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斧头隘(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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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斧头隘

迦太基人还没有回到家里,天空中已经浓云密布。抬头仰望神像的人都感到有些粗大的水珠滴在额上,雨落下来。

雨落了一整夜,大雨滂沱,倒洵翻江,雷电交加;那是莫洛神在吼叫,他战胜了月神;一月摔受孕了,在天上敞开了那巨大的乳房。有时,从明亮的一角青天里,可以瞥见她躺在一片白云床垫上。接着一切复归黑喑,似乎她仍感疲倦,还想再睡一觉;迦太基人都认为水由月生,他们大声呐喊,帮助她顺利生产。

雨点拍打着千家万户的平台,又从平台上溢出,在院落里形成小湖,在楼梯上形成小溪,在街角形成镟涡。雨水像成片成片沉重温暖的泼水,又像一道道密集的光线倾泻下来,所有建筑物的屋角都有粗大的水柱涌出来,溅起无数水沬;所有墙壁上都好像挂下来一道道白色的帘幕;寺院屋顶郗冲洗得干干净净,在闪电里黑坳黝地发亮。千百道激流冲下卫城,房11忽然倒塌了,房槺、灰泥、家具都卷进了在街石上汹涌的急流。

大家都把双耳尖底瓮、长颈壶、帆布放在外面接水,可是火把了,大家便去太阳抻的火堆里取来火种。迦太基人都伸着脖子、张着嘴巴暍水。有些伏在烂泥泽边上,把胳膊浸在水II直至腋窝,没命地喝着水,结果胀得像水牛一样呕出水来。凉气渐渐散发开来,他们舒展四肢,吸着湿润的空气,陶碎在幸福之中,不久便产生出无比巨大的希望。所有的苦难都被遗忘了。祖国又一次获得了新生。

他们感觉到仿佛需要将满腔无法宣泄的怒火发到别人身上。这样巨大的牺牲不是没有用的;尽管他们没有任何侮恨,却由于成为36可挽回的罪孳的同谋而陷于一种狂热的状态。

蛮族人在不严密的帐蓬里遭受了这场暴雨的袭击,第二天他们仍然浑身麻木,在泥泞中淌来淌去,寻找损坏丢失的装备和武器。

哈米尔卡尔主动去找阿农,根据自己享有的全权,授予他军事指挥权。那位老执政官的眼与权欲之间摇摆了几分钟,最终接受了。

然后哈米尔卡尔派出一艘在舰首舰尾各有一门投石器的战舰,将它泊在海湾中,蛮军木排的对面。然后他把自己的精锐部队装上所有能够使用的船舰。大概要逃走;舰队向北驶去,消失在浓雾之中。

可是三天之后,蛮族人正要重新幵始攻城,利比亚海岸的人乱哄哄地来了。原来巴尔卡到了他们那里。他四处征集粮草,并向全国扩展。

于是蛮族人大为愤怒,仿佛是哈米尔卡尔出卖了他们。那些对于围城感动疲倦的人,尤其是高卢人,都毫不迟疑地离开城墙,想去和哈米尔卡尔战斗。史本迪于斯还是想重修攻城塔;马托在自己的营帐与梅加拉之间划定了一条理想的进军路线,并发誓要顺着这条线走,因此他手下的人一个也没有离开。可是其余的人在欧塔里特率领下开拔走了,丢下了西城墙。蛮该部队涣散到了极点,甚至没有想到派人去代替摘离的队伍。

纳尔阿瓦远远地在山中窥伺他们的动向。他乘夜带领全军人马经过海岸进据泻湖外边,于是他进人了迦太基城。

他像救世主一样出瑰在迦太基城,带着六千名士兵,每人都在外套底下携带面粉,还有四十头战象。满载着饲料和干肉。大家马上把他们包围,给了他们许多称号。迦太基人为这么一支援军的到来而感到兴奋,更令他们髙兴的是见到这些奉献给莫络神的强壮有力的战象。这个景象是神灵垂爱的表示,这证明神明终于将为保护迦太基人而参加战争。

纳尔阿瓦受罢元老们的颂扬,便上山向萨朗波的宫殿走去。

自从在哈米尔卡尔的营帐里,五支军队中间,他感觉到她那又凉又嫩的小手放在他的手莩里以后,还没有再见过她;订婚以后,她就回迦太基了。他的爱惰曾因其他野心而暂时置诸脑后,这时又回到了他的心中。现在他打箅享受自己的权利,娶她、占有她。

萨朗波无法理解怎么这个青年会有钥一13成为她的主人虽然她每天都祈求月神处死马托,她对那个利比亚人的僧却渐渐消失。她眯胧地感到,他用以折磨她的仇恨是一种几乎像宗教一徉的东西,~她恨不得在纳尔阿瓦身上也能看到这种使她至今仍然着迷的激烈情感的表现。她很想进一歩了解他,然而他如果真的来了却又会使她难堪。于是她叫人o话说她不应该见他。

况且哈米尔卡尔也曾禁止他的下人让努米底亚国王走迸萨朗波的房间;他将这种报酬延至战争结束,想以此维系住纳尔阿瓦的忠诚;纳尔阿瓦不敢触怒哈米尔卡尔,就离去了。

可是他对元老们却显得十分高傲。他改变了他们的各项安排,为自己的郎下要求各种权利,将他们安置在要位上,因此蛮族人看见努米底亚人站在箭楼上都十分吃惊。

而当一艘旧布匿三层桨战舰载着在西西里战役中被俘的四百名迦太基士兵到来时,迦太基人比他们更愕然。原来哈米尔卡尔在推罗人诸诚反叛之前,曾将俘获的拉丁船员秘密遗返基里特,现在罗马以德报铕,把俘虏交还给他。罗马对于在撖丁岛反叛迦太基的雇佣兵提出的建议不屑一顾,甚至不愿意承认于迪克居民为罗马的居民。

锡拉库萨的统治者伊埃讒也效仿这个榜样。他为了保住自已的国家,必须在这两大民族之间搞平衡;因此迦南人的生存与他息息相关。于是他宣布自3是迦南人的朋友,给他们送去了一千二百头牛和五万三千纳伯尔的纯净小麦。

他们援助迩太基还有一个更深刻的原因:他们深感如果雇佣兵获胜,那么从士兵到洗碗盆的仆役,人人都会造反,任何政府、任何家族都无法抵抗。

在此期间,哈米尔5尔转战东部战场,击退了髙卢人的部队,使所有蛮族人都陷于犹如被反包围的境地。

于是他开始不断骚扰他们。他骤然袭来,又倏然退去,一再使用着这种方法,渐靳把他们引出驻地。史本迪于斯不得不跟着他1门,马托最后也只好像他一样让步了。

然而马托到了突尼斯城就不再前进,他在城里闭关坚守。他这种固执态度实是明智之举,因为不久人们就看到纳哈伐斯率着战象和士兵出了日神门,是哈米尔卡尔把他召来的。可是其余的蛮族部队已经尾随着哈米尔卡尔在各省转悠幵了。

执政官在克利佩亚得到了三千名高卢人,从昔兰尼购来马匹,从布吕安购来甲胄,于是重开战事。

他的军事天才从未得到过如此充分的发挥,如此非凡、―他牵着他们转了五个月。他有一个目的,正在将他们渐渐引到那里。

蛮族人曾经企图以几支小部队包抄他,他却总是摆脱了他们。于是他们就不再分兵了。他们的部队约有四万人之众,有好几回他们都心满意足地看着迦太基人在他们面前退却。

最使其头疼的,是尔阿瓦的骑兵往往是在人困马乏的时刻,正当他们扛着沉重的武器,边打瞌睡边在平原上行军的时候,蟇地在天边升起一长溜滚滚的尘埃,马蹄声疾驰而来,云雾里无数怒目圆睁,标枪雨点似地飞来。努米底亚人身披白外套,大声吶喊着,高举起胳膊,膝盖紧紧夾着直立起来的骏马.猛地掉转马头,霎时消失了。他们总是在一定距离之外储备着许多梭镖,放在骆驼背上,他们取了梭镙回来就更加可怕,像狼群一样嗥叫着,然后又像秃鹫一样织然远引。徘在外国的蛮族士兵一个个倒了下去,他们这样一直骚扰1晚上,然后设法进人山里。

尽管山地对于战争具有危险,哈米尔卡尔还是进了大山。他沿着从埃尔马海岬一直伸展到扎古昂峰的漫长III脉前进。蛮族人认为这是他隐蔽自己兵力不足的一种办法。可是他一直让蛮族部队处于不可捉摸的境地中,这种处境比任何失败都要使他1o恼火。但他们仍不死心,还是尾随着他。

最后,在银山和铅山之间,一个巨石嶙峋的隘口,他们与一支迦太基轻步兵队伍相遇。大部队肯定在这些轻歩兵的前头,因为他们听见了脚歩声和喇叭声。迦太基人一见他们就钻进隘口逃走了。那86口通往一个斧子形的平原,四周是险峻的悬崖。蛮族人冲迸去追赶那队轻歩兵。平原深处,另一些迦太基人夹在急驰牛群中间四教逃逸。他们看见一个身披红斗篷的人,都嚷了起来:那一定是执政官大家喜怒交加,奋力追赶。有些人却由于懒惰或者谨慎留在了隘口。可是有一支骑兵从树林里沖了出来,用长矛和马刀把他们赶了进去,不久所有的蛮族人都到了下面的平原上这一大群人马骚动了许久,最后停了下来;他们找不到任何出路。

离隘口最近的人退了回去,可是原来的通道巳经不复存在。后队的人吆喝着前队的人,让他们继续往前走;他们拥挤在峭壁之间,远远地谩骂前面的伙伴,责怪他们连走过的路都找不到。

其实蛮族士5刚511下面的平原,埋伏在岩石后面的迦太基人訧用木梁把岩石掀翻,由于山坡极陡,那些巨大的岩石乱滚下来,把抉窄的出口被封闭了

平原的另一端有一条很长的呋谷,两边的陡壁上东一处西一处好些裂缝,呋谷尽头是一道冲沟,向上通往一座高原,布匿军队就驻守在高原上。呋谷的陡壁上事先靠放了一些梯子,那些轻步兵在裂缝拐角的遮掩下,在被赶上以前就抓着梯子爬了上去。有些人甚至一直跑到了冲沟脚下,布匿人用绂绳把他们吊上去,因为冲沟的地面由流沙构成,坡度又陡,即使用膝盖也爬不上去。蛮斿人几乎紧接着就到了。可是一道四十肘髙的狼牙阑门突然在他们面前放了下来,闸门完全照峡谷的宽度制成,就像一面围墙从天而降。

执政官的计谋就这么成功了,这些雇佣兵没有一个认识山路,他们在队伍前面一走,后面的人就着跟了进来。那些岩石底部较窄,易被推倒,在蛮族人你追我赶的同时,他的部队在远处大声号叫,仿佛陷人了绝境,突然,哈米尔卡尔也可能丧失他的轻步兵,他的轻步兵只剩下了一半。伹为了诱敌成功,他宁愿再受二十倍于此的牺牲。

直到早晨,蛮族人一直以密集的队形推推操搡地从平原的一头走到另一头。他们用手摸索着峭壁,试图发现一条通道。

最后天亮丁,他们看见四周全是陡峭险唉的白色石壁。

毫无求生的办法,没有希望这个死胡的两个天然出口被狼牙闸门和堆积的岩石堵死了。

于是他们全都面面相覿,默默无言。他们颓然倒下,只觉得脊上直冒凉气,眼皮沉重咛不开来。

他们站了起来,扑到岩石上。可是最下面的几块被其它岩石压着,文风不动。他们企图攀上岩石,一直爬到这堆岩石顶上,然而这些巨大的岩石全都鼓着肚子,无法攀援。他们想在隘口两边打开通道,工具折断了。他们把帐篷的支柱烧起一场大火,可是这火也烧不了山。

他们回到狼牙闸门这边,门上布满长订,厚如木桩,尖得像紊猪身上的刺,密得赛过刷子上的毛。但他们已经怒不可遏,仍然猛扑上去。先扑上去的人被长Ix直刺到脊椎骨后面的人又涌到上面,大家都跌下来,只在那些可怕的长钉上留下一些破碎的人体残骸和鲜血淋漓的头发。

灰心丧气的蛮族人稍微平静了一点以后,检查粮食。雇佣兵的箱重丢了,只剩下不足两天的口粮,其余蛮族人连一点粮食也没有,囡为他们正等待南方乡村应允的粮车到来。

然面迦太基人放在隘口里吸引蛮族人的公牛仍在那里闲荡。他们用长枪将它们刺死,然后把它们吃掉。肚子填饱以后,思想也就不那么悲观。

第二天,他们杀掉了所有的骤子,约有四十头,然后刮干净58皮上的毛,煮熟脏腑,敲碎锞子的骨头。他们还没有绝望,突尼斯的蛮族部队大概已经得到消息,就要来了。

然而到了第五天晚上,饿得更厉害了。他们啃光了剑鞘上的皮带和垫在战盔里的小块海绵。

这四万人挤在众山环绕、形如赛马场的平原上。有些人留在狼牙闸门或岩石脚下,其他人散布在平原上。强壮的人相互开,胆小的丈找勇敢的,然而胆大的也救不了他1门。轻步兵的尸体因为发出恶臭,被赶紧掩埋了;已找不到墓穴的所在位置。

所有蛮族人都有气无力,躺在地上。在他们的行列中间到处都有老兵走过,他们大骂迦太基人,大骂哈米尔卡尔甚至大骂马托。尽管他们对他们的灾难毫无责任,伹他们觉得如果马托同他:一起受罪、他们会好一点:接着又呻吟起来;有几个人像小孩子一样低声啜泣着。

他们来到军官面前,央求给点能够消除他们痛苦的东西。军官们丝毫不加理会,一有的甚至发起火来,捡起一块石子照着他们掷去。

确实也有几个人小心翼翼地在地洞里藏了些食粮,不过是几把椰枣,一点而粉。他们晚上吃这些东西,低着头,躲在斗籩里。有剑的人宝剑出鞘握在手中;多疑的人背靠石壁站着。

他们埋怨他们的首领并且威胁他们。欧塔里特不怕露面,他有一股蛮族人的韧性,一天里要到山谷尽头的那堆岩石前而二十多次.每次都盼着那堆岩石也许巳经搬开;他那披着兽皮的沉重的肩膀摇摇摆摆,使他的伙伴们联想起一头大熊在春天走出山洞去看积雪是否已融化。

史本迪于斯在希腊人环绕下躲在一个石缝里;他很害怕,叫人放出风声说他已经死了。

他们现在全都瘦得十分难看,皮肤上出现一块块暗蓝色大理石纹斑。第九天晚上,三个伊比利亚人死了。

他们的伙伴感到惊骇,离开了他们的尸苜。有人剥走了他们的衣服,这些白色的赤体就8在沙地上、日头里。

于是有些加拉芒特人就慢慢围拢过来。加拉芒特人与其他民族不相往来,而且不信任何神I氏。最后,他们当中最老的一挥手,于是他们俯下身子,用匕首从尸体上割下几块肉来,然后着吃了起来。其他人远远望着,发出厌恶的喊声;一然而许多人心里却很嫉妒他们的勇气。

半夜时分,这些人中有几个人走近来了,竭力掩饰着自己的欲望,只要一点,说着只要尝尝味道。最大胆的人过来了,人数越来越多,不久就来了一大群。但几乎人人在嘴唇沾到冰凉的尸肉之后都垂下手来不想再尝了;还有些人相反,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为了追随这个榜样,他们互相鼓舞。先前曾经拒绝过的人又跑去看那些加拉芒特人,一去就不回来了。他们用剑尖把肉捅在火上炙,用尘土当盐撒在肉上,争着要最好的那块。等那三具尸体被吃得堉光,大家就放眼整个平原,寻找其他尸体。

他们不是还有二十名在上一次遭遇中抓获的迦太基俘虏吗直到现在为止谁也没有注意过这些俘虏。于是这些俘虏瞬间消失,且,这也算是一种复仇。接着,由于必须生存,或已习惯这种味道,由于他们饿得要命,他们就杀掉那些挑水夫、马夫和雇佣兵的,听有仆役。每天都在杀人。有些人大吃人肉,精力恢复了,也不再发愁了。

不久这种资源也告枯竭,于是他们的欲望又转向伤病员,既然这些人治不好了,那还不如帮他们解除这种痛苦;于是只要有人脚步摇摇晃晃,大家就都喊道这人没救了,应当贡献给人家。为了加速別人的死亡,有人还使用了纹计:偷走他们分得的人肉所剁的最后一点残余;假装不注意踩到他们身上。那些垂死的人为了让人相信他们依然充满生气,便竭力张开双臂,站立起来,哈哈大笑。有些昏迷过去的人被缺口的刀刃银着肢体而疼醒过来;一有时他们还出自残暴没有必要地杀人,只是为了发泄胸中的怒火。

第十囚天,一场沉闷温热的大雾降到这支军队头上,每到冬末这个地区常有这样的大雾。气温的变化引起大量的死亡,温暖的雾气被四周的峭壁留住,尸体的速度极快。落到尸体上的水雾使尸体变软,不久就把整个平原变成一片腐肉场。一团团白蒙蒙的水汽飘浮不去,剌彝难闻,沾染肌肤,模糊视线。蛮族人觉得那是死人吐出的气息,是伙伴们的亡灵。他们感到无限厌恶,宁愿饿死也不想再吃人肉了。

两天之后天又放唷,饥饿又铌住了他们。他们有时觉得仿佛有人甩钳子撕扯他们的胃。于是他们痉挛在地上打滚,往嘴里一把把地塞着泥土,咬自己的骆膊,疯狂傻笑。

干渴难忍,因为他们从第九天幵始就没有一滴水了,羊皮口袋全都空空如也。为了缓解干渴的感觉,他们将舌头贴在腰带的金属片上,象牙球饰上,短刀刀身。在商队里牵过骆驼的人甩绳子扎紧肚子。有些人吸吮着卵石,有些人暍着存在铜盔里的冷却了的尿。

他们还一直在等着从突尼斯来的援军他们想既然这支援军这么长时间还未到来,那就说明它顷刻就到。况且马托是个好汉,绝不会丢下他们不管。"明天就到了"他们心想,而明天又过去了。

起初他们还祈祷、讦恧、念咒。现在他们对自己的柙衹只剩下僧恨,并且尽可能不去相信他们,作为报复。

性情粗暴的人先死;非洲人比高卢人更有耐力。查尔萨斯直挺挺地躺在巴莱亚尔人中间,头发披在胳膊上,毫无生气。史本迪于斯发现了一种植物,长着宽阔的、充满汁液的叶子。他宣布这种植物有毒,把别人都骗去,独自以此充饥。

他们虚弱得连用石头把在他们头上飞来飞去的乌鸦打下来的力气也没有了。有时候一只胡兀鹫栖在尸体上,啄食了许久,有个人咦里衔着标枪慢慢向他爬去。他用一只手撑着身子,瞄了之后,把标枪投了出去。那长着白羽毛的畜生受了这声音的打扰,停了下来,泰丝向四周围坐了一下,活像一只鸬鹚栖息在一块礁石上,随后义把它那丑恶的黄色巨喙啄了下去;那人绝望地倒在尘土中。有些人发现了变色龙和蛇。可是使他们活下来的,是对生命的爱惜。他们全身心都集注于这个念头,别无它念,他们凭意志的力量抓住生命,这种意志的力量维持了生存。

最富有坚忍精神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围成圆圏坐着,在平原上东一处西一处的,把死尸围住,用外套裹着身子,默默地陷人哀愁中。

在城市长大的人想起了热闹非凡的街道、酒馆、戏院、澡堂、还有理发匠的铺子,在那里可以听到许多趣闻轶事。其他人眼前出现了夕照之下的田野,金色的麦浪,饽子上挂着掣铧的高大的耕牛正爬上小丘。游子思念着吞水池,猎人思念着树林,老兵思念着战场;一在这种昏沉中,他们的思想与梦境的激烈相鲜明形成对照。他们夹然产生了幻觉;他们在山里找寻一扇大门好逃出去,于是他们就想穿越山壁。还有些人以为自己正在暴风雨中舫行,于是他们便指挥操纵起那船来。还有些人看见云端里有布匿人的部队,吓得直往后退。那些在想象中参加饮宴的人则在大声歌唱。

许多人得了一种怪癖,不停地重复说着同一句话或做着同一个手势。尔后,他们偶尔抬头5:相注视,发现他们面容可怕的变化,一阵呜咽。有些人巳经不觉得痛苦,为了消磨时光,他们就相互叙述自己以前逃过的危险。

他们大家的死亡是肯定无疑,迫在眉睫的,他们不是无数次地企图打开一条通道吗至于向战胜者求和,用什么方法呢他们连哈米尔卡尔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风从冲沟那边吹来,使沙子漫过狼牙闸门像锞布一样倾泻下来,无尽无休蛮族的外套和头发都盖上了一层沙子,仿佛土地爬到了他们身上,想把他们活埋。没有任何动静,那永恒存在的大山每天早上都似乎更高。

有时一队队鸟儿在蓝天上自由自在地展翅高飞而过。他们闭上眼睛不去看他们。

他们先是感到耳朵嗡嗦作响,指甲发黑了,胸口有股凉气升上来,于是恻身躺下,毫无声息地咽了气。

第十九天,两千名亚洲人死了,一千五百名群岛的人,八千名利比亚人,最年轻的雇佣兵各部落的人也都死了总共死了两万名士兵,全军半敉。

欧塔里特手下只剩五十名高卢人了。他正想自杀一了百了,忽然看到对面山顶上仿怫有一个人。

由于山太髙,那人看上去像个侏懦。然而欧塔里特辩认出了他左臂上的三叶形盾牌。他叫了起来:"迦太基人"霎时平原上,狼牙闸门前,乱石堆下,大家立即站了起来。那名迦太基士兵在悬崖边上游荡,下而的蛮族人全都看着他。

史本迪于斯检起一只牛头,然后用两根睽带围成一顶冠冕,插在牛角上,又用长竿挑将起来,表示求和的意思。那迦太基人不见了。大家都等待着。

最后,到了晚上,好像石头从悬岩上坠落似地,打上面突然落下堉带。那是一根红&皮带,上而布镞剌绣,缀有三颗钻石星星,当中有元老院的印记:一匹马站在一棵棕镧树下。这是哈米尔卡尔的回答,是他送来的安全通行证。

他们没有什么可怕的,任何改变都意味着目前灾难的终结。他们欣喜若狂、互相拥抱、哭泣起来。史本迪于斯、欧塔里特和查尔萨斯,四个意大利人、一个黑人和两个斯巴达人自啄充当谈判代表。大家马1就同意了.然而他们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才能出去。

这时从乱石堆那里传来一阵轰响,最上头的一块岩石被掀翻了,一头落到地面。这些岩石从蛮族人那面的确是无法撼动的,因为他们必须把岩石往斜坡上滚况且这些岩石都堆挤在狹窄的隘口;,面从另一面则相反,只要用力一推它o就跌下来。迦太基人袢岩石一块块推了下去。到了日出时分,这些岩石就落到了平原上,像一座破畋的庞大无比的楼梯的一级级阶梯一样堆砌起来。

蛮族人还是爬不上这些阶梯。迦太基人放下了梯子,大家全涌上去。一架投石器发射石弹把他们打退了。只有那十名谈判代表被带去见哈尔卡尔。

他们在胸甲骑兵中13行走,用手扶着马屁股以支撑身子。

他们最初的狂喜已经过去,现在又开始担心起来。哈米尔卡尔的要求将会是苛刻的。可是史本迪于斯叫他们放心。

"让我来说"他自夸能说会道来拯救全军将士。

在每座灌木丛后面钚埋伏着岗哨。哨兵们一见史本廸于斯肩上彼着的肩带都下跪行礼。

他们到了布匿军营里,人们都围拢过来,他们好像听到人群里窃窃私语,和笑声。一顶营枨的门打开了。

哈米尔卡尔坐在营帐深处一张凳子上,旁边摆着一张矮桌,桌上有一柄亮晶晶的利剑。军们围着他站立着。

见到他们进来,他往后做了个手势,然后俯向前来仔细打量他们。

他们的睦仁异常扩大,眼睛周图有大圏黑晕,直仲展到耳朵下面;鼻子发青,在深陷的两颊中间突出;脸上刻下了深纹;身上的皮肤过分松弛,蒙着一层青灰色的灰尘;嘴唇贴紧满嘴黄牙上;他们浑身发出一股恶臭,简直是半幵的坟墓、会走路的腐尸。

在营帐中央,为军官们坐的席子上,放着一盘热气腾腾的南瓜。蛮族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这盘菜,四肢发抖,眼泪涌上了限皮。然而他们竭力忍着。

哈米尔卡尔刚回头和同人说话,他们就全都扑到那盘菜上。他们趴在地上,脸浸在铀里,咕嗜咕噜的吞咽声和快乐的呜咽声混在一起。大概是出于惊讶而非怜悯,迦太基人让他们吃完了那盘菜,等他们站起身来,哙米尔卡尔做了个手势,让那个披着肩带的蛮族人说话。史本迪于斯害怕了,结结巴巴地说起来。

哈米尔卡尔一面听,一面转动手指上的一只粗大的金戒指,鱿是那只在肩带上盖了迦太基印记的戒指。他让戒指落到地上,史本迪于斯马上把它检起来;在主人面前,他的奴隶习气又恢复了。其他几个人见他这么低三下四,都气得发抖。

可是那个希腊人拾高了噪音,他历数了阿农的罪行因为他知道阿农是巴尔卡的政敌,又试图以他们目前苦难的具体情节和他们往日对他的忠城来打动他。他讲了许久,滔滔不绝,狡诈阴险,甚至漤烈;后来,他顺着自己的思路越说越兴奋,忘乎所以。

哈米尔卡尔答道他接受他们的申辩。因此和约马上缔结,而这将是永久的和平但他要求交给他十名雇佣兵,由他来挑选,而且不能带武器,不穿上衣。

他们意想不到条件如此宽大;史本廸于斯叫了起来:

"噢主子你要二十个&行"

"不十个够了。"哈米尔卡尔温和地回答。

哈米尔卡尔让你们走出帐篷商量一下。等他们到了外面,欧塔里特就为被牺牲的伙伴请命,扎尔克萨则对史本迪于斯说:

"你为什么不把他杀掉他的剑就在你的身边""杀他"史本迪于斯叫道,他反复说着:"杀他杀他"仿佛这种事惰是不可能的,仿怫哈米尔卡尔是不会死的一样。

他们太疲乏,仰躺在地上,不知怎样。

史本迪于斯劝他们让步。最后,他们同意了,回到了营帐里。

于是执政宫轮流和那十个蛮族人握手,只握了握他们的手指;然后他在衣服上捎了捐,因为他们粘糊糊的皮肤摸上去有种粗糙松软的感觉,使人感到发麻,起鸡皮疙瘩。然后他问他们:

"你们真的都是蛮族人的首领而且为他们作保""是的"他们答道。

"丝毫不勉强,打心底里愿意履行诺言吗"你们保证要回到群众中去实施他们的诺言。"那么很好"执官又说,"根据我―一巴尔卡,与雇佣兵使节之间缔结的条约,我选择的就是你们,我要圉下你们"

史本迪于斯昏倒在席子上。蛮族人仿佛不顾他了,相互挤在一起,没有怨言,没有悲伤。

他们的伙伴不见他们回来,以为被他们出卖了。谈判代表们投降了执玟官。

他们又等了两天,第三天早上他们作出了决定。他们靠绳索、鹤嘴镝和放在破布间作为梯级的箭,终于爬上了那些岩石;丢下了三千光景身体最弱的伙伴,出发去和突尼斯的峡谷上方有一片草地,上面有稀疏的树;蛮族人把树上的撖芽都吃掉了。后来他们又发现了一块蚕豆地;统统被5噬一空,仿佛一群遮天蔽日的蝗虫从这儿经过一样」三小时后他们来到第二片髙原,高原四周环绕着郁郁葱葱的山,

在那些逶迤起伏的山冈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丛银白色的东西焴熠发亮。蛮族人被阳光照花了眼,模模糊糊见到下面有一团团黑乎乎的庞然大物托着这一丛丛银白色的东西。那些大块像鲜花幵放一样站了起来。原涞那是些全副武装的战象,和战塔里长枪。

它们除了胸前的长矛、巨牙头上的铁刺,身上披的青铜甲片,和护膝甲上挺着匕莨,还有长#末端扣着一只皮环.用以固定一把大刀的刀柄。那些战象同时从高原尽头袭来,匹面八方,齐头并进。

种无名的恐怖使蛮族士兵浑身冰冷。他们没有试图逃跑。他们已经被包围。

战象冲进人群中间,它们胸前的冲角将人群分开;象牙上的矛尖像犁铧一样使他们翻浪;象#上的大刀又劈又削又砍;战塔上火箭四射,象火山在行走;眼前只剩下一大堆东西,那白色的斑点是人肉,灰色一块块的是青铜片,红色喷溅着的是人血。那些可怕的畜生从这一切里走过,踏出黑色犁沟。有一个头戴羽饰王冠的努米底亚人驾驭的战象最为凶猛,那人以可怕的速度投掷着标枪,不时发出尖锐的长魄;那些庞大的畜生像狗一样听话,一面迸行屠杀,一面回头看着他的号令。

象阵的圈子越来越小,有气无力的蛮族士兵没有进行抵抗,不久战象就杀到了高原中央。由于空间于狭小,它们都挤在一起几乎直立起来,象牙互相碰撞。突然纳尔阿瓦将它们拢住,掉转屁股向那些山丘一溜小跑奔了回去。

有两小队蛮族士兵躲到了右边一个洼地里,他们扔掉了迦太基人将他们手脚捆住,一个挨一个地躺在地上,然后又把大象引来。

他们的胸膛像踏碎的箱子一样爆裂,战象每走一步就踩死两个人,它们的大脚陷进人体,屁股扭动,看上去像瘸腿一样。它们就这么一直走到队伍尽头。

平原上一切又归于平静。黑夜降临。哈米尔卡尔心满意足地观看着复仇的景象,可是突然他战栗起来。

他看到,大家也看见了,在六百步开外,左面的一个小山包上头,还有蛮族军队四百名最结实的士兵,那些伊特鲁立亚人、利比亚人和斯巴达人,一开头就走上髙地,直到当时为止一直圉在上面犹豫不决。见到这场对他们伙伴的屠杀后,他们决定从太基人中间杀出去;他们已经排成密集的行列,威武雄壮,十分出色。

哈米尔卡尔马上派去一名传令官。执政官需要士兵,他无条件招降他们,因为他非常欣赏他们的勇敢。那个迦太基人还说他们甚至可以走近一点,到他指定的一个地点,那里有好多食物。

蛮族人奔到那里,整夜吃喝。子是迦太基人都纷纷抗议,说执政官对蛮族人偏心。

他是对这种永无展足的仇恨的煉发作出了让步呢,还是设巧妙的抆计总之,第二天他亲自来到蛮族人面前,没带佩剑,没戴战盔,由一队胸甲骑兵护卫着。他向他们宣布,由于吃饭的人口太多,他本不打箅留下他们,然而他又急需士兵,他不知道该是什么办法挑选最好的,只得让他们进行―场殊死斗争,胜者将收人他的私人卫队。这种死法总比另―种死法强些;于是他分开士兵〈因为布匿军旗挡住了雇佣兵的视线〉,让雇佣兵们看见纳尔阿瓦的一百九十二头战象,邶些战象排成一字长蛇阵,鼻端挥舞着大刀,活像巨人的臂膀在头顶舞着战斧。

蛮族人默默地相互看了一眼。不是死亡使他们脸色惨白,而是他们不得不逬行可怕的决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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