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国神游 第二十一幕【廉牧】(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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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黎明的曙光透过浓沉的夜色,照亮明月城东“光阖院”巍峨雄伟的高墙,步微澜穿过雾霭晨光,缓步于这个早已被世人遗忘的地方。

如今的“光阖院”满眼尽是荒芜之景。他挽起长袖,生怕藏于袖中的酒壶遗落。精制的云纹长靴踩过满地丛生的杂草,没有遗落一点细碎声响,虫鸣儿在耳边此起彼伏,细嗅时,风声里有深秋的味道,除此之外满眼尽显荒凉。不经意间,回忆将步微澜拉入属于这座古老院落的辉煌时光。

昔日的“光阖院”曾住着一群不惧死生的战士,他们便是号称“夙国之护”的“明光铠”,这群战士每一个都是由云凡亲自挑选,由云凡统领和训练,并只忠于云凡。如今离开夙国去帝都担当天子殿前护卫统领的景暄曾经也是这支军队中的一员。

后来,随着云凡的不告而别,这支军队被云宸整合收编到寒甲军的编制,与寒甲军一起充当王室禁军。原本的“光阖院”也自那时起被换成了“寒光府”。“明光铠”素来傲气,怎么甘心与“寒甲军”为伍。直到“天火劫”后,经过有心之人的挑拨,这支被划入王室禁军的“明光铠”发动了一次哗变。史称“明光之变”。

尽管很快便被各大世家与王室合力镇压,但却也间接为墨国向夙国发动的第一次入侵制造了契机。

之后夙国便再也没了真正意义上的“明光铠”。光阖院也因为明光之变,很长一段里成了“寒甲军”的地盘,直到泾渭关一战,老国主云宸将尽数的苍狼骑与寒甲军带上了战场。步微澜记不清有多少人最终活着回到了夙国,但是他知道夙国最出名的苍狼骑寒甲军,没有一个活着回来。

再后来,原本在这里办公的后勤官员因为其它府衙人手紧缺纷纷被调离。在失去常驻人员打理之后,这儿久而久之便成了一座荒废的院落。偶尔会有一些乞丐或野狗流窜到这里,直到廉牧的出现。

作为当年云凡走后,被云宸亲自委命的“明光铠”第二任统领,他非常争气地将这支不畏死生的队伍带成了只会喝酒吃肉,打架斗殴,纪律涣散的王城匪类。最后在世家家主们的投诉抗议下,云宸没办法,只好对“明光铠”进行了改编整合。

泾渭关一战后,这里成了荒宅。

虽说廉牧没能维持住明光铠的辉煌,但是对于这支军队他终究还是很有感情的。所以,从泾渭关一战中死里逃生的他,回到了明月城,在眼见这里成了一座荒宅后,廉牧把住处搬了进来,并且自制了“光阖院”的牌匾,为这座渐渐被人们遗忘的地方重新换上它原有的名字。于是,“光阖院”依然是“光阖院”。对于他而言,这里一直都是他的家。

随着一声鸡鸣,旭日东升。

万丈霞光间,步微澜已悄然抵达“光阖院”门前。正当他准备踏入这座被荒废的院落古宅大门之时,一声巨大的轰鸣从“光阖院”的最深处传来,将有些困顿的步微澜直接从回忆中惊醒。

从声源传来的大致方位判断,步微澜认为这声轰鸣应是发生在廉牧住处附近,于是加快了脚步。

此时,位于光阖院深处的中央广场上,廉牧正迈开右腿,弯曲左膝,右手紧握着一把深黑色的长枪,直指面前那个男人的眉心

“再来!”

男人身着深色的云纹锦衣,衣袖间镌络着紫色柳叶,如刀削般的脸庞在晨光中尽显冷峻。飞剑眉下,一双满是杀意的眼眸里,廉牧正满头大汗,手握一柄长枪,看起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男人淡淡道“你要不先休息会?”

“不必!”廉牧握紧了手中的长枪,目光紧盯男人手中的三尺长刀“寸芒”,并压低了身子,等待机会,准备随时将手中的长枪刺出。

别在廉牧腰间的月牙白玉恍动。

男人见廉牧认真的样子,遂耸了耸肩,将长刀横于侧身,与廉牧围绕着这个广场缓步周旋。随着纹有紫柳的长袍在清晨的第一缕秋风间涤荡,廉牧抓住了这个机会,将手中的长枪如蛟龙一般径直刺向面前的这个男人。

男人侧首躲过了这几乎躲不开的一枪,下一个瞬间,长刀在枪杆上绽放出数朵绚烂的花,那是刀枪碰击时因剧烈摩擦产生的火星。随着廉牧的一声大喝,黑色的长枪面对长刀的迫势下,于廉牧的一声怒吼中如有神力灌入,遂以千钧之势横扫眼前一切景物。男人见状,连忙后撤躲闪,顷刻间,他前脚刚踩过的青石板,在廉牧的枪锋下蔓延出无数道细碎的裂痕。

“厉害!”男人眼见廉牧使出全力,遂赞叹道,“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男人话音刚落下,清晨的风便卷起昨夜一地的秋叶,游荡在他与廉牧之间,“寸芒”在此瞬息以肉眼不可捕捉的速度劈向正刺入男人眉心的锋利枪尖。四散的火花将风中的秋叶点燃,巨大的轰鸣声再次回响在这座破落的宅院,震荡得在远处旁观的步微澜耳膜刺痛。

晨光雾霭里,寒芒穿行于在风中四散的灰烬,激起一阵又一阵肉眼可见的刀枪交错流影,最终在一击爆裂的撞击声后,二人脚下的土地开始爬满裂痕,届时,刀抵枪锋!胜负将在下一刻分晓!

暴起的青筋从手臂一路蔓延到眉角,四目相视间,他们将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了一个点上,只求一击必杀!他们周边的青石板在这一刻开始不规则地碎裂,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轮番重击。

随着廉牧的再次大喝,黑色的长枪暴发出难以抵挡的威势,犹如千山雪于顷刻崩塌!男人见势已难当,猛然抖动手腕汇聚全身力量灌入手中长刀。

男人心中的杀意与他手中“寸芒”合二为一。这一枪他并不打算闪躲,而面对这一刀廉牧也已躲闪不及。男人拧动刀柄将“寸芒”贴着枪锋朝廉牧削去。绚烂的火花随着长刀与枪杆的剧烈摩擦肆意绽放。

只听一阵肃杀的风从耳边刮过,男人眼中流露出如狮虎咆哮般的威慑,并于瞬息化作黑云压城之势笼罩廉牧心头。枪锋在距离男人眉心半寸处收于刹那,而“寸芒”则在这一刹那将廉牧肩发削去几缕。

随着青丝散落,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随即在这片荒芜的古宅中此起彼伏。待廉牧回首,看到身后的青石板,敬畏之意不禁油然而生。

那一刀快且飘逸!

以心意化作杀意!

“寸芒”的刀锋,虽只削去了廉牧的几缕肩发,但是男人心中的杀意却令他身后的青石板纷纷爆裂,没有一块完整!时间在那一刀间凝滞,下一瞬,整个光阖院中庭,随男人心中的杀意尽数化作废墟!

电光火石间,男人还是选择了手下留情。

廉牧自然是看出来了,所以冷汗抑制不住地顺着额头流淌。他在心中暗叹,若自己被这一刀的杀意击中会不会和身后这些碎石一样。

“柳氏风刀,名不虚传!”望着被男人削去的肩发,以及满地的废墟,廉牧收起了长枪“我输了!”

“承让。”男人收刀归鞘,揖手客气道。

“能够与号称柳氏双绝的柳风尘柳大公子过招,廉某虽然输了,却也输的心服口服。”廉牧耸了耸肩,朝不远处的台阶走去,准备坐下来再和柳风尘继续道。

“不知不觉,我们竟已在这里打了一夜。”柳风尘抬眼远望,此刻明月城竟已天明。

昨夜,面对突然来拜访他的柳氏长子柳风尘,廉牧忽然一时兴起决定与这位“天下第一刀”过过招,结果不知不觉竟打了一夜。能和柳风尘交手过招,是廉牧多年来梦寐以求的事情之一。

二人这样你来我往打了一夜,柳风尘也累了,遂顾不得这台阶上漫散的尘土,暂时放下世家子弟固有的拘谨,顺势席地而坐,准备和廉牧谈谈正事儿。

“说吧,找我啥事儿。”廉牧拿出麻布擦拭着手中的长枪,也不拐弯抹角,但见这柳风尘没有回应,遂猜测道,“你不会也是来试探我对云凡归来这件事的态度吧。”

此间,柳风尘的目光落在了远处步微澜躲藏的那片围墙,他似乎已经察觉这里从刚刚起便多了一个人,遂淡淡道“不是,只是突然想来看看你,所以便不请自来。”

“能被柳风尘柳大公子视作朋友,是廉牧三生有幸,不过如若真是如此,廉牧定会十分开心。”廉牧笑道,“有什么需要用到廉牧的地方,柳公子直说就好,不必如此客套。”

柳风尘见廉牧看破了他的来意也不绕弯,直接道,“我想麻烦你帮我杀一个人。”

“杀谁?”廉牧好奇地看着面前这个素来高傲的男人,这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也会有需要别人帮忙的时候,而且一来就让他替自己杀人。

“云凡。”柳风尘冷冷道。

话语间一缕秋风在此间卷起落叶飘散至远方,廉牧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了手中的这把黑色长枪上,这是一把雕镂有云氏家徽云纹于枪颈的长枪,阳光洒在上面没有一丝光亮,像是被它吞没了似的。廉牧没有看柳风尘的眼睛,语气中不夹杂任何的情感,问“理由。”

“救夙国。”柳风尘的语气很肯定,如玉雕琢般的手拄着刀柄,看样子并不像是在说笑。

“他可是云姈国主的弟弟,现在只有云凡可以救夙国,这一点柳大公子不会不知道吧。”廉牧提醒柳风尘道,“难道,柳大公子如今已不再钟情于云姈国主?”

柳风尘没有说话,似是以沉默去回应廉牧的提醒有些多余。他当然不会忘记云姈和云凡是姐弟这件事,但是王座上只能坐一个人。廉牧随即也在沉默间明白柳风尘让他杀云凡的真实用意。

“为什么要找我去杀他,杀了他我又会得到什么。”廉牧笑问面前这个俊朗的男人,“柳大公子不知道我手中的这把枪,曾经可是他惯用的武器?”

柳风尘“我可以为蒙冤的明光铠平反。”

“柳公子所言何意?”廉牧皱眉与柳风尘,却见柳风尘的目光落在了那把黑色的长枪上“八尺三寸,黑金淬炼,遇光而噬,看雕工应是出自帝都叶家之手,此枪谓之何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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