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在营帐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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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在营帐里

那个给萨朗波领路的人带她从灯塔后面朝地下墓园方向走去,然后穿过漫长的莫路亚郊区那些险峻的小街巷一路往下走去。天渐发亮。有时候,遇到棕榈树干的房梁从瑙上突出来,他们便不得不低下头来。两匹马一歩一滑地慢慢走着,他们就这样来到了特韦思特城门。

两扇沉重的城门半开着。他们走了出去,大门就在他们身后关上了。

起初他们沿着城根走了一阵,等到走上蓄水池附近,他们就沿,岱尼亚走上一条像狭窄的带子一样的黄土路。那路位于海湾与突尼斯湖之间,一直伸到拉代斯。

迦太基城周围不见人影,无论在海上还是田野里。青灰色的海浪轻轻拍打着岸边,微风将水沫吹洒幵来,使青灰色的海面呈现出一些白色的裂口。萨朗波虽然围着好几条披巾,还是在清晨的凉风下打着寒噤;这一番奔波和旷野的空气使她头昏眼花。接着,太阳出来了,阳光烤着她的后脑勺,她不由得打起盹来。两匹马并排地小跑着,蹄子陷进无声无息的沙里。

他们走过温彔山以后,地面更结实了,他们前进的速度也更快了。

尽管巳是播种耕耘的季节,然而极目望去,田野里却像沙漠一样空旷。一堆堆麦子倒得四处尽是,还有些地方烧焦的大麦狼藉遍地。在明髙的天边显现出断断续续、犬牙交错的村落的黑黝黝的剪影。

路旁不时耸立着一些烧焦的墙头。屋顶烧坍了,屋里可以看到陶器的碎片,衣服的破布和各种各样残缺不全、难以辨认的器皿、家什。常有人从这些废墟里钻出来,衣衫褴褛,面如土色,眼睛炯炯有光,可是马上就撒腿跑幵,或者消失在洞穴中。萨朗波和她的向导并未止住脚步。

废弃的土地一片接着一片。大决黄色的土地上,橫着一道道长短不一的炭灰,被他们的马蹄踢扬起来。有对候他们也遇上一些小小的安静处所,一条在高大的草丛间流淌的小溪;在踏上小溪彼岸时,萨朗波总爱扯下几片湿漉漉的叶子使双手潸凉一下。在一片夹竹桃林的拐角,她的马遇到一具躺在地上的男人尸首,惊得偏闪了一下。

那个奴隶立刻扶她在鞍锘上坐稳。他是月神庙的一个执事,沙哈巴兰遇有危险差使总是派遣他去。

他出于过度的小心,下马歩行在她身边,夹在两马之间。他时而用缝在自己臂膀上的皮带抽打那两匹马,时而从挂在胸前的干粮袋里掏出包在荷叶里的用小麦、枣子、蛋黄做的团子,一言不发地边跑边递给萨朗波。

中午时候,三个披着曽皮的蛮族人在小路上与他们交臂而过,靳渐地人越来越多,十个、十二个、二十个成群结队地到处游荡,有些人还赶着几头山羊或是一头癣腿母牛。他们沉重的大棒上竖着许多青铜失刺;脏得吓人的衣服上挂着雪亮的大刀,他们带着威胁与惊讶的神情蹬大了眼睛。相逆而过时,有几个人道了个普普通通的问候,另外几个人说了几句猥亵的俏皮话,沙哈巴兰的奴隶用每个人的家乡话一作答。他对他们说,这是个年轻的男孩,要去很远的一个神庙治病。

曰落了。传来了一阵犬吠芦,他们便朝着犬吠的方向走去。

暮&中他们望见一道干石垒成的围墙,墙内有座看不分明的建筑。有条狗在墙头奔跑。那个奴隶朝它扔了几块石头,于是他们走进一个髙髙的拱顶大厅。

房屋中间有个妇女蹲在火堆前面取暖,火堆烧的是荆棘,烟就从屋顶的一些窟窿里冒了出去。她的白头发一直垂到膝盖,遮住了她半边;她不愿意答话,神情痴呆,嘴里咕哝着要向蛮族人和迦太基人报仇雪恨。

那奴隶东张西望,又回到她跟前,向她要吃的。老太婆摇摇头,眼陏凝视火炭喃喃地说:

"我本来有手。现在十个抟头都割掉了。嘴也不想吃了。,,

奴隶掏出一把金币给她看。她扑了上去,但马上又不动了。

最后他将佩在腰间的一把匕首搁在她的喉咙上。这下,她才战战兢兢地走过太掀开块大石板,拿来个双耳尖底瓮的酒和一些蜜渍伊博扎里特鱼。

萨朗波见到这种不洁的食物就o过头去。她躺在大厅一角的马衣上睡着了。

天还没亮,他把她叫醒。

狗在吠叫。奴隶轻手轻脚地走近它,一刀砍下了它的脑袋。然后他用狗血抹在马的#孔上,使它们振奋起来。老太娑在他身后诅咒了他一句。萨朗波看见了,赶紧按住自己佩在胸前的护身符。

他们又幵始赶路。

她时不时地问他是否马上就要到了。道路在小山岗上蜿蜒起伏:只听见蝉呜声。太阳晒热了祜黄的野草;大地布满了裂缝,这些裂缝把地面分割成一块块,好像一些其大无比的铺路石板。有时一条蝮蛇爬过,鹰在天上飞翔。奴隶直铯着,萨朗波裹在外套中瑕想。尽管天气很热,她也不撩开外套,生怕把她漂亮的衣服弄脏。

每隔一定距离就耸立着一座碉楼,那是迦太基人建造,来监视各个部落的,他们走进去图个阴凉,然后重新上路。

咋天他们出于谨慎绕了个大圏.但是现在遇不见人了。这一带十分贫瘠,蛮族人根本没有来过。

战争的创伤渐渐又开始出现。有时候在一块土地中央会55现一片瓷砖,那是一座废弃的邸宅所剁下的惟一残迹;而那些没有叶子的橄榄树远远望去倒像是一些极大的带刺的荆煉。他们越过一个小镇,镇上的房屋都被烧成了平地,沿着瞜裉可以看见人的骨铕,还有骆驼的粧猴、隳子的骷骼。

有些被啃棹厂一丰的腐烂的尸体挡住了去路。夜幕降临"天空很低,阴云密布。

他们朝西又往上走了两小时,突然看到了无数小火堆。

那些火堆在一个圆形剧场敉的山谷的底层闪耀。有些金光闪闪的金属片在四下里移动,那是布匿兵营的胸甲骑兵的铠甲。接着,他们又辩认出布8兵营四周的更多的火光,那是蛮族人的营。他们的几支部队现在都昆杂在一起,分布在一大片地方。

萨朗波动了一下,想向下走去。可是沙哈巳兰的仆役把她拉到一边,沿着环绕蛮族人营盘的平台走,走到一个豁口,好歹便躲幵了。

在工事顶上有个哨兵踱来镀去,手上挽着弓,肩上扛着一杆长矛。

萨朗波继续前行,那个蛮族哨兵屈膝跪在地上,一支长箭,射穿了她外套。后来,见她勒住坐骑在喊话,他就问她想干什么。

"我有话要和马托说。"她回答,"我是从迦太基逃出来的。"

哨兵打了个口哨,有人接着也打起唿哨,哨声越传越远。

萨朗波等候着;她的马受了惊,喷着响鼻直打转。马托来到时,月亮已升起。她脸上罩着黄底黑花的面纱,身上裹着重重叠叠衣服,使他根本猜不出来这是什么人。他从平台上端详这个模模糊糊的形体。在暮色中这个身影宛如鬼影似的兀立在那里。

最后,她对他说:

"带我到你的帐蓬里去我要你这样做"一个他无法确定的回忆钻进他的脑子。他感到怦然心跳。这种命令的口吻镊服了他。"跟我来"他把栅门放了下来,她马上进人蛮族人的营盘。

兵营里挤满了人,熙熙攘攘。明亮的火焰在悬挂着的锅子底下燃烧,绛红的火光照亮了一些地方,把其余地方完全留在暗影中。有人叫喊,有人呼唤。栓着绊索的马匹在帐蓬中间排成一行行又直又长的队列;帐蓬有圓的、方的、皮的、布的;有芦苇搭的窝棚,还有像狗一样在沙土里挖的洞。士兵们有的在用车送柴捆;有的把胳膊肘支在地上,有人裹着席子准备睡觉;萨朗波的马要跨过这些士兵有时还得先伸过去一只脚,然后跳了起来。

她想起自己曾见过他们;但他们的胡子更长了,脸更黑了,噪子也更哑了。马托在她面前走着,用手势把士兵分开,这个动作使他红色外套掀了起来。有些士兵亲吻他的手,另一些人弯腰曲背地过来向他请示,因为他现在是蛮族人真正的、惟一的领袖。史本迪于斯、欧塔里特和纳哈伐斯灰心丧气,而他却表现得大胆坚决,所以大家都服从他指挥。

萨朗波跟着他穿过了整个营盘。他的帐篷在最里边离哈来尔卡尔的堑埭仅三百歩远。

她发现右边有个大坑,似乎有些人头齐着地而闱在坑沿上,仿佛是些砍下来的人头。然而他们的眼睛会动,半张着的嘴里传出的呻吟竟是布匿语。

两个黑人提着树脂灯,站在门两边。马托猛地掀开篷布,萨朗波跟他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很深的帐篷,中间竖着一根支柱。一盔巨大的莲花灯座,灯里盛满一种麻油,灯油上面浮着几股废麻灯芯。灯光照亮了帐篷,灯影里可以辨别出几件武器在闪亮。―柄出鞘的利剑倚在凳子上,就在一个圆盾旁边。河马皮编成的鞭子、铙钹、铃铛、项链,乱七八糟地堆在草铤子里。毡毯上撒着一些黑面包屑。一个角落里一块圆石上随意堆着些铜币。风从帐篷的缝缝里栴外面的尘土连同大象的气味一起吹送进来,可以听见大象晃着铁链吃东西的声音

"你是谁"马托说。

她没有回答,只是11慢地环顾四周,最后她的视线落到帐篷深处用棕榈树枝搭的铺上,那里有一件喑蓝的、闪闪发亮的东西从铺上耷拉下来。

她赶忙跑过去,不由得惊叫了一声。马托在她背后顿着"谁叫你来的来干什么"她指着祌衣答道:

"来拿这个"她用另一只手扯下头上的面纱。他连连后退,肘弯朝后缩着,张大了嘴巴,几乎惊呆了。

她就像得到众神力量的支持一样,面对面地看着他,向他讨还神衣,以滔滔不绝的、美妙动听的话语向他讨还神衣。

马托却什么也听不见,他打量着她。在他眼里,她的衣饰与她的身体是合二为一的。她衣料的波纹闪光就和她皮肤光泽一样,是某种待有的、只属于她的东西。她的眼睛像她

的钻石光芒四射。她光润的指甲是她手指上戴着的精致的宝石的继续。她内衣上的两只搭钩将她的两只乳房挤到一起,鼓了起来。他望着乳房间的窄沟出神,窄沟里垂下一条线,透过紫色的薄纱以看见细链下面系着的绿玉牌。她的耳环是一对蓝宝石的小坠子,扣着颗盛满香水的空心珍珠。从珍珠的小孔里不对滴下一小滴香水,湿润着她赤裸的肩膀。马托凝视着香水滴下来。

一种无法抑制的好奇心引诱他,他像一个小孩用手触摸一种未尝过的果子一样,用颤抖的手栺尖轻轻碰了一下她的乳峰,那凉爽的肌呋富有弹性地凹了一下。

这一几乎难以觉察的接触,直震撼到马托的心窝里。全身涌起一股浪潮,走到她身边。他真想楼住她,吞了她,喝丁她。他的胸II剧烈起伏,牙齿格格作响。

他抓住她的手腕,轻轻拉过来,然后坐在一副铠甲上,在那铺着鉀子皮的棕榈树枝搭的床边。她站着。他从下往上地端详她,将她夹在两腿之间,不停地说:

"你真美你真美"

他的眼睛一直盯住她的服睛,使她感觉难过。这种不舒服的感觉,这种厌恶的感觉变得越来越厉害,她强忍着没叫出声来。一想起沙哈巴兰,就听凭他摆布了。

马托一直将她的小手抓在自己手里:尽管大祭司要她百侬百顺,她还是转过头去,扭动着谘膊想挣脱出来。他张大鼻翼尽力吸着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那是一种莫可名状的、潸新的气味,然而却像香炉的烟雾一样使人窣息。那串面有蜂蜜、胡椒、乳香、玫瑰和其他东西的香味。

可是她怎么会在他的帐篷里,和他一起,听凭他布呢说不定有人支使她来的吧她不是为了天衣而来的吗他的胳膊垂了下来,低着脑袋,陷人突如其来的沉思中。

萨朗波想软犯她,就用怨嗔的口吻对他说道:

"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使你想要我死"

"要你死"

她继续说:

"我有天晚上见到过你,在我家燃烧的花园的火光里.在冒烟的酒杯和我那些被杀死的奴隶中间。你那时怒气冲天,朝我扑过来,我只好逃走那以后恐怖笼罩了迦太基。大家经常喊叫城镇遭受蹂躏、火烧乡村、士兵惨遭屠杀的消息;是你给一切带来厄运,是你杀害了他们我恨你单是你的名字就像良心责备似的咬啮着我。你比瘟疫和罗马战争更可恨各个省份都在你的震怒下颤抖,沟壑里填满了尸体我沿着你的战火烧过的痕迹走来,就好像是跟真洛抻后面行走一样。"

马托一跃而起,心里充满无比的骄傲,他被抬高到和天神一样。

她的鼻翼在赓动,她咬住牙关继续说了下去:1好像你还搛亵渎神明的还不够,义披着天衣在我睡着的时候到我家里来你的话我没有听懂,可是我看出来你是想把我拖进可怕的处所,把我拖进深渊之中。"马托扭动着胳賻叫了起来:

"不不我是想把它送给你把它还给你我觉得月神把她的天衣给你留下,它是属于你的放在她的庙里还是你的家里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不是和月神一样全能、洁白无瑕、光辉灿烂、美貌绝伦吗"他又无限崇拜地望着她说:

"要不,也许你本人就是月神"

"我是月神"萨朗波自言自语道。

他们不说话了。远处雷声隆隆。羊儿受了雷雨的惊吓,咩咩地叫了起来。

"喫走近点〗"他说,"走近点不要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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