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国神游 第四幕【夜鸦】(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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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霁,墨国国都,夜鸦城。

每当入夜的时候,都会有很多夜鸦往来于墨国的国都。白日,这些夜鸦栖息于自霁朝各处,每隔一段时间,便会飞回墨国。每只夜鸦的脚上几乎都绑着非常重要的信息,黑夜为它们作掩护,亦是他们的伪装。

夜鸦作为墨国的国鸟,同时也是墨国王室墨衣氏的家徽。在墨国,这些夜鸦象征“自由”和“无所不知”,而在墨衣氏的家族史里,夜鸦代表着“复仇”。

黑色的羽翼御风千里,从四面八方汇聚于此地,幽兰色的眼睛透过黑夜窥视着这个天下,让身在王宫却足不出王宫的墨衣决明,可以毫不费力的知道,东霁两霁各国每天发生的大小事情。这对于墨衣决明而言,就如同天下尽在掌中。

对于诸多秘密的掌控,也令他在过程中积累了厚实的安全感。或许也正是如此,过去那个活在亡国梦魇里的小男孩才会变成如今王座上孤独的垂听者,并不再为过去的噩梦而困扰终日。

但出乎意料的是,此刻一封来自霁北的急报却令这位孤独的男人,忽然失了原有的分寸,并将他多年来积累的安全感在一瞬间击溃。

这是一封关于夙国的急报。

急报上并没有提及太多的内容,只有寥寥几字。当墨衣决明看到这封急报的时候,原本握住酒杯的手竟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

多年来在他心中沉淀的野望在那一刻重新被恐惧所取代。原本孤坐在王座上的他,在阅读完这封急报的瞬间,仿佛又回到了那年亡国的战火中。

原来,那年的小男孩并没有长大。

他还是会被恐惧所侵扰,还是会害怕。

周遭不明所以的宫人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遂纷纷揖手跪拜于地,请求墨衣决明恕罪,但是墨衣决明没有说话。

恐惧中的墨衣决明来回踱步于冰冷的王座前,他下意识地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将面前的木案削去了一角。随后游荡在他眼中的恐惧在这一剑过后,化作如烈火焚心般的愤怒。

无知的宫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不停地请求墨衣决明恕罪,片刻的思量过后,墨衣决明的情绪渐渐稳定。但是,他的目光却始终离不开急报上那寥寥几字—“云凡已归”。

“都下去吧。”墨衣决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原本热闹的王宫大殿,随着宫人们的离去,在墨衣决明的挥袖间变得清冷。

孤独的墨衣决明,望着手中的字条,拄剑半倚在王座上。或许是越长越愤怒,于是他将手中的酒杯扔到了大殿下。

鲜美的酒汁在此间染红了玉石铺成的地板。一个披着紫黑色长袍的女子,在此间不请自来。原本愤怒的墨衣决明在看见这个女人后,眼中的愤怒也在片刻间烟消云散。

“你怎么来了。”墨衣决明好奇地问面前的女子,女子捡起地上的酒杯,缓缓来到墨衣决明的身前。猩红的眼眸里流转着难以言喻的魅惑,白皙的肌肤在紫黑色长袍的映衬下更显白皙。

“听说兄长因为一封急报而大动肝火,所以特来看看。”她将酒杯轻轻放在了墨衣决明面前的木案上,然后拈起木案上的果盘中,一只紫色的葡萄放入嘴中。

朱唇开合,皓齿微露,是个男人都抵挡不住这样的女子如此近距离的诱惑。

“据说这是新从西霁购来的珍稀水果,味道还不错,兄长不尝尝吗?”女子,围绕着王座犹如一条游走的毒蛇在墨衣决明的耳边吐露着蛇信。墨衣决明烦躁道,“没有心情。”

“兄长可否方便告知,这急报上究竟说了些什么,竟令兄长如此烦扰。”女子纤细的手落在墨衣决明的肩上。墨衣决明沉思良久,遂道,“那个男人回来。”

“那个男人?”女人不解地看着墨衣决明,“谁?”

“那个杀了我们父亲的男人。”墨衣决明的眼神中闪烁着仇恨的怒火。原本神色慵懒的女人也在得知那个男人是谁后,变得严肃阴冷。

“什么时候回来的。”女人话语间夹杂杀意。

墨衣决明“一个多月以前。”

女人“这消息怎么来的这么晚?”

墨衣决明“我们派去夙国的暗探,最近全部失去了联系,现在这消息还是由他人共享于我们的。”

女人“他人?谁?”

墨衣决明“我们的盟友。”

女人听罢,转身离开王座。

“寒霜,你要做什么?”墨衣决明不解地看着他这个任性的妹妹问,可是墨衣寒霜却并没有回头“我去杀了云凡。”

“现在他的身边有万余蛮人,近六千赤焱武士,你打算怎么杀他?”墨衣决明问。

“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墨衣寒霜停下脚步,侧首道。“如今的夙国已经不是过去的夙国,如今的我们也不是过去的我们。”

未等墨衣决明答复墨衣寒霜,又一只夜鸦当着墨衣寒霜的面,在这时不请自来。这只夜鸦很机智地落在了墨衣决明的肩上,正准备离开的墨衣寒霜被这一幕吸引,她知道又有新的消息来了。于是墨衣决明不慌不忙地从夜鸦脚上的取下信条。

在看完这封信条后,墨衣决明脸色并没好看。

“这一次,又是哪儿的信?”墨衣寒霜问。

“帝都,叔叔写的。”墨衣决明头疼道,“叔叔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先静观其变。”

“玄衣无垢?”墨衣寒霜冷笑道,“他还记得有我们啊,我以为他都把我们给忘了。”

“不得无理,”墨衣决明斥责道,“叔叔毕竟是长辈,且鉴于叔叔现在的身份特殊,为了墨国着想,确实不方便与我们经常往来。”

“不方便?我们不提现在,就提当初我们被夙国灭国的时候,他在哪里?”墨衣寒霜唇齿讥讽道,“既然不方便,又何必联系。兄长,你当他是亲人,他当我们不过是棋子。”

“如果当初没有叔叔伸以援手,现在还会有墨国吗?”墨衣决明斥责道,“寒霜,人不能忘本。”

“既然兄长执意信任于玄衣无垢,寒霜无话可说。”墨衣寒霜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你要去哪里?”墨衣决明问。

“我不想让这一生有遗憾。”墨衣寒霜道。

“站住!”墨衣决明怒道,“你麾下的四大杀手前段时间已抵达明月城,我派去的。原本是打算让他们杀云姈的,但是现在我改主意了。”

墨衣决明拈起案上的一颗葡萄放入嘴中,然后缓缓走下王座。这一刻的他,不再是刚刚慵懒的模样,而墨衣寒霜也听完他的话后,转过了身。

“你是我墨国的郡主。”墨衣决明来到墨衣寒霜的身边,从她的长袖中抓起纤细的手,然后缓缓在她耳边道,“这么好看的一双手若是沾染上了肮脏的鲜血,多可惜啊。我可就你这一个妹妹,怎么忍心让你去冒险。”

“哥…”墨衣寒霜听罢,将墨衣决明搂入怀中,墨衣决明笑道,“听闻因为云凡的归来,夏国被迫取消了和夙国的联姻,夏国主敖椿对此很是生气。特意命原本去夙国迎亲的血虎骑驻扎在夙国明月城附近,据探子回报,他们扎营的位置在北陆和明月城之间。”

“夏国这是要与夙国开战?”墨衣寒霜问。

“暂时看来不会,不过之后不好说。”墨衣决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敖椿这个老家伙,看样子是在等。”

“他在等什么?”墨衣寒霜不解地看着此时似笑非笑的墨衣决明。墨衣决明在墨衣寒霜耳边小声道,“等着看我们下一步会怎么做。”

……

东霁雁国,秋叶城,午后。

当微风扫落泛黄的叶,鹧鸪在林间追逐。

午后的阳光泼洒在纵横交错的棋盘上。

这一盘棋,白蔷和颜菁不知道已经下了有多久。院子里,孟简扇着药炉里的火,时不时会朝她们这边看来,像个花痴似得。

院子外,身着锦衣的男人们没有丝毫的松懈,时刻守护着风止居,但是却没有意识到极远处的竹影深处,一双猩红的眼睛正悄悄观察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明镜居士叶轻娆回到“风止居”的时候,察觉到了竹影里有异样,但是当她细细去查找的时候,那个鬼魅的身形已先她一步离开。

叶轻娆回来的时候,离孟简去公子府闹腾的事情已过去四天。进门前,院外那些身着锦衣,佩戴官刀的强壮男人们吓了叶轻娆一跳。

开始,叶轻娆以为是孟简在她不在的这几天,又惹了什么事,结果导致官府把她的住处给占了,好在这些锦衣男子中,有几个她认识,并且这些人也都认识“明镜居士”。

那年白蔷出嫁的时候,叶轻娆曾到场,并代替白蔷已逝的母亲从燕离和白蔷的手中接过喜茶。这些锦衣的男子都是燕府数一数二的高手,他们不仅有身手,有胆魄,更有眼色。

进屋前,叶轻娆的余光落在了庭院内的那棵大树下,初看这棵大树周边的泥土,应是没有翻动的痕迹。那棵树可是千年的老树,全秋叶城就这么一棵,但是之前因为孟简时不时喜欢在树下挖树洞“藏心事”,差点就把这棵树的根给挖坏了。

未等叶轻娆细细品味,原本在院中下棋的白蔷和颜菁在看见叶轻娆回来后,放下了手中的棋子,露出惊讶与欢喜的神色。孟简举起握着扇子的手,灰头土脸地跟叶轻娆打招呼。

时光,在那一刻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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