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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把里面的清酒斟入杯中,仰起头,直接向口中倒了下去,一壶清酒饮下,他眸色依旧清明如初。
凉薄的唇一挑,对怀中的瑾瓛一笑,“本公子别的爱好不提,素来贪点小酒。”
“东厢月”里,白慕笙缓缓放下手中的书卷,轻轻揉揉眼角,眸子尽是倦意。
近来朝中官事繁忙,身为臣子,更是劳心费神。
见白夙已经在一旁等了许久,他缓缓开口,“阿瑾那边怎么样”
“回公子,玉小姐和一群朋友在山下泉旁斟饮,甚是开怀,”他顿了顿,“还有”
“有什么话便说,和谁学的吞吞吐吐。”
“七皇子也和小姐一同。”白夙神色微肃,眸子看着白慕笙。
白慕笙眉毛微蹙,“陌颜也在真是胡闹。妳派人暗中护着他们安全,切勿不要让阿瑾受伤。”
“是公子”白夙抱拳颔首,“那属下退下了。”
“阿瑾若是玩的开心,便让她尽兴,暗中保护着,勿扰了她的兴致。”
白夙退下后,白慕笙收起案角书卷。微微歪头,素手拄在额前。
温暖的阳光打在他堇色广袖之上,却笼一袖寂寂凄凉。
嘴角缓缓滑过一丝苦笑,执起一旁的墨笔: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一手娟秀的隶书瞬间氤氲纸上。
庭外梧桐疏缓,有风而过。在苍寂的时光中,她却不知。
研磨轻濡笔,他将良人亦念起。
第17章多情却似总无情
凤兮见夜澜把玉壶中清露饮的干净,他唇一扬,素指在琴弦上一调成音,“公子果真好风采,自成一段风流。”
夜澜轻手置下玉壶,一双清冷的眸子不欢不喜,半晌,他凉薄的唇微动,惜字如金,“过奖。”
远山半抹笼烟,泉水温碧如蓝。
慕岚烟看着眼前夜澜对自己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她眸子一暗,知道他还在为自己之于瑾瓛的无礼而恼自己。
爱慕如她,他的心思她又如何不知晓。
嫩绿的短靴在青石板上微顿,半晌,一袭鹅黄的长裙还是挪到瑾瓛面前,声音怯怯,多少有几分不甘,“瑾瓛,之前是岚烟无礼,还请妳莫见怪。”
她抿着唇,脸涨的通红给瑾瓛道歉,眸子却盯着一旁冷眼的夜澜,“我并无坏的心意,我知道自己任性”
说着说着,声音低的越发听不清楚,强忍着不让眼里潜着的泪掉下,头已然垂了下去。
她也是个傲骨的女子,若不是为了他,又何曾向别人低首。
瑾瓛看她一副楚楚的样子,忙上前拉过她的手,话说的温软,“好了好了,别放在心上,阿瑾何曾怪过妳。”
然后,转过头,示意一旁的夜澜哄哄岚烟。
可那人却唇角一挑,冷着眸子似是置身事外,一句话也无。
瑾瓛无奈的摇头,揽过一旁岚烟的身子,看怀里的她泪眼潸潸,忙伸出手把她眼泪擦干。
可怀里的岚烟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般,泪越流越涌,哽咽的说不出话。
瑾瓛瞧她楚楚的样子,看着着实心疼。轻手扶着她坐到一旁的青石上,“别哭了,这么美的人儿,把眼睛哭红就不这么漂亮了。”
瑾瓛轻轻抚着岚烟的背,看一旁的君陌颜在那站着不说话,她向他招招手,“陌颜,妳不是最擅长哄女孩子过来哄哄岚烟,看她这副样子也不是办法。”
“我何时擅长哄女孩子我最怕女孩子哭。”他蓝衣微旋,虽嘴上这么说,身子却已是踱了过来。
他把瑾瓛扶起,自己倾身蹲在岚烟面前,“好了,别哭了,我哄妳妳就不许哭啊。”
“谁要妳哄。”岚烟一把推过君陌颜,“再说,有妳这么哄人的吗”
说着,瞪了一眼地上的陌颜,一双眸子哭的红红的看向夜澜。
见他独自在那饮酒,连瞥都不瞥自己一眼,唇一咬,更觉得心里委屈。
瑾瓛看岚烟哭的伤心,她走到夜澜跟前,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玉壶,“看烟儿哭成那个样子,妳倒是哄哄她。”
“哄哭够了不就好了。”见瑾瓛把他手中酒壶夺去,他也不恼,素手一执,把杯盏中的酒一饮而尽,一把抓过瑾瓛的手就往别处走。
瑾瓛一惊,不知他又究竟为何,连忙回头看着众人,见远处岚烟愤愤的瞪她一眼,她心里一怔。
夜澜一路牵着她的手不说话,她微挣,他却执的更紧,见挣脱不得,索性便一直握着。
见他冷着眸子,她也抿唇不开口。
两人走过溪缓泉眼,远处的瀑布声也渐渐过耳不闻。深庭曲径通幽处,一大片碧荫竹林映入眼帘,环烟绕水,异常青翠。
夜澜放开瑾瓛的手,荡荡摇起手中的折扇。一袭白衣在碧绿的竹林中飘荡,更显得若水拂影,如仙如画。
他遥望着竹林尽头的紫檀木屋,眸子不似之前清冷,甚至带了几分笑意,清凉的嗓音缓声道:“阿瑾,这是我的住处。”
言罢,再不回眸,优雅的步子踱开,向竹林深处的檀屋走去。
瑾瓛不禁被眼前的景致震慑,脚步一顿,半晌,也提起裙摆跟着他往里走。
通往檀屋的路径,是一段由月光石铺就的幽静小路,因为周围的光线被茂密的竹林挡住,鲜少有光投射进来,以至路径上的月光石泛起莹莹暗蓝的光泽,甚是幽幻。
月光石铺的路甚是凹凸,又幽静曲折,即便夜澜走在上面,一袭白衣,翩翩泰然,可瑾瓛却是一脚深一脚浅,不一会儿,额头便薄汗涔涔,险些有些跟不上。
夜澜看出她的不便,唇一抿,也不言语。他袖子轻挥,收起手中的镶玉折扇,微微侧身便握住她的手。
因幽径甚窄,只能容一人行过,瑾瓛又看不清脚下的路,所以只能靠前面执她手的人牵引。
悠悠的月光石路,后无退境,足下黯然。她的视线里,唯有前方的一抹白衣素影,带着她走出幽深,走出昏暗。
似是看出她的紧张,身前的人缓缓开口。
“放心走,有我在。”
清凉的嗓音划破静谧,宛若昏暗中探手拂窗的一道光影,又像是烈日下素手而掬的一捧甘泉。
一段幽深难行的路,素手相执走到尽头。他是旁人眼中风流摇扇的白衣公子,此刻,却成了谁的梦里心上人。
瑾瓛抬头看着精美的檀屋,雅然立在眼前。屋檐的匾额上面字迹风流俊秀,描着的行书“北庭风”与她收到纸笺上的字迹果真如出一辙。
两人相视一笑,皆心下了然。
“那些便是要同妳说的话。”夜澜推开房门,白衣流转,已踱到屋里。
瑾瓛歪着头,不解他话中深意,“什么话”
他眸子一荡,缓缓饮了一口手中青釉樽中的清茗,看了瑾瓛半晌,清凉的声音缓缓唱起:
“有美一人兮婉如清扬,识曲别音兮令姿煌煌。
绣袂捧琴兮登君子堂,如彼萱草兮使我忧忘。
欲赠之以紫玉尺,白银珰,久不见之兮湘水茫茫”
不等怔在一旁的瑾瓛开口,他凉薄的唇一挑,“不再是只留纸笺书写,亦不再是于雅阁清弹。这一次,我要亲自唱给妳听。”
他轻手执过呆在一侧的瑾瓛,秀美一挑,“妳觉得,如此可好”
瑾瓛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他素发轻冠,白衣折扇。半晌,口中却吐出一句不合时宜的话,“夜澜”
“我看得出,岚烟很喜欢妳。”
她微微低下头,心底划过一抹异样,似针刺般疼痛,可她却不明为何,是悲伤的滋味吗
唇一抿,不再言语,她伸出手,也想给自己斟杯清茶喝。
刚拿起茶壶,不禁眸子一愣。夜澜看出她眼中的不解,缓缓开口:
“因为只有我一人住此,所以,唯有一只杯盏。我生性喜静,在此之前,除了妳,不曾带任何人来过。”
听他言罢,瑾瓛才缓缓向周围看去。
果然,周遭陈设极为简单,甚至是用清简来说也不为过。
满璧环顾,徒有一副裱字,上书:入吾室者,但有清风。再无其他。
而家居摆设也甚是简洁,除却墙角的一张薄床,窗前一张青玉案,摆着几卷竹简,余下的,便是两人跟前的檀桌了。
他素手轻轻搭在她提壶的手背上,“岚烟不过是一个任性的孩子,妳不必放在心上。”
“我没有放在心上。”瑾瓛微微摇头,“如果我放在心头介意,根本是毫无立场和道理。况且,妳一个人淡漠惯了,多一个人喜欢妳,对妳好,分明是好事。”
他眉毛一挑,没想到她会如此说,放开执她的手,折扇缓缓摇开,“倒是一番新鲜的说辞。”
瑾瓛轻轻抿唇,见夜澜神色清冷,却不知是哪里惹他不悦。
不禁心头有些自责,扰烦旁人,向来不是她的性子,“总是要有喜欢妳的人,关心着妳,照顾着妳。浮世寂寥,夜澜也不能总是一个人。”
他听她如此言说,凉薄的唇角一挑,“那阿瑾说,何为喜欢何为关心”
“岚烟那般,便是对夜澜的喜欢,夜澜的关心,不是吗”
“呵呵”他一声轻笑,“即便那真是喜欢和关心,也是旁人的事,又与我何干”
“喜欢的人是妳,关心的人也是妳,怎么和妳无关”瑾瓛皱眉,有些不解。
“如果旁人如何对我,我便如何去对旁人,那还不麻烦死。我这个人,向来最怕麻烦。”
他折扇一摇,“之于相守的承诺,我从未向人许过。而说要给我所谓温暖和陪伴,这样的人倒是不少、但我也从未放在心上。真真假假,离离合合,谁又分得清。”
“诺不轻信,故人不负我。诺不轻许,故我不负人。”他眸子划过一抹暗淡,瑾瓛只觉得看着清冷。
“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若心动,则人妄动,上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世间诸般痛苦。”
她缓缓叹了口气,“浮生谁能一笑过总是要遇见那个自己执念甚深的人。六道轮回虽是清苦,却也贵在有所痴念,有所执着。”
夜澜薄唇一扯,徐徐摇着折扇,话语一贯冰冷:“我看还是算了,情深不寿。命数本不长,该留着游这世间美景。若醉,就醉死在山水间”
他站起身子,一袭白衣曳地背向着她,口中竟有一丝憧憬。
“几时归去,做个闲人。对一溪云,一壶酒,一张琴。俗世纷扰,温暖凉薄,又与我何干”
第18章且尽逍遥平生意
久倾城。皇宫。衔霄殿。
“砰”的一声,大殿的朱门被猛的关上。众官员看着威严高大的门掩的严实,皆是心头一惊。
本来一群人是聚集来此上早朝的,却实实在在吃了个闭门羹,连同皇上身边伺候的秦公公也一并被关在门外。
众人此刻,站在“衔霄殿”外,面面相觑,仿若丈二的和尚,着实摸不着头脑。
秦公公无奈的摇了摇头,收起手中拂尘走到玉瑨跟前,放低了声音:“玉丞相,奴才着实不解,您说皇上这是何意啊”
玉瑨眸子深邃,半晌,轻轻叹了口气,“都散了吧。”
众官员听玉瑨这样说,顿时松了口气,皆向他福了个礼,恭着身子都退了下去。
顷刻,殿外便只剩下三人。
秦公公,玉瑨,还有一直未曾说话的白慕笙。
玉瑨看一旁的秦公公一脸探寻,欠着身子等他回答,他眸子一暗,“秦公公日夜在皇上身边伺候着,难道也不知晓吗”
“奴才愚钝,还请丞相大人指点”
“皇上最近龙体欠佳,早朝取缔个几日也是常情。”他青衫荡荡,接着开口:“日理万机自然是劳心忧神,皇上的汤药还是要坚持吃下,秦公公,妳说是吧”
“是是”秦公公揩了一把额头的汗,“丞相大人的吩咐,奴才记下了。那、若没有什么事,便不打扰大人,奴才就退下了。”
“让秦公公费心了。”玉瑨微微点头。
“丞相您折煞奴才了。”秦公公忙欠下身,“丞相大人、白大人、奴才告退。”
一旁的白慕笙向秦公公微微点了下头,一贯的儒雅笑容挂在脸上。
见秦公公走远,他堇袍微摆,走到玉瑨身旁,放低了声音,“叔伯,虽说现在的局势正是我们所要的,可真正面临时,也颇为棘手,不然、我手上的事稍缓一缓”
玉瑨皱了下眉,“无妨,妳且去做妳的事,这边,我自然会处理。”他理理衣摆,接着道:
“最近朝中之事繁忙,我在府上呆着的时候也少。阿瑾这几天经常出去闲逛,妳知她都做了些什么”
白慕笙低下头,素唇一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是见了几个朋友。她也还是个孩子,玩心难免重了些。”
“妳一直把她当孩子,可她总有长大的时候。”玉瑨沿着脚下的青石板路向前走,“等这段时日忙完了,就把妳们的婚事办了,也算了了我一个心愿,妳父亲在九泉之下也能欣慰。”
白慕笙眸色一转,淡淡的说,“这还是要看阿瑾的想法,我不想勉强她。”
“那也好。不过,在我看来,妳是她最好的选择。”
一旁的白慕笙嘴角淡淡一笑,一袭堇色长袍着身,步调优雅的踱在玉瑨身后,听他这么说,也不答话。
“御园庭”中春光迤逦,风景秀丽。眼前转眼已是三月初,和风徐徐吹着,甚是暖人。
白慕笙和玉瑨沿着御园庭往外走,正准备出宫,却在西北的琵琶角遇见了正赶往衔霄殿探望君襄的皇后,上官忆霄。
她着着一袭湖青色云裳,长裙曳地。因天色和暖,身上云裳的料子甚薄,白皙的肤色在阳光下光泽莹莹,很是柔美。
一头流云髻梳的老高,发间金钗流转,珠光宝气,青玉雕花的步摇随她莲步轻摆生辉,却丝毫不显俗媚。
年过三十的年纪了,岁月却仿佛未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当年能以一曲“扇舞丹青”便获皇上圣宠至今,自然有一定的道理。
玉瑨看清来人后,不禁神色一怔,清淡如常的面容上一抹复杂的神情一闪即过,他看着眼前的上官忆霄,欠下身子道:
“玉瑨给皇后娘娘请安。”
白慕笙也低下头,堇裳一旋,“白慕笙给皇后娘娘请安。”
“都不必多礼了。”上官忆霄轻轻摆手,声音温婉。
她放下一旁丫鬟搀扶的手,步子盈盈的走到玉瑨身边,“皇上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打前段时间起,便是觉得不好,今晨一早起来越发严重了,弄的本宫手足无措。”
她微微低头,以帕掩泪,“大逆不道的话本宫自是不敢言说,还是希望皇上他早点好起来。”
玉瑨连忙开口,眸色却十分复杂,“皇上当然是吉人天相。况且真命天子,洪福齐天,娘娘也不必太过烦扰,伤了自己的身子便不好了。”
上官忆霄听后,微微点头,“朝事冗杂,本宫一个女人自然不能为皇上分忧解难,还诚恳丞相大人费心了。”
“为皇帝分忧,为黎民解难,自然是玉瑨的职责所在,皇后娘娘大可放心。”
上官忆霄淡淡一笑,随即也不做长留,抬起步子便往衔霄殿的方向走去。
行至玉瑨身旁,她悄然顿下脚步,刻意放低音调,嗓音却温婉,“朝事繁重,妳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
玉瑨眸子一垂,仿若没有听见般,口中言语依旧如常,“玉瑨恭送皇后娘娘。”
戏楼“清杯祠”雅阁之中,夜澜眸光清明。
一袭白衣若水,风雅的着在身上,姿态微柔微冷。
他一手在胸前徐徐摇着镶玉折扇,一手素指微倾,执着一枚莹莹的围棋白子,广袖一挥,棋子便堪堪落在棋盘之上。
白色的发带垂肩,他满头青丝以一枚玉簪松松挽着。
窗外大片的樱花簌簌而落,浮在檀木雕花的窗棂上,像一场及赶着赴约却姗姗的雪。
梅玖如立在一旁,青衫荡荡,开口问道:“公子,那、那后来呢瑾瓛小姐怎么说”
夜澜轻手抿了口玉杯中的茶,徐徐荡着折扇,却不急于回答。
素指又执起一颗围棋黑子,落入棋局中心。
“妳看,这颗棋子落下,整个棋局更是扑朔迷离了。”
他眸子一冷,素素的唇也显得格外凉薄。
梅玖如欠下身子,立在一旁,神色十分恭谨。见夜澜不说话,他也识趣的再不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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