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章栖宁独白(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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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花草、山石还是天空?”

“昨日看小姐坐在池旁手里拿着夹竹桃赏玩,小姐是喜欢花吗?”

“先生我对花草也有些了解,最喜欢梅花。看小姐院外有一片梅林,小姐也喜欢梅花吗?”

这人怎么这么多话,都没有人嫌他烦吗?如果人人都同他一样,我很庆幸没有人理我,至少我可以安静地休息。

等等,他现在是我的教书先生,那我岂不是常常要听他唠叨?有没有什么办法呢?

我专注于想这个问题,一时又把安远溪晾在了一边。

“小姐,现在是上课,你能看着老师吗?”

听到这话,我正过身看着他,却见他一脸诧异。怎么了?不是他要求的吗?为什么他自己反而觉得很神奇的样子?

不知他那一会儿脑子里在想什么?只见他沉吟了一会儿,语气像是试探道:“从千家诗教起,小姐觉得如何?”

我点头,这有什么不可以?他是老师,他说好就可以了啊。可是他却又露出一副很神奇的样子,甚至忍不住点了点头,仿佛了解了什么似的。

真是好奇怪的教书先生。

不过我也发现在我做功课的时候他是不会出声打扰的,所以我便提笔临摹他今天写在纸上的内容。我很擅长集中注意力,安远溪也很配合地在一旁看,没有出声打扰。

到了午饭的时候。

安远溪许是看我没说话,便替我做了主。只是选个吃饭的地方而已,我其实没什么意见,只不过他对我是不是太过主动了?和我同在屋檐下的人都没像他那样,还是说…我多心了?

我坐在桌前什么也没想,不知道为什么安远溪突然又要揽过别人的活计来,说什么要照顾我的话。他的主动让我本能的有些排斥,但我一边还想也许是自己太敏感了。毕竟是爹爹选的人,而且旁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真正意识到安远溪对我的古怪态度不是错觉,是他替我挡了毽子那次。我本都做好被砸中的准备了,一旁却伸来一双手拦过我的腰把我带进怀里护好,用他自己的身子替我挨了下。

只是一个毽子,也砸不死人,但若是有人因为担心所以替了我,我也不会不领情。我向他道了谢,然后想从他怀里退出来,安远溪却不松手。我不禁皱了下眉,心里有些不满,抬头只见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我,不由心里一颤。

那时还小,尚不知他看着我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只是从心里感到很排斥,想立刻离开。挣脱不得,只能出声了。

“先生!”

安远溪终于回神了,不用我开口便先一步松开了手,眼中先是愣怔了下,随后闪烁着惊惶,迅速拉开了和我的距离。背对我了一会儿,将毽子还给跑过来的丫头,动作看似稳健却是带着几分慌乱的。转身看着我时,又是一副平常的温润模样。

我忽然觉得他有些吓人,不过几瞬他已变换了不知多少脸色,我不由怀疑他平时的模样也是他装出来的。所以不管他怎么好声好气地伸手让我过去,我都没有犹豫,直接转身走了,想离他越远越好。

第二天,安远溪就仿佛昨天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照常一副温润如水,春风拂面,无不周到的模样。而我却是对他有了警惕,不肯靠近他半步,两人间短于一臂的距离都不会再继续靠近。

年少不知如何表达,但却是下意识地知道不能再靠近这个人了。某次下午,我躺在院中的摇椅上睡着了,隐隐觉得有些热,后来忽然又清凉了下来,醒来只见安远溪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给我扇了许久的扇子。

见我醒了,他笑着道:“小姐醒了?”

我醒来看见他,不由一惊。他怎么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又看见他手里的扇子,想起睡梦中的清凉,简单道了声谢便起身回房了,回去时还关上了房门。

我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只听见院里的女使似乎一直在说:“安先生,您别放心上”“三小姐还小,不懂事”“您别在意”之类。

安远溪似乎正的不在意,声音中也带着温柔的笑意,道:“无妨。”

因为我这一举止,让除了我以外的人都非常尴尬。

安远溪今日给我放了假,我避开他自己在一处荡着秋千,却没想到遇见爹爹。

他的气色看起来似乎和我上次见他没什么变化,依旧是一脸灰白,不是很精神的样子。不知为何,他让管家爷爷拿来一个粉白色方格樱花图案的手鞠球,说要陪我玩。

比起玩耍,我倒是更担心他的身体受不受得住,听下人说爹爹因为思念娘亲,身体一直不大好,就连家务事和生意也渐渐交给了姐姐和哥哥。

那个下午,我玩儿的很开心,连父亲最后告别的决意都未曾察觉到。

晚上睡觉,我在床上抱着那个球借着月光细数着上面樱花刺绣的针法,嘴角不禁上扬,心道:“爹爹说的没错,这手鞠球做的果然精致。”

“…什么时候能再和爹爹一起玩儿啊?”

我抱着球这么想着,慢慢闭上眼。过了几天看着那球不由道:“要不…主动去找爹爹看看?”

就这么做!

可没想到当我抱着球找过去时,爹爹却是早就做好了自杀的准备。他背对着我,在我面前用长剑潇洒地、解脱地用长剑抹了脖子,鲜血迎着阳光在空中掠过,宛如凤凰花开,绽放在一旁的帷帐上。

我满心期待地捧着球过来,却只听见球从我手里落到地上的声音,那一刻满心的欢喜都变成了碎片,凄凉、冷漠地撒了一地。

我想救他,安远溪却把我带走了。我平生第一次的主动就这么荒唐地结束了。

若是一开始便通透人心,是不是就不会失望?若是由我来掌控局面,是不是就不会受制于人?也不会这么无力?若是心中没有那么多的期望,最终也就不会那么失望?

从前我什么也不求,活得甚是荒唐。我也曾心有所望,却落得一身凄凉。

兄长说他在父亲房里看到那球,管家说那是父亲送我的。如今沾了血,不能玩了。问我怎么处理。

我说:“那不是我的东西,我没有什么球。从来都没有…”

失去过的东西,我不稀罕。

既然给我的疼爱与温暖终有一日会收走,那我便不要了。我贪恋的一切,想要的一切,凭我自己都可以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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