墨发,忽的有了一个念头,必是封沐离从中引导了羽国皇帝。他曾隐隐透露过想要替她解决此事,不想他果真付之于行动,让颜青鸾永远离开她身边。

圣旨一下,断无挽回的可能,原来冥冥中所有人的命运都已注定。

蒙上脸,冉冉和香儿、如心一起去街上购置府中用品。波澜渐归于静寂,而她向往已久的平静生活终于在一次次意外中归向正途。

当晚的饯行宴如同接风宴一般盛大,甚至愈加华丽。

卞修穿上龙袍,席间与封靳宇和封沐离谈笑自如,重又变成了那个傲然睥睨的帝者。雨桐院的卞修也如同梦境一般消失于无形。

依旧百官逢迎,笙歌艳舞,言笑晏晏,一曲道不尽的盛世华章。

宫廷帝王用酒自是酒中极品,馥郁迷人香味萦绕,丝竹之声亦袅袅不去。卞修举起酒樽轻啜美酒,想到此次羽国之行的扑朔迷离,不禁勾笑。而上次驿馆失火那夜的女子,到如今竟仍是毫无头绪,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万华殿内气氛融融,四周诸多暖香炉熏得殿内温度稍高,众人皆有汗意。卞修眼中忽得一阵刺痛,遂闭上眼,接过林清手中的白色丝缎帕子轻轻按住。

睁开眼,卞修指尖微颤,瞬即又闭上眼,再于片刻后轻轻睁开眸子,前方果真有一丝光亮吞没黑暗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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