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西风烈(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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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屋子里,亮起了一缕微弱的光,那一盏油灯被狗杂种再次点亮了。

昏黄的灯光下,屋子里摆着三口棺材,火盆里还残留着丝丝余温。

厢房里,摆放着一只熟桐漆刷成的木桶,正腾腾冒着白气,木桶里有一个肌肤雪白的女子,闭着双眼一动不动,没有一丝呼吸。她身上那些淤青显得分外碍眼,生前显然遭受了非人道的凌辱,可是她那美丽的脸颊上依然挂着温婉的笑容,雪至至死的那一刻,没有愤恨,她带着与狗杂种孩童时最美好的回忆走了。

狗杂种目光柔和的凝视雪至,抽咽了一声,抹了把眼泪,拿着手巾细细地擦拭着雪至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他沉声喃喃地说“阿姐,我知你素爱干净,平日里也从不打扮。咱们家光景不好,你总是把最好的东西都让给了我。这一次走镖回来,你知道嘛,我给你买了胭脂水粉,还有一身新衣,虽然是粗麻布衣,但我知道,穿在你身上,比那些身穿绫罗绸缎的大小姐都要漂亮。”

手巾一上一下的轻搓着雪至的肌肤,狗杂种感觉一年又一年的记忆从脑海中再次重现,直至消散。他想起了和雪至生平中唯一一次见到白雪纷纷,两个人在雪中奔跑的场景;他想起了第一次出门找活计,雪至偷偷塞给他两枚白水鸡蛋时的疼爱;他想起第一次走镖回家,带着一身伤时家姐心疼的目光中那一层温暖的水雾……

那些与雪至在一起成长的温暖回忆渐渐消散,狗杂种的脑海里出现了归海一策凌辱雪至的场景,出现了吴小六等人摧残雪至的残忍画面,他记住了每一个人的面孔,记住了他们丑陋的嘴脸。

泪水,他早已经流干了。

将雪至身子擦干后,他轻轻的抱上床,将新的衣裳替雪至换上。借着昏暗的油灯,他头一次拿起胭脂水粉,按照雪至在他心中最美的模样,一笔一勾,如春风扶绿水,描绘出一个小家碧玉温婉可人的美丽样子。

“家姐,你真美!那些深宅大院里的小姐跟你比,都黯然失色。你这一身打扮走在街上,定能迷倒一群才子。”狗杂种他拿着一把红色的桃梳认真地帮雪至梳着青丝,绾成一个漂亮的发髻,他透过铜镜打量着雪至脸颊,露出了自豪的笑容。

堂屋里。

狗杂种将雪至抱进棺材中,恋恋不舍的看了几眼,随后合上了棺材盖。他轻轻地拍了拍棺材盖,叹了一口气,雪至,这口棺材原本是给我自己的准备的,没想到……唉。罢了,此时不是悲痛的时候。

狗杂种跪在火盆前烧着黄纸,看着面前的三口棺材,他如话家常般说“爹、娘,雪至,我多给你们烧点纸钱,若是鬼差老爷刁难,你们别舍不得花钱,他们要多少给多少便是,你们在黄泉路上慢些走,待我手刃了仇人,便寻你们去,到时候咱们一家人又能够团圆了。”

狗杂种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他看着棺材前的灵位,言语凄厉地说“大伯、三叔,我爹娘因你们见财忘义而惨死,雪至因你们贪生怕死而遭人凌辱,你们该拿什么来赔偿呢?”

这一夜,他苦思冥想,寻找复仇的出路。他首先要对付的便是大伯和三叔两家人,想起那日他们沾沾自喜,算计着自己模样,狗杂种的恨意疯狂滋生,他发誓要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大伯、三叔两家人口虽然不旺,但也有十余口人,有把子力气的也不在少数,如何能将他们两家一网打尽呢?如果是硬拼,狗杂种知道光凭自己这一副十四岁的身体可是连那两位堂哥都打不过的,自己反倒容易丢了性命。硬拼不行,只能智取,狗杂种心中有了计较。

在堂屋里枯坐了一夜的狗杂种,直至旭日东升、紫气东来时,才离开离开了屋子。

经历了昨夜的一场大雨冲刷,漠烟镇似乎洁净了许多,街道上那些小摊贩儿、逛街的、遛食儿的脸上都挂着轻松愉悦的表情。

一时间叫唤声、讨价声如同一根根鞭子抽打在狗杂种的身上,让他隐隐作痛。他很想冲上去,抓着一个人按在地上猛揍一顿,可是他始终还是没有下得去手。

在他有些出神的走在街道上时,忽然感觉背后一痛,整个人了飞了数丈远,在地上摔出一声闷响。

“哪里来的狗东西,瞎了你狗眼,敢冲了白爷车架,是不是想死!”一个面目狰狞,凶相毕露的虬髯大汉恶狠狠地骂道。

狗杂种揉了揉摔疼的手臂,瞪着那大汉骂道“你凭什么打人,这条街又不是你家开的。你能走得,为什么我就走不得。”

“你这狗东西,睁开你的狗眼瞧瞧,这车辇上坐着的可是白府的白,招呼着几个家丁打扮的下人对着狗杂种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狗杂种原本在归海府就受了重伤,此时双拳难敌四手,哪还有还手的余地,只能双手抱着头,蜷着身子,任由白府的下人欺负。

“教训一下就行了,别耽误爷去逍遥楼办正事儿。”车辇里传出了不耐烦的声音。

虬髯大汉朝着狗杂种狠狠踢了一脚便停了手,对着车辇前的马夫招了招手,跟着行车的队伍朝着城南方向走去。

狗杂种被虬髯大汉一脚踢得快要散了架,他忍痛爬到酒楼旁的一处石阶坐了下来,喘着粗气,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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